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多雨的季節,剛巧今天碰上了一場大雨,一個周三。
莊欣冉收拾好東西要回家,外麵的雨看著小了點。
站在屋簷下,提上一口氣,衝了出去,闖進大雨。
無數的雨滴落在身上,沒有遲疑的就往公交站跑。
雨水很快就迷惑了視線,握緊了書包帶子,快速的擦了下臉,找準方向。
路上的行人估計都奇怪,小姑娘下雨也不打把傘呢。
一把普通的塑料傘,就是那種透明的小小的,要15。莊欣冉想想還是決定衝一把。
好在公交車站並不遠,不過幾分鐘就跑到了。隻是外套侵濕了大半,牛仔褲下擺也濕的明顯,水滴順著頭發絲往下滴。
公交車上已經停了暖氣,一進去,空氣有些濕潤和粘稠。
莊欣冉收好了書包,免得蹭到彆人,狹長的車廂裡因為雨天變得擁擠,車廂地麵上能看到黑黑的腳印痕跡,不平緩的地方還能踩出“pia pia ”的水聲。
擠到了車廂後麵,會寬敞些,感覺後麵的人可能會先下。
司機時不時的刹車引來乘客們的質疑,隻有莊欣冉緊握著扶手,沒有說一句話,隻盯著窗外緩慢移動的畫麵。
窗外一片陰霾,車裡光線也昏暗,車窗上的輪廓卻分外明顯,雨滴劃過的痕跡,敲擊玻璃的聲音,慢慢聚集的水汽凝結,莊欣冉的視線逐漸模糊。
小城市的雨天有一種繁忙的感覺,人們都是趕著路,一副很忙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要去乾什麼,又會在哪裡停下。直到終點站了,車裡沒幾個人,空氣才變的廣闊,能敞開肺使勁呼吸。
車門一打開,就看見了莊爸。
莊欣冉奔下車,撲向莊爸的懷裡,“嗚嗚嗚啊啊啊~”的大聲哭起來。
莊爸扶穩了她,泛紅的眼眶隱約有淚花。
莊爸身上的衣服是乾燥的,寬寬的手掌有力且溫暖,拍了拍她的後背,“走了,該回去了。”
地上是一堆鞭炮的碎屑,大門貼上了白色對聯。平時安靜的隻有鳥叫的院子到處都是人,空地上擺上了桌子和凳子,還有棚子。洗菜的,炒菜的,閒聊的,沒有一個人是靜止的。走進了院子,嬸嬸就過來給莊欣冉披上了白色麻衣,頭上是用白布纏成的帽子狀,長長的白布垂在身後。
莊欣冉看著一身的白色,才真正理解了披麻戴孝四個字。自己的親人離開了人世,這是哀悼。
莊爸引著她走到屋子門口,跪下,磕三個頭,然後再燒點紙。
奶奶變成了一個黑黑的盒子,就算跪在她麵前她也不會再笑,再說話了。
莊欣冉跪在一群白色裡,對每一個來上禮的人都要表示感謝。
腿早就麻木了,看見人來就要鞠躬。人死了,認識的人就都來了。
時間好像沒有了概念,天黑了白,白了再黑,有時候能坐一會兒,有時候能吃點東西。莊欣冉已經快三天沒有沾過床了,深夜的時候大人總勸她小孩子可以去睡一會兒,可總是睡不下,眼睛閉上了,心還醒著,就又回來了。
最後一天晚上,莊欣冉實在是沒有撐住,眼睛閉了會兒,醒的時候天是暗的,霧靄都還沒有散,周圍的人都趴下了。外麵是驀然的安靜,像仙境,寂寥無聲。
眼淚早就流不出來了,感覺都快乾涸了,眨眼都是酸疼的。
原來永彆是這樣的。
一種傷心的,痛苦的,無法向彆人傾訴的成長。
這個過程讓莊欣冉恍惚了好久。
有天,莊欣冉收到一個紙條,上麵寫著:
“失去的親人會變成蝴蝶回來看你的,所以他們依然是在陪伴著你的。”
她覺得這是騙小孩的。
直到那天,一隻很普通的白色蝴蝶從教室的窗戶飛了進來,環繞了一圈,停留在了她的旁邊。
當時,莊欣冉趴在桌子上失聲痛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