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周時間過得很快,沈倩和許自言在這段時間裡保持著相安無事的友好關係,因為兩人都比較有私人領域意識,也就沒再深挖彼此的來曆。
沈倩明白自己又要走進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理反應比心理更快,她手腳冰涼,腿肚子有些發抖,總有想要拉肚子的感覺,讓她想起高考,現在和那天比算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上車之後就和許自言分開了,這次入眼還是一片迷霧,隱約可以看見四周連綿的山脈,整片天空壓得很低,暗沉沉的,有種窒息的感覺向地麵傾倒。
沈倩跟著直覺走了一陣,發現了一條石子路,循著路往裡走,霧散之後,是一個村落小鎮,已經有兩男兩女在入口等待,其中一個女生蹲在地上,一陣一陣地發抖,傳出抽泣的聲音。
許自言很快也到了,但是沒有立刻上前和沈倩相認,又露出開朗溫和的笑容:“看起來是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村鎮,不知道建國後不許成精在這裡還算不算數。”顯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是很快緩和了眾人之間的氣氛。
“哈哈,大家小心點就行,12號線應該不難的。”一個穿著綠色夾克衫的青年雙手交叉橫抱在胸前,走向許自言:“小兄弟,我叫王銳,你呢?”
許自言顯然認出了這種明顯的示好和抱團的信號,剛在想辦法婉拒,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大吼大叫。
“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那個地鐵站為什麼停在這裡?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有老婆孩子,我還有老婆孩子啊!!”
中年男人狼狽地跌倒在地,眼淚鼻涕橫流,看來早就知道自己的遭遇了,隻不過實在難以接受:“救救我,救救我,誰能救救我……”
“彆在這丟人現眼了,好歹是個男人。”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黑色皮衣的女人,染著很亮眼的酒紅色頭發。“老娘騎著摩托不知道怎麼就來了,不就是過五關斬六將麼?有什麼好哭哭啼啼的,能出去就出去,不能出去好歹給自己留點體麵。”
對眼前的男人麵露嫌棄,禦姐很快就把目光投向了這裡顏值亮眼的許自言:“這個小帥哥看起來倒是很可愛的。”
許自言乾笑兩聲:“哈哈,大家要不互相介紹一下,好熟悉一些。我是許自言。”
沈倩數了一下,算上自己一共八個人,四男四女,其中新人兩個,緩聲說道:“我是沈倩。”除了原地奔潰的中年男人,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說了名字,沈倩記性一般,就記住了比較有特點的,禦姐是魏璿,哭的女孩叫小芸。
“誒喲,你們都到齊啦”鎮上突然走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大爺。
“我是白嶺村的村長,你們應該就是前幾天說要來寫生的大學生了吧!都跟著我走吧,給你們安排一下住處。”村長滿臉堆笑,一層層褶子堆疊起來,看起來有些恐怖風味的滑稽。
看來這次他們的身份是來寫生的大學生,不知道出去的任務是不是和身份有關。沈倩環顧四周,白嶺村被圍繞在深山之中,進出應該很不方便,這裡的村民靠什麼為生呢?
“我們這風景沒得說,空氣也好,村子最南邊繞過一個山頭有片桃花林,現在正是開花的時候,你們的寫生畫肯定很快就完成了。”
陳叔帶著大家往村上走,隻是腿腳好像不太好,有些一瘸一拐的。“可惜我們村條件不太好,沒有什麼旅館可以住,隻能麻煩你們兩兩一組住到一些村民家裡,我們這民風淳樸,大家都是非常和善的!”
“那我們豈不是要分散開?硬性兩人一組!”王銳立馬跳腳。
村長卻不理會他,拿出四張紙,正麵寫著地址門牌號,背麵是兩個人的名字:“已經分好啦!你們各組可以分頭行動,每組畫完自己的寫生畫就可以離開我們村了,不用和我打招呼的。”
許自言看了看沈倩,心想這種安排倒不錯,由於契約他們肯定在一組,村長這麼安排可以隱瞞自己和沈倩早就認識,防止一些人過早地把結隊的他們看作是最有力的競爭目標,想要除之而後快。
“那麼離開這裡的條件就是畫好寫生畫!”奔潰的中年男人眼裡放光,上前一把拿過村長手裡的紙片:“筆在哪裡?紙在哪裡?畫什麼?你快說啊!”
“彆激動彆激動,紙筆就在你們的包裹裡呀,已經運到你們的住處啦!畫什麼當然是你們決定的。我還有事,你們快去休息休息。”村長擺擺手,隨後就轉身離開了。
“魏璿!誰是魏璿!我們住到‘甲’!我是唐武!”中年男人找到自己的紙片,向人群喊道,被點名的禦姐一臉不情願和厭煩:“媽的彆亂叫,走就走吧,你冷靜一點行不行?”由於唐武的過激,他們先脫離了部隊前往住處。
王銳和小芸住在乙,沈倩和許自言在丙,另外一對比較沉默的青年男女住在丁。大家看了看地址,其實各戶相距也不遠,甲乙和丙丁是麵對麵隔了一條土路的房子,正準備進發,就聽見一個尖銳的叫聲。
“啊!!這裡有死人!!!”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就聽見那個原本沉默的女郎的尖叫,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右邊一個小巷深處裡躺著一具屍體,土路上滲著大片暗紅的血跡,還有斑斑點點的鮮血濺在土黃的牆麵上。
“你要保護我啊!浩哥!”她迅速抱住同組男人的手臂,男人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來,溫柔地道:“萱萱,彆害怕,現在是白天,鬼怪不會出來的。”
沈倩關注著男人的神情,心裡吐槽,原來這一對也是認識的,這個浩哥的偽裝和變臉程度看起來和許自言有的一拚,於是掃了一眼身邊的許自言。後者注意到她的目光,立刻明白了沈倩所想,露出一個很純良無辜的表情,隨即聳了聳肩表示不屑。
嘖嘖,沈倩心想,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宮鬥劇裡麵壞女人一落淚皇帝就心軟。她慢慢向巷子走:“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有線索,他說的不錯,現在是白天,錯過調查的機會,晚上就沒那麼安全了。”
王銳膽子大,第一個大步向前,其他人很快跟上。
那是一具死相很難看的屍體,赤身裸體,麵部血肉模糊,腹部被什麼東西啃咬過,殘餘的內臟破碎地堆著,一條腿被整個吞掉,一隻胳膊被咬斷,但是沒完全斷開,肌肉、筋膜絲絲拉拉地黏連這軀乾,格外血腥,有不少蚊蟲螞蟻爬附其上,嗡嗡嗡叫個不停。
“嘔!”小芸看到惡心的一幕,立馬吐了出來:“王銳哥,我們快走吧,快走吧。”
“是野獸啃咬的樣子。”許自言道。眾人一聽俱是臉色一變,是啊,現在處在深山老林之中,保不齊有野獸下山吃人。
“我們還是趕快去住處看看吧,這次任務是畫畫,書上的信息是那首詩,村長說有桃花林,這應該是個關鍵地點,野獸出沒應該不在我們的線索範疇裡。”叫浩哥的男人建議。
沈倩和許自言到達了“丙”,這裡是一個獨居大叔的住處,也沒有和二人搭話。在房間裡,擺著兩張床,兩個書包,裡麵果然是畫布和畫具。
“如果隻要畫完就可以走,那我現在就畫畫這個屋子,豈不是就完成了?”沈倩拿筆蘸上一點顏料,在畫布上描畫屋子裡的桌子。
“肯定沒那麼簡單。”許自言失笑,收拾起床鋪,果然沈倩的筆剛在畫麵上塗了幾下,那些痕跡很快就消失了。“肯定是關鍵的物象才能畫上去,達到修讀完成的條件。”
沈倩正打算再蒙一點東西上去,許自言連忙提醒:“你看見顏料桶了麼?我覺得是有限製的。顏料用完之前如果沒有完成要求,恐怕……”許自言給了沈倩一個你懂的眼神。
沈倩不甘心地抿抿嘴,放棄掙紮:“等等!那也就是說如果彆人的顏料用完也可以來搶我的?”
許自言聞言點點頭:“那我們好歹藏著點,小心行事。”
晚飯是和住在同個屋子的村民一起吃,燉的麵條爛糊糊的,也沒什麼鹽味,沈倩還是吃飽了,感覺和她哥的手藝其實差不多。吃過晚飯,天已經徹底黑了,沈倩和許自言立刻回屋準備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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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甲”屋裡,唐武仍然惴惴不安,“我為什麼要來這,我為什麼要來這,我想出去,我想出去。”他抱著自己的腦袋止不住的發抖,知道喝水可以緩解緊張,他問住在這的村民借了好大一碗水。
晚飯時候,屋裡的大叔正燒火做飯,他灰暗的臉在灶火邊映得紅橙橙的,忽然喊住唐武和魏璿:“屋子裡沒水了,都給你們喝掉了,你們誰去北邊井裡打點水來。”
唐武蹲在地上置若罔聞,“真窩囊。”魏璿實在是沒辦法,隻能自己去北邊的水井裡打水,畢竟晚飯還是要吃的。
到了井邊,魏璿剛好看見一桶水,往四周看了看卻沒有人,心想著偷偷懶直接領回去好了,剛拿上水桶,就感覺有一隻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
“唐武?是你嗎?正好搭把手吧,太沉了我拿不動。”
身後沒有應聲,魏璿忽而感覺這隻手有些異常地大,幾乎覆蓋了整個左肩。
她猛然想起傍晚在鎮上看到的野獸蠶食的屍體,微微偏過頭,卻看見清晰的五個指尖,不是野獸的樣子,於是暗暗放鬆。棕色的褶皺的皮膚讓她想起屋裡做飯的大叔,好像有這麼一雙大手:“叔?是你嗎?”
還是沒有回音,魏璿第六感敏銳地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刻丟下水桶,回頭就打算跑!
結果秀美的脖頸立刻被一張血盆大口狠狠咬住,噴射出新鮮的血液,魏璿臨死前看到眼前的非人生物,巨大的驚恐在她的臉上爆發,那是一隻有著人臉的黑熊!
體型和人很相似,瘦瘦癟癟的熊皮有層層的褶皺,搭在類人的骨架上,黑色的皮毛結著好幾個血塊,最詭異的是手腳都是人的樣子,披著人臉,不像野外的狗熊,更像是有一個人躲藏在熊的玩偶套裝裡。
“啊…啊…嗬…”由於被咬斷的喉管,她隻能發出斷斷續續沙啞的嘶吼,她死不瞑目,最後一刻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是人麵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