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019.
種進地裡的番茄一顆都沒有長出來。
沃利蹲在他圈出來的“番茄田”邊上,拿著一顆蘋果一邊啃一邊歎氣,麵對空蕩蕩的黃土地反思自己做錯了什麼。
那個叫做傑森的十來歲男孩也抱著膝蹲在距離他不遠處,好像是在這裡陪著他。這些日子裡他對沃利漸漸熟悉起來,不會再在沃利嘗試靠近的時候表現出應激反應了。甚至有時候會像這樣在能看到沃利的地方待著,也不是對他的行為有多好奇,就隻是待著。
沃利最先是質疑了係統這片空間是否真的能夠讓植物生長,雖然此處存在日升日落,但是其他線索均表示這裡的時間並不是真正在流動的。
但是他很快也否定了這一條的猜測。
否定的原因也很簡單,在之前完成了第一個食客的委托之後,係統給出的隨機獎勵是三棵石榴樹苗。
沃利將三個樹苗間隔大約四五米的距離,種在了距離餐廳二層建築不遠的空地上。
而這段時間裡,那三棵樹苗隻有一顆蔫蔫地好像要死掉了,剩下兩顆都在茁壯成長著。
它們從一開始隻有稀稀疏疏的幾片葉子,到現在繁茂的生出了不少翠綠的新葉。那其中盎然的生機讓沃利看得格外開心。
雖然石榴樹還沒有結果的跡象,但是沃利樂觀地相信他很快就能收獲自己種的石榴果子了。
與之相對的,就是他一開始就興致勃勃種進地裡的番茄種子。
每個日升日落間勤勤懇懇地施肥,甚至利用水力搭了套定時澆水的裝置以保證自己不會忘記澆水,但這片被寄予厚望的番茄田彆說發出長出來開花結果了,甚至沒有半點發出新芽的跡象。
沃利都要懷疑是不是埋得不深的種子是不是已經被路過的鳥兒吃掉了。
——是的,在這片空間裡偶爾能夠看到一些路過的小動物。
它們很快的出現,又很快的消失。
小動物們似乎停留得非常短暫,這一點不同於需要達成特定條件才能夠離開的人類食客。
距離第一個來到這裡的食客出現,已經過了許多個日升日落的時間了。
這片仍舊還未完全發展起來的小樓與荒地上,也陸陸續續地來往過幾個食客了。
沃利總結了一下他們之間的共性,與第一個出現在這裡的食客相同,他們都是哥譚人。
或許跟這片係統空間在另外一個維度上的坐標有關。
同樣的的,來到這裡的食客無一例外——全都正在經曆瀕臨死亡的困境。
或許是在哥譚醫院的病房裡等待著不知何會降臨希望的年幼孩童,或許是在幫派火拚的槍戰中身中數槍生命垂危的社會成員,當然……也存在有自殺的人。
那個叫做鮑勃的男人哭著向沃利請求,請求留在這裡。
他不想再回到哥譚去了,不想在回到那個讓他痛苦掙紮的泥沼。
他曾努力生活,努力工作。鮑勃沒上過什麼學,但他也認真學習技術,提升和投資自己。感謝上帝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最終拿到了一份作為技術工種的體麵工作,能拿到薪水完全足夠他規劃著買下屬於自己的房子,尋找人生的伴侶,組建自己的家庭。
當他從銀行辦完房貸出來的時候,手中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好像拿著自己下半生幸福的通路。
然後他遇上了稻草人規劃著搶劫銀行。
這本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隻要趴在地上,找到掩體擋住自己。或許會不小心挨到幾發流彈,不過隻要不倒黴傷到要害,一切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但蝙蝠俠和稻草人的戰鬥讓一切白熱化,大廳裡釋放出恐懼毒氣,那種化學藥劑直接影響到人類的大腦,擊穿一切精神的防線。
恐懼就像是一桶從下水道裡撈出來的惡臭混合物,直愣愣潑到了他身上。
當天具體發生了什麼,鮑勃已經記不清了。或許是他大腦的自救機製強製性讓他忘記了那一切。他隻記得當他一身是傷的在醫院醒來的時候,人生已經完全陷入了屎坑。
也多虧韋恩慈善機構支付了他那段時間的醫療費,不然剛剛付完房屋首付的他根本沒能力付出半個子。但出院後才隻是開始。
稻草人的恐懼毒氣徹底破壞了他的神經係統,哪怕韋恩醫療的科技已經為他修複了損傷,但是人類的精神是脆弱的。就如同一張白紙,當它被畫滿塗鴉,被揉爛,哪怕是擦掉筆跡,撫平創傷,它都再也不會是原本的模樣了。但哪怕是一場小病都有概率留下終身的後遺症,何況是高劑量的化學品?
那些後遺症聽上去平平無奇,但折磨一個人已經夠了。在醫療鑒定機構都不會被認定為輕傷的創傷,落到一個真實的人身上就是巨大的痛苦。
他開始害怕一切,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受到極大的驚嚇。神經衰弱伴隨著肌肉緊張性疼痛和睡眠障礙,注意力渙散讓他沒辦法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後他就失去了它。
失業和高額的房貸讓他喘不過氣,還不上貸款就被迫失去了最後的落腳之地,失去工作讓他甚至吃不起一頓熱騰騰的飯菜,本以為漸漸好起來的生活徹底落入深淵。
對於行俠仗義的英雄來說或許隻是最簡單的一次行動,但任何可能的後果落到一個普通人的頭上就是一場山崩地裂。
聽完鮑勃的故事,沃利感到同情。
他自己在這處空間困得太久,對真實的世界有著難以言喻的向往。但他同樣理解被現實壓垮,在痛苦之中想要逃離的人。
哪怕對方不提出來留下,他也不會強迫對方離開。
甚至他對能有人留下陪他聊天這件事感到開心,因為同樣留在這片空間裡的傑森根本不會跟他說話,每次都隻有他在單方麵絮絮叨叨。
他安撫了鮑勃,提出在二樓給他準備一個房間讓他留下。
二樓一共四個房間,現在隻有兩個房間在使用,就是沃利和傑森的房間,裡麵都擺了一張係統商城兌換出來的床,還有一對使用率極低的桌椅。簡簡單單沒有多餘的裝飾,因為賺取的係統積分大頭都用來再購買食材了。
他給鮑勃倒了杯汽水,然後上樓將一個空房間裡堆著的雜物收拾開。
等他再下樓來,準備問問鮑勃對房間的喜好的時候,一樓大廳空無一人。
隻有那些好像永遠在排隊的灰色幽魂,靜悄悄地成一列漂浮著。
沃利看到桌上喝完的杯子,和留下的幾張皺巴巴的美金……還有係統內食客結算報告。
鮑勃肯定不是自願離開的。
沃利意識到,這裡可能不是想離開就能離開,想留下就能夠留下的。
甚至不需要“食客”進行“點單”。當在這裡進行了【進食】這項行為之後,就會被強製【付款】。身上的金錢可以是被強製用來付款的內容,如果身上沒有金錢的話,是否會有彆的代價被用來“強製付款”?
當然這應當是有破解之法的,就像是他第一次嘗試送食客離開的時候一樣,當時對方身上沒有金錢,便主動提出了會用一張接下來獲得的食譜付款。
……但是如果這樣的規則成立的話,傑森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每天的一日三餐都照常吃,也不見得有任何事情發生。
要說他懵懵懂懂跟小動物一樣,不能和平常的食客一同計算,那小動物不需要被提供一頓飯也會自動消失。
係統也沒個規則說明書,一切都得在渾渾噩噩中摸索。
此刻的沃利麵對著空地上空蕩蕩的泥土,歎了口氣。
就像是種地一樣,毫無經驗的他也隻是茫然地摸索方法。
要不是這片空間的特殊性,這塊空地早就長滿野草了吧。
“叮咚。”
餐廳的鈴聲響起,代表著有新的食客到來。
沃利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走回餐廳去接待客人。
“你好,”沃利走向餐廳的大門,自發地說著開場白:“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一個目測身高大約六英尺,和沃利差不多高的黑發男性站在門口。
他穿著皮衣,褲子上綁著武裝帶,正看向餐廳內部。
聽到沃利的聲音他回過頭來,露出一張被麵具遮擋的麵容,和額前一縷白色挑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