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男這話說的懇切,觀之白東君的神色卻稍顯落寞。
他歎口氣道:“我家人不讓我去天啟,哪裡都可以,唯獨天啟不行。”
白眉男問道:“老板並非本地人?”
“不是。隻是這間鋪子一直空著,家中見我整日無所事事,便派我來此處經營經營。” 說著,白東君轉頭看了眼一直在看書的小姑娘,後者聞言隻略挑了挑眉,仿佛周遭之事全與她無關,眼睛未曾離開過手中的書冊。
“龍首街上的一間酒樓,還一直空著?”白眉男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看書的少女,“老板家中頗為富足啊,令妹腰間的玉墜乍看之下是隻普通的兔子,可這刀工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手,線條流暢,栩栩如生。鄙人不才雖看不出是哪位大師的手筆,但觀這所用的玉料,溫潤細膩,就知並非凡品。兔眼處的紅寶石雖然小,但質地通透,竟是一絲雜質也無,可謂價值千金啊。觀老板行事也是豪放大氣。莫非老板是那豪擲千金的富家子弟?”
白東君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妹子,將杯中之酒一飲而儘,年紀看著不大,架勢卻是頗為豪邁,看著倒像是飲酒多年的老酒徒。
他閉上雙眼,似是沉醉其中,忽而大喝一聲:“好酒!”
卻是並沒有回答白眉男的問題。
白眉男自覺被拒絕,沒有生氣,也沒有繼續追問,隻道:“小兄弟如此豪爽,倒是頗對在下的胃口。白東君,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真是個好名字。我在這柴桑城還算說的上話,若遇上什麼麻煩可來尋我。”
“今兒,真真是遇上貴客了!”白東君一拍桌子,神情激動,“老哥,我不怕跟你說,我這酒肆誠信經營,地契是千真萬確,我們也是本本分分的老實人。我就奇了怪了,才來沒幾天,就有人來我這兒搗亂,指著我鼻子讓我滾!你說氣人不氣人?”
“你一人怕是應付不過來吧,還是說小老板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白眉男挑挑眉,語氣之中滿是耐人尋味。
角落之中的男子直起身,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一幅剛睡醒的模樣。他略撓了撓本就又些淩亂的頭發,拿過旁邊的銀槍,在地上頓了頓。
這一頓,似乎整間酒肆都跟著一顫。
那男子瞧著歲數不大,也不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持銀槍,儘管臉色有些許蒼白,但是眼神銳利,頗有些氣勢在。
他懶懶開口,聲音卻滿是厲色:“可是又有人來鬨事?”
白眉男的侍從下意識拔刀,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微妙。
白東君微微一笑,急步走到槍客身旁,重重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你個賠錢貨,好不容易來一桌子貴客,你彆把人再給我嚇跑了。”
說罷,白東君抱拳,笑嘻嘻地向白眉男一行人致歉:“對不住啊各位,我這賠錢貨沒什麼壞心思,之前總有人來鬨事,他下意識反應,實在是對不住啊。”
白眉男笑容和善,似是並不介意,對侍從道:“行了,這酒也喝完了,咱們也該走了。”
侍從們恭敬答是,將刀收回,轉身往外走去。
隻有一侍從起身最慢,似是仍在回味,旁邊一人輕推了他一下,好笑道:“學正,發什麼呆呀,走啦。”
被喚作學正的侍從眯眼晃晃腦袋,“真是好酒啊。” 說罷,他衝白東君咧嘴笑了笑,便也起身隨同伴向外走去。
行至門口,白眉男回頭看向酒肆之中的三個年輕人,目光最終在一直未有動作的小姑娘身上停頓了一下,隨即將左手所持的酒盞遞給車夫,右手端著另一盞酒進入車內。
那車夫接過酒盞,將酒一飲而儘,看了一眼白東君後,將酒盞隨意一扔,揚起馬鞭,駕車而去。
白東君見狀怒上心頭,追至門口,大罵一聲:“真是粗人一個,暴殄天物!” 隨即撿起地上的酒盞碎片扔向車夫。
卻見那馬夫頭也不回,揚起長鞭,將那碎片徑直打回向白東君,白東君愣神之際,那碎片已到了另一個人手中,槍客掂著手中的碎片,“這貴客還不如不來。”
白東君回身走進酒肆,仍是怒氣未消,“這要是在乾東城,我非叫他們好看不可!”
酒肆內那一直坐著的小姑娘終是放下了手中的書,看向白東君,隻聽一道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響起,似是略帶無奈,“阿兄,渴了。”
被自家妹子點到,也不管什麼氣不氣了,白東君麵帶笑意,眼底滿是開心,語氣輕快:“那阿兄去給你泡茶,等著啊,很快。”
說罷,一陣風似的向酒肆後廚跑去。
槍客見狀不由得朝小姑娘伸出拇指,似是感歎道“還得是小東家啊。”
小姑娘略微斜了斜頭,眼神滿是不解。
千裡之外,天啟城中,稷下學堂內院。
一身著明黃色錦衣的公子端坐於桌案前,目光落在手中的折本上。不一會兒,他抬頭向外看去,喃喃道:“算算日子,他們也該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折本,端起一側的茶杯,輕抿一口,朝著門口的黑衣侍衛道:“蘇辰。”
門口的侍衛,聽到召喚,走進屋內,拱手道:“公子。”
錦衣公子略一擺手,“師兄他們可是到了?”
蘇辰見狀直起身,恭敬回到:“雷公子一行已經到達柴桑,洛軒公子約莫今日晚些時候到,柳月公子和墨公子出發的晚,還在路上。”
“三師兄那裡如何了?”
“顧公子府中仍是掛白,顧公子每日在院中不是飲酒就是武劍。倒是那顧家的長輩不見悲色,還宴請一些人過府飲酒作樂,頗有點誌得意滿。”
蘇辰下意識看了眼那公子的表情。
隻見那錦衣公子嘴角擒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嘲諷。
他麵上神色頗為柔和,開口卻滿是涼意:“一群無知小人。”
他看向蘇辰,後者下意識繃直身子,“若有消息,及時告知我。”
蘇辰拱手道是,轉身向外走去,他不由得想起今晨收到的消息,麵上略帶嘲諷,隻覺得顧家那群人真真是錯把老虎當成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