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孩半點反應也無。

沃利向他走近，嘗試表達自己的友好。

但無論自己說什麼，對方都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對他的話語做出回應。

他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

沃利感到疑惑。

就在剛剛他還巡視了一圈這片土地，他甚至確定從此處眺望出去，方圓十裡都沒有半個人影出現。

這孩子自己走過來的嗎？就這麼臟兮兮的？

除非這孩子快到自己看不見，不然對方走過來的路上肯定會被他發現的。

或者說……從這一片被圈起來的活動空間之外走到這裡邊，並不是簡簡單單的平移就能達到的……？係統提供的這個地方大概並不是真的在“哥譚近郊”，而是在空間概念上類似於哥譚近郊，甚至隻是使用了哥譚近郊的概念，本質上並不是同一個地方。

所以這裡是一片獨立的空間，並不與外界直接相連。

對此，沃利並沒有感到意外。

隻是眼前這個十來歲的男孩……

沃利看著他，此刻他注意到，對方雖然雙眸空洞沒有聚焦，但他並不是完全的一動不動的。

男孩好像在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向前走，似乎正大腦空空地在荒野上遊蕩。

不會真的是什麼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喪屍吧？

很慢的喪屍？

沃利不著痕跡往後退了一步。

不對，怎麼會有喪屍這種不科學的東西呢。

他又朝前走了一步。

他想拍一拍對方的肩膀引起對方的注意，但是手剛抬起來的時候，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事。

或許……不是對方太慢了。

是他太快了。

沃利抬頭看向天邊掛著的朝陽，初生的太陽還有大半沉在地平線之下，散發出來的隻有無限的光芒。

是他太快了……所以昨天不管他做了多少事情，時間都像是沒有變化一樣一動不動。

隻有他睡了一覺才迎來了嶄新的一日。

他看了看自己左手上還拿著的番茄，右手接過一個，舉起來，然後鬆開了手。

番茄脫離他的掌心向地麵墜落——緩慢的。

隨著重力的作用，圓潤鮮紅的番茄墜向地麵，而這一切在沃利的眼中就像是慢放的鏡頭，無比遲緩。

他看著那幾乎算是懸停在空中微微下浮的番茄，不禁懷疑起自己。

難道說自己的時間和彆人的並不一樣？

他就這樣永遠的在這種沒法和人交流的環境之中了嗎……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沃利想起，當他剛剛從“教學關卡”出來的時候，剛從傳送門落到這片荒地上時，他還曾見過草叢中的野兔慌亂的竄過，草葉都是正常地在風中微微搖擺，沒有任何緩慢的跡象。

所以這不是持續性的……

這會和什麼相關？這不能是完全隨機的……他的情緒變化？他的其他生理數值改變？或者單純和係統關聯？

沃利盯著那半空的番茄，嘗試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讓心率降低。

如果這是他的能力……他應當有辦法控製這個……

“……啪嗒。”

番茄掉到了地麵的枯草上，沉悶地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

啊。他成功了。

沃利露出了一個笑。

而眼前的男孩則忽然麵對不知道怎麼瞬間出現在身旁不遠的人影，一瞬間像是受驚的動物一樣猛地向後撤了幾步，微微弓起脊背，藍眼睛死死地盯著沃利，肌肉緊繃。

比起一個被嚇到的人類，他看上去就像是……一隻野獸？他的眼睛裡沒有理智的痕跡，哪怕那身精致的正裝也沒能讓他融入人類社會的文明，反而渾身的泥土和破損讓他看上去……像個喪屍。

沃利不得不再度搬出這個名詞來形容他。

“彆激動彆激動，我沒有惡意。”

沃利舉起雙手嘗試表現出自己毫無威脅，然後他想起自己手上還有一個番茄。

“……你看上去餓壞了？”

沃利試圖溫和地輕聲問。他注意到男孩雖然身體並不瘦小，但是兩頰略微凹陷，透過破損的袖子能看到他的小臂肌肉明顯過頭了，像是原本養得健健康康的孩子忽然餓了好一段時間，體脂率不正常地瘋狂下降的樣子。

看男孩衣服的材質也很精致，想必是誰家在家裡被疼愛的小孩，十五歲上下的年紀正是被萬千寵愛的時候，怎麼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沃利心想，這要是他家孩子，他不知道得多難受。

“……要吃個番茄嗎？”他舉了舉手中的那個番茄，讓對方注意到它。

男孩當然沒有回答，他好像沒法聽懂沃利的語言，但是視線已然落到了食物上邊。

沃利將番茄拋了過去，對方很敏捷地接住了。

男孩拿著番茄，嗅了嗅，接著視線又落回沃利身上，似乎沒打算直接吃。

沃利撿起了地上掉著的另外那個番茄，用自己衣服隨便擦了擦，然後示範性地自己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新鮮的番茄迸發出清新爽利的汁水，新鮮番茄的酸甜不同於處理過的那股味道，在嘴裡炸開的滿是植物最純粹的清爽口感。

男孩看見沃利自己吃了，他才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那個番茄。一口下去頓了頓，然後稱得上是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看到我先吃了他才吃啊……沃利在內心感慨，這是怕自己下毒嗎難道。

兩人在這片無人的荒野上一前一後地吃完了手中的番茄，沃利嘗試著誘拐對方跟自己進到餐廳裡邊去，給他做點正餐吃。

但無論沃利做出什麼樣的努力，對方就是無動於衷，不僅聽不懂他的話，更是看不懂他的肢體語言，如果沃利嘗試靠得太近還會被攻擊。要不是沃利動作敏捷，可能真會被這小孩傷到什麼要害。

思索片刻沃利靈光一閃，轉身自己跑回了室內，來到了廚房。

取出幾隻洋蔥，沃利拿起廚刀挽了個刀花，動作麻利地去掉洋蔥根部，去皮，對半切開，再利索地將之大小均勻地切碎。

他準備做些焦糖洋蔥。這是在教學關卡中拿到的，目前他手上星級最高的食譜，製作過程中就會散發出無比誘人的香氣。

不過焦糖洋蔥雖然是一道三星料理，但是它並不是單獨一道菜，而是可以和其他料理組合在一起，增加食物評級。比如它可以替換掉漢堡與熱狗裡的生洋蔥片或者洋蔥碎，在不改變料理本質的前提下增加口感。現在沃利就打算做美式熱狗加上焦糖洋蔥。

他將切碎的洋蔥放入鍋中燉煮，熬出多餘的水分。

接著架起鍋，開起火，沃利動作麻利地往鍋裡加入了切片的黃油。等看著黃油在熱鍋之中滋滋地融化，他將洋蔥擠壓過濾出水分，加入黃油之中翻炒，同時另起一鍋熱上黃油。

廚房用具都略顯簡陋的廚房還是有些束手束腳，如果積分足夠的話，沃利已經看上了係統積分商店中的好幾款商用廚具，寬敞明亮又花樣繁多的廚房是他小階段的目標。

他將中間切開的幾個熱狗麵包扣在了另一鍋中的黃油上，順手也將熱狗腸下入鍋中，聽見肉腸接觸熱油發出刺啦的美味聲響。

與此同時閒不住的沃利將廚房收拾了一遍，原本的食材放在收納架上，但是現在他意識到這裡可能和教學關的規則不一樣，食材在時間的流動下有腐爛損壞的可能性，必須將需要冷藏的都收進冰箱裡保存。

收拾的過程之中他還不忘翻炒一下洋蔥，翻麵一下熱狗腸。

撒入些許鹽與糖，方便出汁和上色。

香氣氤氳起來充盈著整個廚房，洋蔥漸漸被炒出焦糖色，變得柔軟且有些透明。

沃利這才想起忘記打開抽油煙機，手忙腳亂地擰動旋鈕，廉價的老式抽油煙機低沉嘈雜的噪音，空氣中彌漫的煙氣漸漸少去。

將黃油簡單煎過的熱狗麵包翻過來，炒至焦褐色的焦糖洋蔥加入調味的黑胡椒與熟成過的黑醋，放進切麵煎得焦脆的熱狗麵包中，再夾上熱狗腸，一起放到盤子裡。

沃利拿起番茄醬和黃芥末醬在熱狗上擠出交錯的S般的紋路，嗅著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

他端起盤子走出廚房，不算太過意外地看到那個男孩已經被彌漫出去的香氣吸引到了房子正門的入口，正有些警惕地盯著這邊。

沃利將盤子放到了大廳中的那張塑料桌子上，然後自己退後了幾步。

此刻他覺得自己有些像是什麼嘗試投喂流浪貓的人。

男孩見他退後，終於在食物的香氣下忍不住慢慢上前了。

他眼睛盯著沃利，似乎仍舊在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緩慢靠近那張桌子，然後動作迅速地一下抓走了盤子裡的熱狗，飛快退回門邊。

他嗅了嗅，然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看著對方將食物吃了下去，沃利鬆了口氣。

起碼這次不需要他自己先吃一吃對方才肯動嘴，算是信任上有所進步吧。

他不止做了一個熱狗，返回廚房取出了更多，放了些在桌上的盤子裡，自己也拿著一個開始吃。

——做東西自己吃這種事情他已經很熟練了。

哪怕是在之前的教學關卡裡，他做出來的食物至少有一半是自己吃掉的。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雖然他感覺自己可能在教學關卡裡呆了一百年，機械性地做飯上菜洗盤子，他仍舊沒能攢下大量的積分，都在自己肚子裡呢。

沃利的動作很快，當他吃完熱狗的時候那個男孩仍舊在大快朵頤。

他會一直留在這嗎？

沃利思考著。他倒是很歡迎多一個活物能待在自己身邊，沒人說話實在是太過寂寞了。哪怕對方好像根本不會回應他的話語，但至少有些人氣。

唔……如果這個男孩至少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的話，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取個名字呢？

沃利坐在塑料椅子上，胳膊撐著扶手，歪著身子思考。

要叫什麼呢？

他感覺自己似乎並不擅長取名字這種事情。

不擅長取名字以後要怎麼給自己的小孩取名呀……嗯……如果他有個孩子的話……女孩他想叫她艾瑞斯，男孩的話就叫傑伊……（*1）

不如就叫他傑伊？

沃利想都沒想就對著對方喊了一聲：“傑伊？”

男孩抬頭了。

沃利第一次從那雙好像沒有靈魂般的眼睛裡看到一點點好似困惑的情緒。

……難道他真的叫這個名字？

【人物卡解鎖】

係統在這個時候彈了出來。

沃利這才注意到自己忙了一上午好像還沒有關注係統的變化。

【人物卡：傑森·陶德】

【人物資料：？？？】

【起源故事：？？？】

【能力與天賦：？？？】

【……】

人物卡上除了名字以外，下麵的一長串的條目都打了“？”號，顯然是還未解鎖的內容。

傑森……昵稱是傑伊……這就說得通了。

沃利思考了一下決定將這個自己準備留給未來孩子的名字收回，根據係統給出的答案直接叫他傑森。

“傑森。”他重新喊了一聲。

男孩……傑森看著沃利，眼中似乎還殘存著困惑，但是那種尖銳的警惕在漸漸減少。

這倒是個好跡象。

沃利將餐桌上裝有熱狗的盤子往前推了推。

“你還要嗎？”

他問。

如果傑森不要的話他就把剩下的都吃掉了，他覺得自己還不怎麼飽。

傑森端走了盤子。

沃利聳了聳肩繼續看係統的更新。

【你的餐廳需要建造一個載體！（任務已完成）】

任務列表之中的第一項任務沃利在昨天將這棟兩層的建築綁定為餐廳的時候就已經顯示完成了，任務獎勵是一台精致又閃亮的全自動咖啡機，此刻正擺在大廳中那前任房主留下來的大理石吧台上，渾身散發著高級的氣質在簡陋的環境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吧台頂麵的大理石板雖然有幾道貫穿的裂紋，但是整體的穩定性沒有受到影響，作為一個吧台的功能還十分完整。沃利隻是用膠帶將斷麵全部裹了一遍，確保不會劃傷什麼人的手臂，就留著它使用了。

至於【為你的新餐廳起一個名字並接待一名三星及以上的食客！】這個任務，沃利把它分成兩個階段，一個比較簡單的取名字，和一個目前暫且隻能等待顧客上門的“接待三星食客”。

取名字這種事情沃利還沒有什麼頭緒，可以等到完成了後者再取不遲。

而【你的餐廳需要一名員工！】這個任務……

沃利點開【員工招募與管理】這項，裡麵的選項從空空蕩蕩變成了有一個可以點擊招募的人物卡【傑森·陶德】。

不會吧。

沃利心想。

不會讓他找未成年來打工吧？哪怕是無照經營的偏僻小餐館老板也不應該隨便招童工！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的“叮咚”聲響起，沃利猛然抬起頭看向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