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阿嫵與容與第一次見麵,她就沒有端莊過。
容與掀開裙擺,在她身邊坐下,阿嫵雙手撐在身後,目光追逐,不依不饒地要等待她的反應。
屋內的地麵細心地鋪上長毛地毯,她坐在其中,在燈火的照耀下,像一塊暖融融的快要融化的糕點,透著甜蜜的芳香和光澤。
容與不著痕跡地靠近,淺淺呼吸,鼻尖已經嗅到那動人的甜蜜。
“阿嫵妹妹。”她柔聲道。
阿嫵得意地晃動著腳丫子。
“有什麼事嗎?”
她總是這樣興致盎然,什麼都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容與的視線環顧四周,這曾經是她的宮殿,秩序井然,肅穆整潔,然而此刻已經跟她搬出去時大相徑庭:地麵鋪上毛絨絨的地毯,四周散落著書房隨手拿來的書,半疊糕點在旁邊,目測看書人應該是趴在地上,邊看書邊拿糕點。屏風一角躺著一個魯班鎖,視線平移,五彩斑斕糾結在一起的線團、撥浪鼓——容與馬上就知道那是乾什麼的了,琥珀跑過去扒拉著線團,絲線又拉出去一圈。
淩亂,透著濃濃的生活氣息。
“在這裡呆得可還開心?皇後有孕,阿嫵想不想回公主府待一段時間?”容與低下頭,眼眸平靜溫柔,很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
阿嫵假裝懵懂:“是皇帝讓你來問的嗎?”
“不,是我自己想問。”
“皇後有孕是好事,為什麼,你想要我出宮呢?”阿嫵笑著望向她的眼眸深處,尾音玩世不恭地停頓,放緩。
容與把她所有的表情捕捉眼底,知曉這是一隻看起來無害的小狐狸,有恃無恐的樣子可愛,卻還稚嫩。
她很耐心地解釋:“後宮之中,皇上的恩寵是一種有限的資源,一些人得到,另一些人手裡的勢必就會減少。你太過耀眼,會有人把你當做最大的敵人,想要傷害你。”
容與一本正經地講起爭寵的內容,反差十足,意外地很有趣。
阿嫵小狐狸一樣眯眯眼睛:“很好,我喜歡你的誠實,但是我這麼耀眼,怎麼會有人舍得傷害我呢?”
容與凝視著她的模樣,不得不承認,阿嫵說得是對的。
“人心難測。麵對寶物,有人想要保護,有人想要占有,自然也有人會想摧毀。”
阿嫵維持著雙手撐在身後,搖晃小腳的動作,看起來瀟灑肆意,實際上是很累的,她不在乎地爬起來,兩手酸軟,向容與的一側翻身,香香軟軟的身體瞬間撲向容與懷裡,那兩隻柔若無骨的小手調皮地扒住容與肩膀,雙腿跪在容與膝上。
一個即使是同性,也非常曖昧親近的動作。
身體的本能反應讓容與汗毛直豎,下意識想要將人分開,然而她定住了,任由那陣噬骨的芳香將她侵襲。
阿嫵恃靚行凶,撐著容與的肩膀往前,清甜的聲音被刻意壓低放慢,格外魅惑。
那雙妲己一樣的眼眸仿佛能攝人心魄。
阿嫵笑著說:“有人想要摧毀我,有人想占有我,那你呢,”她往容與臉上輕吐一口氣,“你是想要保護我的那一個嗎?”
“公主姐姐。”
容與渾身僵硬,麵色隱忍。
阿嫵卻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地說。
“我當然知道啦。”
“像我這樣的禍水,必然會掀起血雨腥風,”阿嫵舔了舔唇,眼裡跳躍著興奮,這些詞還是她從話本裡學來的。真有趣,嘻嘻,她喜歡。
“可是,被傾慕,被嫉妒,被爭奪,就是我的宿命啊。”她蹙眉,輕歎一口氣,很無奈的樣子。
如果眼裡不閃著興奮的光的話,這番話就很有可信度了。
容與靜靜地看著她演下去,輕聲喚道:“阿嫵,這是你喜歡的嗎?”
“我喜歡呀。”阿嫵勾唇,這一幕的她不像平日那個調皮的姑娘,很有傾略性地釋放出她的美。
“我喜歡這種權勢的遊戲,想想看,隻有最有權勢的那個人才能得到我,我會是他的戰利品。”
“戰利品知道嗎?你上過戰場,肯定知道吧。”阿嫵湊得更近,看著她的眼睛。
像一條小蛇緩緩爬過,攫取住還在跳動的鮮紅心臟,容與清晰地感覺到那根小手指在她臉頰滑過。
“可惜,姐姐,你是個女子。”
“要不你也能參加這場遊戲了。”
“其實,我真的還挺喜歡你呢。”
她有些遺憾地說。
戲癮過了,阿嫵自覺自己演的禍國美人非常到位,完美演繹了話本裡的妖顏禍水,就準備從容與身上下來,有一說一,大腿這種地方還是挺硌的,一點都沒有她軟。
然後就是一個顛簸,被她跪壓住的人合起雙膝,阿嫵順勢滑落,變成了跨坐在容與腿上的姿勢,身後的長臂牢牢將她護住。
不知為何,她覺得容與此刻的神色都變了,隻聽見她很認真地問。
“女子不可嗎?”
容與是先皇的長女,她出生時,先帝正年富力強,疆土開闊,他給容與賜字寧遠,這不是一位公主傳統上的小字,寄盼著這個國家能有長遠的安寧。
當然,容與也成功做到了。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公主,亦是上陣殺敵的將星。
先皇那時的反應很耐人尋味,欣喜得很複雜。
“吾兒為何是個女子。”
“也罷,好在你是女子。安國啊,朕死以後,你要為你的兄弟守好江山。”
容與做到了,朝臣希望她離開戰場,做回公主,她也做到了。
大家都喜歡她是女子,需要時她可以付出,不需要時亦不構成威脅。即使容與不成親、不養麵首,大臣們雖議論幾句,卻不會真的找她勸諫。
沒有繼承人,就更好啦,若有繼承人,長公主會有私心的。
容與一直都能洞悉他人的情緒,知曉一切,但卻不在乎。她好像真的天生就沒有欲//望。
然而此刻,她聽見自己第一次問:“女子不可嗎?”
啊?阿嫵愣住,下意識回了一句:“可,可以啊。”
她低頭,對上一雙幽然深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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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與走了。
阿嫵在回想剛才容與的神態,格外具有吸引力。
腦海裡係統在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你剛才在乾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故意的嗎?宿主你一定是故意的。】
係統覺得自己要是有實體,一定會窒息而死,它眼睜睜看著故事線像脫韁的野馬一樣一去不回。
【好吵。】
係統小聲了一秒,但下一刻仍然繃不住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劇本已經麵目全非了你知道嗎】
【乖,嗓子不痛嗎?】阿嫵溫柔哄道。
係統沉默幾秒,為宿主對它的關心,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是個電子生命,有個屁的嗓子。
然而阿嫵已經預判,可憐兮兮道:【好困哦,明天再說吧統統,晚安。】
係統:……
【好的,宿主,晚安。】
係統空間內,可憐的係統無聲大叫,幻化出一百個羽毛枕頭,撕得滿係統空間飛舞。
當初它看見那個粉色進度條時就應該意識到不對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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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看到容與走出來,雲旗從某個角落閃現。
“主子,皇後娘娘想邀您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