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棋三罵得快，但他的話裡卻沒有底氣。

通過這幾天的切身實踐，他們已經發現，每跨一個等級，體內靈氣就呈指數倍增長，能堅持的時間也翻了幾倍。

最實際的一個數據就是，在褚星放緩吸納速度的情況下，葉滿庭一個人能好模好樣地坐在褚星身邊，把他們巨鯊幫四十來個A級輪一遍。

而屋內躺著的那個半身不遂的家夥，能無知無覺地把葉滿庭也熬下崗。

明晃晃的差距，讓吳棋三等人拿不出什麼理由能留住褚星。

然而走在前麵的褚星，聽到葉滿庭的邀請，卻是頭也不回地拒絕：“不去。”

這下輪到葉滿庭震驚了：“為、為什麼？”

“你這人不老實。”褚星轉過身，晨光將她臉上的絨毛裹了一層暖融融的光，她漆黑的雙眼彎了彎，像是淡淡地笑了下，“去了得被你連坑帶騙。”

被褚星那雙眼睛注視著，葉滿庭腳步不自覺地頓了一下。

旋即他垂下眼，苦笑一聲：“這是真的太冤枉了啊。”

“想要清除靈氣，就自己來巨鯊幫。”褚星學著葉滿庭的樣子慫了慫肩，“沒彆的選擇。”

吳棋三幾人頓感天降橫財，在後麵笑得那叫一個幸災樂禍。

……

一天的時間飛速過去。

隨著葉滿庭等人陸續疲憊離開房間，房間裡隻剩下了褚星和簡綏兩人。又過了一會兒，一聲細若蚊蠅的聲音響起：“……對不起。”

？

褚星眉頭微動，她睜開眼睛看向床上的“人形蠶蛹”。

這人這幾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昏迷，醒著的時候也不說話，閉著眼睛當空氣。今天除了在她進來的時候，給她挪出了點位置外，也再沒有動彈過一點。

褚星不確定地問道：“你在……跟我道歉？”

“蠶蛹”的背影一僵，半晌後，那露出被子的淺灰色的後腦勺點了兩下。

褚星有些意外：“為什麼？”

“……”蠶蛹又不動彈了。

又過了一會兒，被子下冒出個淺灰色的腦袋，然後像是卡幀一樣頓了幾秒，簡綏才挪出雞毛一樣亂糟糟的腦袋，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緩緩地坐了起來：“那天，說你多管閒事，還……給你添了麻煩。”

嗯？

褚星差點都沒想起來他說的是啥。

“……哦，你說那個。”褚星眨眨眼，“沒事，反正我也打回去了。”

而且也算不上什麼麻煩。

簡綏：“……嗯。”

他垂著頭，淺灰色頭發遮住他的所有神情，他再度恢複安靜。

還挺含蓄。

這人的畫風，和她醒過來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樣。褚星猜想他可能剛來放逐星，還沒熟悉這裡彪悍到質樸的民風。

靜了靜，褚星問道：“你今天早上是聽到葉滿庭的話了吧？”

簡綏微滯，低聲道：“嗯。”

“那你現在，也能使用精神力和獸型了？”

簡綏沉默地點點頭。

難怪看起來有點活人樣了，褚星暗忖，問道：“之前想死，是因為變異率變低了？”

簡綏僵了一下，想起那段慘淡的記憶，扯了扯嘴角：“有一部分吧。”

“變異率對你們來說這麼重要？”

“當然。”簡綏有些意外地看了褚星一下，“對我們？你的能力不是來自星獸天賦嗎？”

變異率越高，能力才會越強，甚至有可能完全繼承對應星獸的天賦能力，那才是頂尖的力量。

隻要是變異人，都明白基因變異率的重要性。而褚星的態度，輕飄飄的像個局外人。

褚星皺了皺眉：“不是。”

她有些明白為什麼葉滿庭這幾天一直在試探她的星獸基因是什麼了。

簡綏隻是隨口一猜，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也沒想到褚星會就這麼輕易說了出來。

簡綏猶豫地問道：“那你這奇怪的能力是怎麼來的？星獸基因變異？還是什麼……”

對上褚星的目光，他局促地解釋：“我就是好奇，你不說也沒關係！”

“學的。”褚星淡淡道，“跟星獸基因沒關係，我身體裡也沒有那些東西。”

“你是E級？怎麼可能！”簡綏震驚地看著她，“以你的身手和反應力，起碼是B級以上才對啊。”

這幾天褚星也了解過星際的變異人分級，從E到S，每10％為一個階梯，低於30％的變異率，被統稱為E級，沒有特殊能力，體質一般。

很明顯簡綏單方麵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平白無故多了30％變異率的褚星，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之間的鴻溝：“……你說是就是吧。”

“E級變異者……”簡綏靜了一下，突然問道，“你之前說，你叫褚星？”

“嗯。”

“……你左腿最近是不是受過傷？”簡綏又問。

褚星目光霎時鎖定了簡綏：“你乾的？”

“當然不是……”簡綏臉上浮現出無奈，很快又變成一種“這世界真是小到沒邊”的古怪神色。

他輕聲道：“褚星，17歲，女孩，短黑發黑瞳，E級普通人，左腿有骨折傷，於星曆297年10月在克裡斯星走失。”

褚星一頭霧水：“這啥？”

“你父親幾天前全星際發布的尋人通告。”簡綏道，“連我所在的邊境線，都收到了通知。”

褚星麵露茫然，她就撿了個人，怎麼還送了個父親？

簡綏覺出了點不尋常，他不可置信地問道：“你不記得了？”

褚星垂眸，沒有說話。她試圖從記憶裡找出關於過去的信息，但一無所獲。

除了……

她的大腦深處，有一層讓她感到恐懼的能量，從她醒來時就一直盤踞在那裡，仿佛在禁錮著什麼。

理智告訴她絕不能動。

簡綏歎息道：“難怪三大星係找了你半個月，一點線索都沒有。原來是掉入隨機蟲洞，被傳送到放逐星來了。”

但好奇讓她實在忍不住了！！！

褚星腦門一熱，用手抵上眉心，試圖衝破大腦裡那一層束縛，然而嘗試了幾次，隻換回撕心裂肺般的劇痛。

“唔……”最後一次時，那層束縛反彈回的力量，讓她完全來不及防禦就失去了意識。

她的身體如遭雷擊，在一瞬間僵直之後癱軟下去。

“小心！”簡綏瞳孔一縮，身體前傾，在褚星腦袋撞向床角前，他將手變成白色絨爪，及時墊了一把。

他還沒鬆一口氣，就見褚星鼻子和嘴裡都流出了鮮血，簡綏一急，衝外麵大喊出聲。

下一刻，葉滿庭的身影從窗外跳了進來，急聲問道：“她怎麼了？！”

簡綏震驚地看著他：“你……”

偷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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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區，利爾亞據點內。

醫師安沭從檢測的房間內出來，幾人瞬間圍了上來：“她怎麼樣？”

“沒什麼大問題。”安沭摘下手套，“讓她在這兒休息一晚，你們先回去吧。”

吳棋三瞪大了眼睛：“沒問題？沒問題老大為什麼會暈倒？”

“或許是被什麼事情刺激到了，這點你可以回去問問他。”安沭看了一眼旁邊的簡綏，“總之，目前身體檢測沒什麼問題。”

吳棋三目光探究地盯著他：“真的？”

安沭：“當然。如果你不信，也可以找K區幫忙，他們的檢測儀器或許會更先進一點。”

吳棋三頓感貧窮地撇嘴，K區檢測一次的價格貴得離譜，否則他也不會答應帶褚星來利爾亞。

他看向簡綏，試圖找到點線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老大昏迷前跟你說了什麼嗎？”

簡綏依舊沉默。

這一路，任憑吳棋三怎麼詢問，都沒撬開過他的口。

吳棋三不耐煩地摸了摸腦袋，在周圍幾人身上看了一圈：“不是，我總感覺你們一個個都藏著啥玩意兒呢？”

簡綏、葉滿庭和安沭：“……”

臨時披了個外套跟來的吉枝，理了理亂糟糟的長發，突然笑了一聲：“難得啊，你這腦袋也靈光了。”

吳棋三麵色一變：“什麼意思？”

吉枝衝安沭微微揚了揚下巴：“這家夥誆你呢，想哄我們先離開，他好跟自己的主子說私房話。”

安沭和葉滿庭：“……”

安沭笑了笑，緩聲道：“姐，這麼久不見，剛見麵就拿我尋開心？”

吉枝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長發：“少廢話了，老大醒來之前我是不會走的。葉滿庭剛一路都沒出過聲，明擺著知道什麼內情。你拿那麼大個機器檢查半天，就用一句‘沒什麼問題’來糊弄。想把褚星留下來做什麼？你主子忘了跟你說，褚星已經拒絕他的招攬了嗎？”

安沭長睫微顫，有些心虛地沉默。

葉滿庭扶了扶眼鏡，輕咳嗽了一聲：“確實還沒來得及說。”

吉枝橫他一眼，往沙發上一靠：“你們都想藏著也行。但褚星沒醒過來，我一步都不會挪，你們也休想走。”

吳棋三當即反應過來，站在吉枝身邊以示支持。

安沭無奈地道：“你打算守她一整夜嗎？”

吉枝沒有說話，有青黑色的骨頭從她雙肩冒出，像是展開的尖銳雙翼，很快就橫亙整個房間。

黑影投射在每個人身上，像是滿天的網。

安沭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喃喃道：“骨翼變大了……”

葉滿庭拉了他一把，轉頭衝吉枝笑道：“行，那就等褚星醒過來再說吧。”

……

三個小時一晃而過。

深夜，吳棋三已經打起了瞌睡，簡綏也撐著頭在休息。葉滿庭躺在侍從新搬進來的小床上，半闔著眼睛假寐。

安沭端了杯水放在吉枝麵前，輕聲道：“姐，你休息會兒吧。”

吉枝淡淡看了他一眼：“下了藥？”

安沭身影一僵，無奈地笑道，“沒有。”

“哦。”透過檢測室的透明牆，吉枝的目光落在褚星身上，忽然喊了一聲“安沭”。

“什麼？”安沭一愣，眼底有些喜意。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提醒你們一句，想得到褚星的幫助，就彆和她耍心眼子。”

遠處，葉滿庭的睫毛微顫。

“……”安沭垂下頭，額前的黑色碎發在他臉上投下些陰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幽深：“姐，你好像很少這麼維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