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麵不知何處去(1 / 1)

受害者緒論 沈萬一 3893 字 2個月前

再後來,春天的山神廟變幻到了巨大的風雪下,隆冬時節,沈倩看見自己的一雙手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握在懷裡:“春桃,你還冷嗎?我給你捂著,就不涼了。”

沈倩感覺臉色一陣冰涼,居然是淚水漣漣,女人的抽泣聲不斷:“葉郎,帶我逃吧,帶我逃吧,我熬不住了。我快被爹娘打死了……”

葉郎緊緊抱住春桃,也是淚流滿麵:“彆害怕春桃,我已經拿出所有的積蓄,明天晚上在山神廟相見,無論怎樣,我都會帶你走的。我們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每年春天都一起看桃花,來向山神還願。”

聽著葉郎的聲音,沈倩抬頭,卻見許自言的一雙淚眼,雖然明知道是幻想,沈倩受到春桃的感染,一陣絞痛從心臟傳來。

第二天晚上,春桃和葉郎在廟中相遇,卻遇到了潛藏在這裡的春桃父母和一眾村民。

巨大的風雪號呼著,男人正在嘶吼:“這小子偷了大家的錢!還要搶走我女兒,打死他!”春桃的爹帶頭,緊接著沈倩就看見村長帶著幾個健壯的男人,對著葉郎一頓亂打。

“這不是我偷的!啊!是我攢來娶春桃的錢!啊!!”葉郎抱著頭滾在地上慘叫著。

“不要打了,我求求你們!不要打了!我願意賣!我願意!爹!放過他!”春桃撲上去,沈倩感受不到棍子落在身上,卻渾身都被心酸痛楚灌滿。

她看著和許自言重合的那張臉,在亂棍下頭破血流,也想要發出住手的嘶喊,想要反擊,但是身軀卻不聽使喚,很快葉郎就被打得昏死過去,春桃也被捆綁起來。

“這小子已經死了,丟到桃林肥地去吧,哈哈哈哈!”村長露出奸邪的笑聲,拿走了葉郎的錢財,其他壯漢便抬著葉郎走了。那一個冬天風雪出奇地大,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山神廟前的許願樹在白皚皚的一片中枯死。

沈倩在悲戚之中不能緩神,畫麵一轉,冬去春來,她又回到了村裡,自己正站在一口井前,毫無猶豫地跳了下去。

“不要!!”沈倩大呼出聲,剛剛奪回身體的控製權,一下子癱軟在地。

許自言比她早從幻想中醒來,但心神也受到極大的撼動,好像是出於葉郎的本能,他上前試圖扶起沈倩。

沈倩摸了摸自己的臉龐,才發現滿臉淚水。

“在我的視角裡,我變成一個叫葉郎的男人,在廟裡被村民亂棍毆打。”許自言頓了頓,“但其實我還沒有死絕,在桃林我被一隻饑腸轆轆的野熊發現,生吞活剝。”

“所以那個女鬼就是投井自儘的春桃,而野獸其實是吃掉葉郎的熊。”沈倩道。

“書給我們的背景信息確實是男女之情相關的詩,隻不過我們長期處在恐怖傳說的思維固化中,也沒朝這想,好在主體已經清楚了。我想畫布上肯定要有春桃和葉郎。”許自言看了看天色,帶著沈倩往山下走,“可惜的是沒有弄清楚鬼怪傷人的條件。”

“也許桃林那邊會有消息。”沈倩道。

————

兩人下山回來的時候靠近黃昏,這時候萱萱和浩哥還沒到,於是打算再去村北邊看那口井,說不定可以找到應對鬼怪的線索。

沈倩剛拐進巷子,就看見了魏璿的屍體,心裡一陣惋惜,這裡是真的生死難料。

屍體和第一天看見的那具死狀相似,但魏璿的指尖用鮮血描下了一個“人”字。見此,沈倩猜測應該是魏璿留下的殺死她的鬼怪的線索,但又有些不解,根據山神廟裡的故事,傷人的應該是野熊,為什麼魏璿反而意指“人”呢?

沈倩剛想詢問許自言有沒有什麼想法,結果往周圍掃了一圈,卻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他們倆走的時候明明靠的很近,不存在走散的可能。不好!沈倩感覺一陣顫栗傳來,他們一定是被什麼強行分開了。

她立刻原路返回,這裡的巷子都又長又窄,四通八達,但來時的路明明不複雜,沈倩卻怎麼也走不出去,兜兜轉轉總是回到井口。黑暗已經吞食了大半的晚霞,沈倩看著這口深不見底的井,此刻好似是一張血盆大口。

突然一隻手搭上了沈倩的肩膀,沈倩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軀乾很快僵硬,天光一點點褪去,身後的東西好像也在等待,電光火石之間,魏璿寫的“人”字、故事裡的野熊、詩裡的“人麵”在她的腦海裡串成一條線。

人麵不知何處去……神經繃緊的一瞬間,“人麵熊”的傳說湧進了沈倩的腦海。

不能回頭!不能回頭!

沈倩拔腿就跑,不辯方向,一脫離肩膀上那隻大手,她才有了呼吸的勇氣,後麵的東西緊追不舍,沈倩的身體潛能在求生的欲望之下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跑出了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

耳後的追逐聲逐漸消失,沈倩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夜幕已經降臨,就在她快要力竭的時候,終於找到了巷子的出口,看見了來時的大街,眼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雖然夜色很深,但是沈倩很確定就是他。

“許自言!”她迅速跑到了街上。

喊聲吸引了許自言的注意,沈倩和他一進巷子就分散了,自己遇到了鬼打牆,但是因為經驗豐富很快就出來了,找了一圈沒有看見沈倩,此刻正心急如焚。

夜幕之下,光線實在太暗了,許自言剛邁步朝沈倩走去,肩膀上就搭來了一隻寬大的手。

許自言不敢輕舉妄動,停下步伐,腦子飛速轉著對策。與此同時沈倩發現許自言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很有幾分詫異。

待她走近,就發現了許自言背後的可怕景象:一隻黑熊滿嘴的口水,卻長著一張人臉,臉上、脖子上儘是乾涸的血跡,穿人衣,披人皮,棕黑的皮毛上凝結著許多的血塊。

“彆回頭。”沈倩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和許自言身後的怪物直視著,“我數到3,你直接向前跑。”

“3!”沈倩一聲令下,兩人拔腿就跑,身後持續傳來怪物重重喘氣和口水橫流的聲音。

爬了半天山,其實體力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尤其是沈倩,幾乎是剛爬進丙屋,她就倒了下來,許自言立馬扶起沈倩,二人躲進了房間。

“你知道人麵熊的故事嗎?”沈倩甫一坐下,就急忙道:“它們會用糞便頂在頭上當作帽子,在大霧裡向人招手,裝作人引誘居民過去,一旦回應它,就成它的食物。而且會在人背後,把手搭在人的肩膀上,隻要人一回頭,就咬斷他的喉嚨。”

“人麵不知何處去,這裡的人麵,說的是村民消失的臉,是人麵熊。”沈倩喝了口水,“回頭,是觸發死亡的條件之一。”

“居然是這麼簡單的死亡條件…”許自言一邊說著一邊拿出背包裡的畫紙和顏料,“趁著井裡的那位還沒爬出來唱歌,我們先試試春桃和葉郎能不能留在畫布上。”

沈倩沒什麼畫畫的天賦,就隨意勾了幾筆火柴人,簡單地畫出手腳,一個畫上辮子就是女性特征,在臉上寫下春桃、葉郎。顯然《受害者緒論》沒想過在這上麵為難人,這幾筆並沒有消失。

兩人剛想再有交流,女鬼陰森可怖的歌聲就漸漸傳來了,於是隻能作罷。

沈倩心裡沉甸甸的,魏璿姐死了,唐武不能合作,王銳不知所蹤,還要浩哥那一對也不知道在桃林探出什麼沒有。寫生畫雖然猜出了一部分,缺的幾塊應該也和春桃和葉郎的悲劇有關,但是範圍也實在是太寬廣了……

————

第二天清晨,沈倩因為心事重重,早早就醒了,起來的時候看見屋裡的大伯正在廚房蒸包子,蒸籠裡傳出陣陣肉香味。饑餓的感覺一下子就被喚醒,肚子“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大伯聞聲轉了過來看向沈倩,打開了蒸籠,嘴角彎成很標準的笑臉弧度:“你要吃點嗎?”

沈倩渾身一激靈,那些包子,和印象裡的完全不一樣,麵團和鮮肉胡亂雜糅在一起,大小不一、形狀詭異,有些沒熟的紅白交雜,像腦花一樣。

接著沈倩又看著一直保持笑容的大伯,這樣的笑實在太詭異了,每個五官都像是按照標準擺放好的,整張臉都在笑意中,唯獨眼珠子死氣沉沉的。

沈倩抬腳就打算走,大伯也沒有糾纏,轉過身繼續蒸包子,就在這時候,她眼尖地發現大伯領口處沿著脖子有一根細細的血線。

一陣頭皮發麻,和昨天聯想起來不難猜到這“大伯”估計也是人麵熊。原來自己居然一直都和這種怪物住在一個屋簷下!大清早的爆炸性消息把沈倩激得跳腳,剛想告訴許自言,就看見後者正懶洋洋地站在門口。

“要吃包子嗎?”大伯嘿嘿嘿地邀請許自言。

許自言雙手環抱,露出一個標準的好人笑,溫暖的嘴卻說出了比36度還要冷的語氣:“謝邀,不餓,難吃。”

大伯這次有了反應,眼睛瞪得幾乎跳出眼眶,笑容居然還維持不變,沈倩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看看處變不驚的許自言,看來自己還是菜,得多練。

沈倩:“你什麼時候來的?”

許自言:“你一起來,我就和你前後腳出來了,你看起來很心神不寧的樣子。”

沈倩勉強扯了扯嘴角:“那你全都看見了?那個大伯有問題。我怎麼感覺12號線比上次10號線還難。”

許自言帶著沈倩一邊往昨天和浩哥他們約定好的地方走一邊說:“因為上次是10號線首發站,這次是12號線第五站,整體應該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