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推開房間的門,似是感覺不到黑暗一般,漠然地環視著空蕩蕩的,隻有家電的寬大房間。
“這個房子還是太大了...”
餘生就站在客廳中央微微出神,恍惚之間,大腦像是觸發到了某個機關,僵硬的軀體開始運轉“啪”地一聲,打開了燈的開關。
低頭發了條信息,餘生利落地拉開冰箱門,從冷凍室拿出之前凍著的一格格冰塊,順手用碎冰錘搗成整整兩碗冰渣。像是感覺不到涼意一般,餘生麵無表情地一勺一勺將冰渣咽進胃裡,隻留下一陣螞蟻撕扯般的麻意。不知過了多久,細小的痛感集中在一起,終於達到了臨界點,嘶吼著爆發,以小腹為中心點,向四周持續散發著鈍痛。
冷汗自額間冒出,胃裡愈演愈烈的痛感讓餘生眼前一陣陣發黑,死死盯著的聊天框好像有了回複,又仿佛隻是自己臆想出的幻覺。終於,劇烈的痛意讓餘生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緊緊握住的手機也無力地滑落在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視線明明滅滅,最終歸為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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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方知帶著口罩,心情複雜地聽著醫生的“訓話”。
“你這小夥子看著一表人才的,女朋友胃疼疼暈了才知道叫救護車過來?”醫生淩厲地看著麵前仿佛沒意識到問題嚴重性,滿臉陰翳的男人:“她這胃毛病不少啊,新病壓舊病,再晚來一點兒,這人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季方知抬起了頭,眉毛皺起:“這麼嚴重?”
醫生歎了口氣:“等她醒了,你好好問問,她這胃應該是動過手術,什麼注意事項醫生肯定都提過,現在整成這個樣子一看就是沒聽醫囑。”
“你把藥拿了,回去好好養著點兒。”醫生遞過來一張處方紙,語重心長道:“謹遵醫囑啊,像她這胃傷成這樣,癌變的風險很大啊。”
季方知接過單子,點點頭:“知道了。”
塑料袋裝著的藥盒相碰,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季方知陰沉地看著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餘生,腦海中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
在家吃完飯,剛進房間,就看到了手機裡來自餘生的消息——【我身體不舒服,你能不能回來一下】
季方知滿臉黑線,不舒服找醫生啊?找他乾嘛。
“算了。”關掉手機,本想當做沒看見的季方知歎了口氣,還是認命地穿上外套,拿上方英準備好的跌打藥,動作迅速的出了門。
到了門口,發信息卻遲遲不見有人來開門,季方知蹙了蹙眉:“搞什麼?”喊他來救命,卻不回消息,不會人已經…
季方知一驚,剛開始思考餘生家的密碼是什麼,就聽到裡麵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來不及停頓,季方知下意識推門,這才發現門沒關,隻是虛掩著。
“你怎麼樣?!”裡麵的景色嚇得季方知腦袋一嗡,發出的聲音也變了調。
餘生蜷縮在地上,臉色白的嚇人,嘴巴囁嚅著卻沒發出一點兒聲音,雙手緊緊捂住腹部。
季方知抖著手撥通了120,抬頭時,餘光卻瞥見了桌上擺著的碎冰錘,和碗裡餘下的小半冰渣。
她在吃冰渣???冰渣很好吃嗎?
突然,臨走前那淡淡的一句“你不回家嗎?”不合時宜的在腦海中響起,一種解釋破土而出,但是季方知沒來得及細想,跟著救護車就來了醫院。
現在……季方知仔細地盯著躺在床上,睫翼輕顫,馬上要醒過來的餘生。他好像知道是為什麼了。
“這是在醫院?”餘生睜開雙眼。怔忪地看了看四周,沙啞的說。
“嗯。”季方知環著雙臂,似是在等一個解釋。
“謝謝。”餘生剛從疼痛中緩過勁,臉色白的嚇人:“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沒有你這個男朋友,我真的不行。”餘生字字泣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淚。
季方知眉毛一跳,果然下一秒就聽到了預先的猜測。
“所以,你彆丟下我了,我們還像以前一樣住在一起好嗎?”
季方知被氣的眉毛突突直跳,倒不是被餘生這沒良心的話氣的,而是——他明顯感覺到餘生這兩句話的音調比之前升了一倍不止,這兩句話剛落音,其他病床上的病號目光就齊刷刷地投在自己身上,整齊劃一,生怕晚一秒就錯過了這場負心漢拋棄癡情女的80集連續短劇。
餘生泫然若泣,很好的照顧到了四麵八方各個機位的觀眾,然後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紅著眼,微轉著頭定定地看著季方知,我見猶憐。
可惜這套用在專業演員身上,沒有很好的發揮作用。季方知淡定的把藥盒放在床頭櫃上,長臂一伸,指尖輕輕勾了勾餘生的下巴:“寶貝,我們已經分手了,彆再用自殘這種手段挽留我了。”
“你再住進我家的話,我的新女朋友會傷心的。”
渣男劇本,手到擒來,季方知轉身乾脆利落地走出了病房。今天想住他家,明天指不定就想非禮他,大膽!
餘生呆滯地保持著原有姿勢,其他病床的病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開始抨擊“負心漢”,安慰這個看起來被打擊得不輕的姑娘。
“姑娘,你說那負心漢有什麼好的,不就是眼睛長得好看了點,那口罩下麵肯定長得不怎麼樣,你說你非吊在他一個人身上乾嘛,你長這麼好看,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找不到,非要跟那負心漢在一起,弄傷自己值不值?你實在找不到了跟姨講,姨有好幾個年輕帥氣的大侄子,介紹給你。”
“就是,就是,他都找到新對象了,你還有什麼好走不出來的,我們要做大女主啊,大女主啊姐姐!”年輕的小姑娘看著一句話不說的餘生,恨鐵不成鋼!
餘生揉了揉眼睛,重新躺回床上,全身上下用被子蒙的嚴嚴實實,活脫脫一份拒絕溝通的模樣。在外界對負心漢季方知從穿著到外貌,甚至精確到發絲的聲討即將結束時,被子裡傳來一句悶悶的聲響:“其實他長得真的很帥。”
病房裡一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同情地看向病床上白色的“一坨”。長得這麼好看的姑娘攤上一顆戀愛腦的腦子,這輩子也是完了。
一夜無眠,餘生打電話請了個假,感受著仿佛平息了的胃,確認安然無恙後翻身下床,正準備去樓下辦出院,就被人攔了下來。
餘生抬眼,看著麵前不算太嚴肅的中年男人。
“餘小姐好,我是季方知的經紀人,方知在辦出院手續,讓我上來接你。”劉強淡定的解釋。
餘生愣了愣:“季方知說的?”
劉強提起放在床頭櫃的藥:“對,他這會兒應該辦完出院在車上等著呢。”
餘生壓下心頭的雀躍,波瀾不驚的跟著劉強出了病房,隨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頭推開病房門,衝著昨晚要介紹對象的大姨說:“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語氣自然平淡到如同說:“我要去買菜。”一般,但是大姨卻硬生生的從這句話裡聽出了炫耀之意,愣了良久,緩緩吐出一句話:“就說了染上戀愛腦這輩子也是完了。”
餘生上了車,發現季方知已經在車上了,黑色的帽簷壓的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昨晚一直戴著的口罩跑到了手腕上,看不清臉色,但能感覺到季方知此時的心情不是很好。
餘生往後縮了縮,能被人接已經很不錯了,她沒蠢到這個時候再去招惹季方知。
“我發現你真的是個瘋子。”季方知取掉帽子,沉沉地盯著餘生,然後甩出來一份病曆報告:“胃潰瘍、胃穿孔、腸胃炎,你這胃履曆挺豐富啊。”
“都成這樣了還下得去死手折騰它。我家是藏什麼了,你就非要用這種手段住進來,你是真不怕死啊餘生?”
“我沒瘋,我隻是有病。”餘生訕訕地摸了摸鼻尖:“其實胃疼習慣了就還行,沒那麼疼。”
季方知的怒火噌地漲了一倍:“早知道昨晚讓你在地上多疼會兒了。”
“你如果不讓我和你住一起的話,我今晚還會這樣乾的。”餘生頂著吃人的目光,慢慢地說:“季方知,我如果這樣死了你會愧疚的。”
季方知攥起的拳頭咯吱咯吱響,良久緩緩吐出一句話:
“約法三章”
“一、你隻能在客廳、客臥、廚房、廁所、陽台行動,不許進我的房間,這是我的底線。”
“二、沒我允許,不準帶彆人進來,不準告訴任何人你和我住在一起。”頓了頓,季方知又開口:“記得交房租,房租按市場價給,這算是你租的我家。”
“好”餘生答應的很痛快:“第三條是什麼。”
季方知腦海裡想了無數個第三條,最終收回了所有的怒氣,隻是輕輕留下了一句:
“三、彆再拿傷害自己身體的理由來要挾我了。”
餘生彆了彆頭,渾身上下充斥著被揭穿了的羞恥感,垂下的手指動了動,最終還是開了口:“好。”
季方知看這反應知道餘生還是想偏了,張了張口想要解釋,最終還是覺得算了,就這樣吧。
入住季方知家入住的很順利,餘生本來行李就不多,再加上就是對門,不到一個小時行李就全部在季方知家落了腳。同居的日子其實和之前沒什麼區彆,餘生的工作看起來比季方知還要忙,早出晚歸,二人基本上連麵都沒見過,甚至連拍節目宣傳海報,兩人也沒碰上頭,莫名奇妙的給季方知一種“獨守空房”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