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議室為之一靜，因為楚衍如此理直氣壯的態度是大家都沒想到的。
楚衍眸光一掃，犀利的視線落在了柳靖身上，當場質問：“柳副總不解釋一下，一周多以前，為什麼要強行擠走陶青燕，把未經培訓、毫無運營經驗的柳東陽放在運營官這樣的機要位置上嗎？”
問責？楚衍冷笑，他才是最想問責的那個！
“我負責的新品從頭到尾沒出過任何岔子，一切負麵輿情的起點，正是柳東陽的侮辱女性。”楚衍啪地一聲，把會議紀要拍在了桌上，“柳東陽調職我簽的反對意見，諸位簽字支持的，現在才該給我一個解釋！”
剛被科普過一輪公司組織架構的侯東澄張大了嘴，不是，我弟弟他不是個小可憐嗎？怎麼對上董事會，能這麼囂張的！？
更出乎侯東澄意料的是，在場好幾個人，竟然當場被楚衍問了個目光漂移。
講道理，楚衍掌權不久，那他確實責任小啊。而且被會議紀要拍到臉上什麼的，屬實有點尷尬了。
要知道運營官說得好聽，其實在妙言的實際操作上並沒那麼重要，做主的還是徐玉屏，運營官不過是招進來打下手的小年輕。可柳東陽非要搶，楚衍以未曾經過崗位培訓為由明確反對時，郝敬國還把楚衍擠兌了一番。
大公司養那麼多秘書，可不是吃閒飯的。會議紀錄清清楚楚，且各部門簽字確認才會存檔。現在楚衍翻出來打臉，那是一打一個準。
大股東郝敬國才開了個頭，就被楚衍有理有據的懟了回去。郝敬國心頭火起，猛地一拍桌子：“所以你身為CEO，就為了這點破事，搞出如此大的輿情，你覺得有理了是嗎？”
“你知不知道外麵現在怎麼說妙言的！？”
“合著現在妙言不是你家的，你就亂搞了是吧！？”
這話就太誅心了！
楚衍卻不退不讓，直視著郝敬國：“郝董的意思是，我找阿丟丟有節奏的炒熱度，消弭柳東陽惹下的麻煩，有錯了？”
郝敬國反問：“柳東陽那事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楚衍一個眼神，秘書閆曉玲當即又甩出一疊資料。看得在場眾人眼皮直跳。
楚衍曲起指尖，敲擊著桌麵上的文件：“妙言新品上市的勢頭被硬生生的砸下去了7個百分點，這叫已經過去了？”
各股東的臉色頓時變了。這年頭日化行業競爭越來越激烈，妙言也是被卷得沒辦法，才聽取網友意見，斥巨資推出新品。為的正是想竭力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下，在中高端市場擠進去一點點份額，以脫離在低端市場瘋狂打價格戰的窘境。
如此眾望所歸的產品，本來賣得好好的，偏偏柳靖非要玩宅鬥，給捅了個大簍子。妙言的“友商”那麼多，換他們逮到了“友商”的把柄，那不得往死裡整！7%的跌幅，恐怕都已經是楚衍及時應對的結果了。
妙言是家老企業，管理層的年紀偏大。楚衍不提，他們竟沒想到網絡的影響力已然到了如此地步！怪不得當時楚衍堅決反對柳東陽出任運營官，這竟然不是他們自家人彆苗頭？
回過神來的股東們不免懊悔，大意了！小年輕的時代這麼亂七八糟不可控的嗎？
網絡時代，輿情就是這麼的不可控。傳統渠道衰落，網絡渠道才是未來。所以企業口碑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重要。企業高層的名聲，也比過去任何時候都重要。
因高管或老板不當言論，導致企業急轉直下的案例，楚衍應有儘有。早就做好準備的他，不要錢似的往外丟。
“我身為CEO，負責項目生產運營，發現問題，去解決問題，何錯之有？”派完資料的楚衍擲地有聲，“還是諸位以為，CEO就是擺著好看的！？”
看著手裡那一排排被輿論搞撲街的知名企業，眾人簡直無Fuck可說。
“我找阿丟丟爆料，不敢說自己毫無私心。”見一群自詡長輩的股東們安分了下來，楚衍才放緩了語氣，
“但我本來的目的是，借由柳東陽的料，招來全網吃瓜。再在恰當的時間，把開除通告發出去。如此爽文般的反轉，不僅能給妙言帶一波流量，更能讓爽到了的網友忘記柳東陽的惡心言論——人都已經開除了，所以惡心東西跟妙言有什麼關係？”
楚衍一口一個惡心東西，惹得柳靖怒目而視，他正要開口，卻聽楚衍突然問道：“然而，諸位長輩，誰能告訴我，聞九玉為什麼會跳出來？”
“以及，”不等股東們回答，楚衍乘勝追擊，一字一句的問，“柳董落了那麼多不利證據在外，為什麼沒人提醒過身為CEO的我？”
一語問得在場股東齊齊啞火。在座的都是老派人，又都是家裡的“當家”，很多時候，他們的立場是天然偏向長輩的。當然不可能去跟楚衍說他母親的汙糟事。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柳青青再不好，那也是你楚衍的媽！彆人可以訓，但楚衍不能說。
然而問題是，現在楚衍才是CEO。公司大股東乾的缺德事不告訴他，以至於身為CEO的他一點準備都沒有。最後鬨了個連鎖反應，要是被人知道了，妙言怕不是更要不好了！
原來你們妙言一群大佬，不僅瞞著網友，還瞞著自家小輩。你們是不是也跟柳青青一路貨色？當年柳青青囂張跋扈，是不是有你們一份功勞？
偏偏，作為利益相關方，擦屁股的事真沒少乾。
聞九玉那麼大流量，隨手再添個爆料，妙言真的要完啊！
坐在首位的黎世建看來看去，發現……在柳青青霸淩事件中，最無辜最純潔的，居然是楚衍哥倆！他倆孩子是真不知道。看侯東澄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就知道，人家是真接受不了有個這樣的親媽的。
何況不止侯東澄小時候在學校被人霸淩過，楚衍也一樣啊！當年柳東陽仗著任誌輝在學校整楚衍的事，都被楚開元鬨到過陸老爺子跟前。親兒子被旁支親戚欺負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旦曝光，楚衍假少爺的身份都能給洗白了。
——正常當媽的沒有偏著外人的，沒進化成太子媽就不錯了。可柳青青卻明擺著偏心堂侄子，是不是早知道抱錯了？是不是發現抱錯之後嫌棄親兒子不好，故意不說？把假兒子留在家裡使喚？
都不用人引導啊，看多了豪門狗血的網友自己都能腦補八十集連續劇。何況聞九玉能不在後麵扇陰風點鬼火？怕不是把聞九玉當成菩薩！
一群氣勢洶洶想找楚衍問責的股東，一個個硬生生被問到啞火。歸根結底，還是柳青青太坑了啊！而柳青青埋下的雷，真不是楚衍一個小年輕能搞定的。並不是一群股東如何體諒楚衍的不容易，而是，一旦涉及聞九玉，柳青青相關的人最好少蹦躂，免得更激怒了對方。
造孽啊！柳青青當年怎麼就給自家招了個這麼大個仇人啊！呱呱直播間強勢崛起，聞九玉背後靠的人是誰，查都查不到啊！真是要了親命了。
危急時刻，股東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著開始討論起誰去請中間人往聞九玉那邊說和。畢竟楚衍找阿丟丟的路數也是沒錯的，問題就出在聞九玉的突然爆料上。隻要聞九玉消停了，按照楚衍之前的布局，也還是有可能翻過來的。
好，現在問題來了，誰去找？
黎世建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心累的道：“我找六六傳媒那邊的胡總試試吧。他們算同行，能說上幾句話。”
“六六傳媒的胡總是？”另一個大股東，也是珠城最大連鎖商超順意股份的少東家王燦軍不放心的問道。
“柳老師資助的學生之一，這時候也隻有他們願意奮力幫忙了。”黎世建說完，又開始沉默。人情用一分少一分，當年的人情還能撐多久呢？柳青青這個雷，是時候要著手解決了。否則……黎世建瞥了眼還在眉來眼去的柳靖與郝敬國，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時代真的變了啊。
看到股東們的注意力轉移，楚衍眼眸微垂。他的第一步，成了！
沒多久，正在辦公室看網友罵柳青青看得開心的聞九玉忽然聽到手機響起，順手接通。
“聞總！！！”聽筒裡，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咱們不是說好了，一代管一代，楚開元沒了，你就不對付小孩子的嗎？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呢？”
心情正好的聞九玉臉色突變，草！六六傳媒的胡總！他消息未免太快了。想到消息快，聞九玉喉頭一哽，心臟頓時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般的難受。每次都這樣！每次都這樣！是，柳洪山積了德，桃李滿天下，所以她女兒就能欺壓良善為所欲為了嗎？
一個個自詡重情重義，裝的好像正人君子。可這一個個的人，誰又願意為這些年被柳青青肆意欺壓的普通人討一聲公道？
賠錢？她聞九玉遭的罪，是錢能買的？現在她聞九玉有錢了，砸你五百萬，你去遭一輪！？
聞九玉氣得胸口起伏，柳洪山一生資助的人太多了！
幾十年的教學生涯，成千上萬的孩子受益。這些人裡，哪怕隻有三五個成才並記恩，就能輕而易舉的保柳家三代平安富貴。
如楚開元……如與她通話的這個男人……
否則，她豈能讓妙言活到今天？
聞九玉恨得牙關緊咬，我還是太弱了……太弱了……
“聞總啊！聞總！”手機那頭的胡總語重心長，“妙言可是一家有幾千人的大型企業，是本地的納稅大戶。萬一出了什麼事，上頭責問下來，你不用擔責？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啊！”
聞九玉閉了閉眼，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我草她十八代祖宗！聞九玉心裡發狠，我看你們能保駕護航到哪天！
手機那頭的胡總也是一腦門子的汗，聞九玉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他們已經快按不住了。沒聽到聞九玉的回應，胡總飛快的轉動著大腦，想著新的措辭。卻不料，聽筒裡傳來了一聲柔和的輕笑，那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卻把胡總聽了一個激靈，暗叫了一聲不好！
“妙言重要，我陸通集團不重要？”女人的語調緩慢且溫柔，含義卻犀利非常，“怎麼？我陸家的瓜吃得，妙言的瓜吃不得？”
聽到這句質詢，胡總整個人都不好了，心裡暗罵了一聲，娘噯！柳青青不會連這位都有得罪吧？草，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