027.

傑森忽然會說話了這件事好像並沒有影響太多。

不知是他精神尚未完全恢複，還是本就不愛透露太多東西，沃利問他問題他的回答都格外言簡意賅，甚至避重就輕。

傑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恢複意識的，他平時總愛待在沒人看得到他的地方，沃利很難說對他有什麼關注。

哪怕在表現出了自己並不再如同之前那般渾渾噩噩之後，他也不願提起自己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不願去講自己此前的人生都經曆了什麼。若不是偶爾會回應沃利的搭話，他看起來除了眼神略微靈動了些許之外，和之前並沒有任何區彆。

……或許還是有些的。

現在的他會長久地眺望著遠處的風景，凝視著那幾乎是貼圖一樣背景板的哥譚市天際線。

他對那個城市包含著深刻而熱烈的情緒，沉寂在古井無波般的雙眸深處，燃燒著不為人知的火光。

根據他來時的那副模樣，他很明顯經曆了很多這個年紀不該經曆的事情。

麵的這樣一個很明顯陷入自己情緒中的孩子，沃利有些欲言又止，但是到頭來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去開導對方一些什麼，這些日子裡他隻是作為一個提供食宿的旁觀者罷了。他並不清楚對方所遭遇的，也無法共情對方所感受的。

他甚至沒有什麼可以拿出來說一說的自身故事，來給他一些所謂成年人的建議。大腦一片空白的他或許還不如有著刻骨銘心記憶的傑森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深刻。

此前沃利與紅頭罩解釋規則的時候也從未避過傑森，他們也談論過關於傑森為何並未被已知規則束縛這件事。結論是可能與每個個體的自主意識有關，隻是尚未得到證實。

如今傑森看上去恢複了意識，並主動進行了“點單”。

他想要離開了。

沃利意識到。

這個孩子的靈魂並不願意被束縛在這有邊界的空間之中，他還有自己的世界，還有自己的漫長人生。

將金黃色長條狀的麵包從中間破開，在融化了黃油的鐵板表麵煎製。汁水豐盈的肉腸改上花刀，放上去的一瞬間被黃油煎得滋滋作響。

麵包煎好後，拿出罐頭裡醃製好的墨西哥辣椒圈，夾進焦黃酥脆的麵包中間，增加微脆的口感和酸辣的點睛之筆。接著再往上麵放上冒著油花的肉腸。提前做好的肉醬和大量的芝士一起加熱至芝士完全融化，倒在展開的熱狗上麵，厚厚的一層金燦燦的顏色，肆溢著勾人的香味。拿起醬料瓶，將辣醬呈波浪狀擠在上麵，和底層酸辣的辣椒圈相互呼應，夾雜著濃鬱又醇厚的奶香芝士肉醬，再加上汁水十足的肉腸，完全可以想象一口下去在空腔中炸開的是怎樣一種美味。

沃利將做好的熱狗端出來放在傑森麵前的桌上，並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藍莓汽水。

“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傑森問，他抬起頭來看著沃利的雙眼。

他是在談論關於報酬的事情，很顯然以他來時的狀況，身上沒有任何現金，隻能以賒賬的模式，之後再交付酬金。

沃利看著對方直視過來的視線，看著那雙已然褪去空洞的眸子，看見裡麵燃燒著灼燒一切的火焰。這讓他有些擔心。

“……給我什麼都可以。”

沃利說。

“我沒有什麼缺的……”係統商城裡能換到大部分生活所需品，雖然很多由於他不舍得那點積分不會去換，但是實在是想要攢攢也不是不行。

接著他想到了什麼，話鋒一轉：“除非你能給我我想要的情報。”

他需要情報。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過去，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待在這個地方，想要知道有沒有其他知道他的人，會不會有人在等他。

沃利本不抱希望對方能夠找到這些消息，但是轉念一想，作為同位體的紅頭罩能夠帶來一些關於神速力的信息，說不定傑森也可以。

“……我現在還不知道任何消息。”傑森低下頭，看著盤子裡的熱狗，看著上麵鋪著的鮮紅辣醬和細碎的肉沫。

他“神速力”的了解幾乎是零，但很顯然他知道有什麼渠道可以去了解。

隻要提供一個能夠將交付時間推後的報酬，在此之前去收集情報，等交付報酬的那個時候再出現在沃利眼前，就能夠給他他想要的情報了。

那麼……

“我準備的‘報酬’是……仇人的鮮血。”

尚且年幼的嗓音冰冷地說。

他必將殺死那惡貫滿盈之人，必將肅清整座罪惡之城。

他會憑借自己的力量告訴某個家夥什麼才是真正的正確之道，什麼才能讓無辜者遠離苦痛的深淵。

在此之後他會為幫助他的人提供報酬，按照這片空間的規則，在交付的時候他可以選擇委托沃利幫助他做一件事。

他不需要沃利幫他做什麼，他所圖之事都會由自己完成。

但是他完全可以以此為機會，讓沃利短暫地離開這片狹窄的空間，去看看他未來將塑造的城市——這才是他提供的報酬。

沃利眼底的擔心浮到了表麵上：“……你彆做太衝動的事情。”

仇人的鮮血……這種東西是不是有點太中二了？

“我不會再衝動了。”

他將眼前的盤子拉了過來，動作麻木地拿起熱狗。

一口下去黃燦燦的芝士肉醬和辣醬黏膩地溢出來，好似那就是仇人身體裡粘稠而腐爛的血液。

看著這孩子吃飯像是攝入必須維生物品，還不如他大腦混亂時來得生動。沃利伸手給他把熱狗拿走。

傑森沒抗拒，隻是有些困惑。

“吃飯就好好吃。”

沃利嚴肅地看著對方。

哦，他可沒想過自己還能有說出這種話的一天，他感覺自己應當才二十多，怎麼像是已經三四十歲且為人父母的樣子了？

“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有什麼仇有什麼恨，”沃利認真地說：“但是到吃飯的時間就該認真享受食物，你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去做，那填飽肚子可不能敷衍了事。”

吃飯可是大件事，如果吃飯次次味同嚼蠟，那還怎麼好好生活下去？

沃利把熱狗重新放回對方麵前的餐盤裡。

“享用食物是生者的特權（*1），答應我，出去一個人也要好好吃飯，彆丟掉你的權利。”

在生死之間走過之後，更應該明白去更好地活著。

傑森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盯著那個被咬了一口的熱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