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喜歡薑綰,沒有人知道。在遇見薑綰之前,沈遇的人生是黑白色的,除了奶奶,他不想關心任何人,也沒有一個人關心他。愛賭博的爸從很小就把他和奶奶拋棄了,將家裡值錢的東西全都帶走,絲毫不管沈遇的死活。媽媽從他記事起便離開了,估計也是對他爸爸這樣的人徹底失望,所以毅然出走。他就這樣獨自成長著,聽起來堅強又苦澀。但沈遇並不覺得苦,他早已經習慣了。
直到那個雨天。那是高一剛開學的時候,夏天早已進入了尾聲,而代表夏季的最後一場雨來得又急又猛。前一秒還豔陽高照,下一秒便大雨傾盆了。沈遇沒帶傘,但他也沒傻到往雨裡衝,隻好躲在學校附近已經廢棄的公交站台下麵等雨停。沒一會兒,一個女孩也舉著書包衝了進來,沈遇沒在意,隻專心看著腳下濺進來的雨滴。女孩拍了拍書包上的雨滴,拿起手機應該是在和家裡人打電話。
“喂李叔,我就在學校旁邊那個舊站台等你……嗯嗯,你開慢點。對了,來的時候幫我帶把傘……”
沈遇望著瓢潑的雨幕出神,其實他並不討厭大雨,大雨能讓他生出逃離的心緒,是難得的節外生枝。他總是渾渾噩噩的前進著,沒什麼歇下來的心思,隻有大雨能讓他放空。
天色漸漸暗下來了,一束車燈閃過無人問津的舊站台,黑色的商務車穩穩地停在沈遇麵前。他旁邊的女生蹦蹦跳跳的進了後車座,身後的馬尾一晃一晃的,讓人無端的心亂。沈遇抬頭看了看,這雨勢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抿了抿唇,似乎在考慮要不乾脆淋雨跑回去。
“同學,我看雨一時也停不了,這把傘給你用吧,不用謝!”
女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後車座又下來了,眨著雙杏眼二話不說將傘遞給了沈遇,然後又迅速回到了車裡。沈遇怔怔地接過,還沒來得及道謝,就看那輛車駛出了站台。其實謝謝這兩個字對沈遇來說很生澀,沒人幫過他什麼,他也從不依靠彆人。這兩個字在唇齒間滾了兩圈,還是被沈遇藏在了心底。他撐開那把傘,傘上麵還畫著一個微笑的小太陽,沈遇久違地扯開嘴角,也許隻有兩秒,他便帶著這把傘,走進了那天的雨夜。
後來沈遇再去學校上課時,才發現那個幫助他的女孩和他是一個班的,他孤獨慣了,對班上的人並不關心,偷偷去看了座次表,才知道這個女孩叫薑綰。自那之後,他便一直留意她。也是因為薑綰,沈遇才知道原來人可以這麼愛笑。課間說話的時候笑,被老師抓包的時候笑,甚至一個人在路上走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在那裡傻笑。喜歡的種子也許是在那個雨夜種下的,在這日複一日的觀察中,漸漸地,便破土而出了。沈遇自知配不上薑綰,他是陰鬱的,不合群的。而薑綰是陽光的,合該受人簇擁的。他並不算膽大,隻能藏著心思,暗戀了薑綰一年又一年。
薑綰打掃完衛生出校門,李叔的車還在外麵等著。算算時間,她媽媽應該剛做完手術沒幾天。她回到家裡,果然父母都不在。薑綰趕緊先把身上沾了灰的衣服換下來去洗了個澡,這才覺得渾身神清氣爽。她打開手機,之前論壇私信的那個貼主給她回消息了!她趕緊點開。
【沒有,我現在還是沒找到方法,估計是高考後撞邪了,有個道士跟我說隻有完成邪祟的願望,才能回到原來的時間點。我現在還在努力中,對了,你需要道士的聯係方式嗎?我可以提供給你。】
【真的嗎?謝謝你了。】
這條消息並沒有發出去,係統提示她對麵已經因為宣揚玄學迷信賬號已經被封禁了。
薑綰用手摩挲著下巴開始思考。估計她就是去參加葬禮撞到了什麼鬼東西,還有這個神秘的金鐲子。薑綰又努力地想把金鐲子摘下來,但她使儘渾身解數也沒能摘下,隻好作罷。看來她隻能去完成救沈遇這件事了。其實要是真回不去,她也會救沈遇的,畢竟隻倒退了一年時間,回不去就回不去了,能救個人也還算不錯。據夏夏所說,沈遇是因為替自己出頭,和吳騰結下梁子,才間接導致了車禍發生。那她隻要阻止兩個人結下梁子,那沈遇不就不會死了嘛。
吳騰,薑綰想起這個名字都有點忍不住犯惡心。這個人,長著一張猴子臉,心裡卻覺得自己是彭於晏,是高三托關係轉進這所重高的。最初薑綰休學出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拒絕吳騰後明裡暗裡地還是被騷擾,她看見那張臉就難受,乾脆出國陪江女士,眼不見心不煩。
她可不想和這種人扯上關係,看來拯救沈遇計劃還得從沈遇這下手。她隻要和沈遇搞好關係,知道沈遇每天在乾嘛,讓他不和吳騰接觸,不就能阻止這一切發生了。完美的計劃,薑綰都忍不住給自己在心裡豎了個大拇指。
第二天,薑綰從家裡拿了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裝到了飯盒裡。等到了教室,沈遇這個好學生果然早就已經在那裡開始讀書了。薑綰大步走到沈遇的桌前,將飯盒放他桌上,衝沈遇挑了挑眉說:“吃早飯了沒?”
沈遇還沒回話,班裡的早讀聲全都弱了下來,似乎震驚於薑綰怎麼突然給沈遇送飯。薑綰被一道道目光盯著也有些繃不住,大聲說道:“都看我乾嘛,讀書啊你們。”於是班裡重新又響起了半真半假的聲浪。“謝謝你昨天幫我,這個早飯你留著下課吃。”然後薑綰逃也似的回到了座位上。
夏夏在薑綰落座後一直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盯著她。薑綰最初還能好好讀書,後來實在忍無可忍,回視過去說:“夏夏,你乾嘛也這麼看著我?”
夏夏揶揄道:“我是看,千年老樹要開花了。薑薑,從小到大這麼多男生追你,你從來沒心動過。就昨天我讓沈大學神給你送個工具,你就春心萌動給他送上早飯了?”
薑綰不置可否:“送個早飯而已,他昨天幫我我感謝他一下。”
夏夏完全聽不進去,一邊咂嘴一邊搖頭說:“你之前對男生可不是這個態度,他們彆說幫你,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沈大學神確實不一樣,成績也好,長得也帥,除了性子孤僻了點,沒什麼缺點……”
薑綰捂住夏夏的嘴:“打住打住,八字還沒一撇呢。況且我隻是想和他交個朋友而已。”夏夏給了她一個“沒事我都懂”的眼神,拿起語文課本:“好好,我不說我不說,我讀書。”
沈遇其實早已養成了不吃早飯的習慣,省錢省時,但當他把飯盒打開,拿起還是溫熱的包子的時候,這個世界都變得溫柔了起來。沈遇吃完後去洗手間把飯盒清洗了一下,回到教室遞給薑綰。薑綰也有些吃驚此男的貼心程度了,給他的飯盒還專門洗了遞回來。“沈遇,你人真挺好的。”薑綰忍不住把心裡的想法脫口而出了。
沈遇有些不知道作何反應,隻埋頭說了句謝謝便走了。人挺好的?什麼意思?是誇他的意思嗎?沈遇輕輕搖了搖頭,平靜了一下混亂的心緒。他感覺最近薑綰很不一樣,好像突然將把視線挪到了自己身上。沈遇一直是隱匿的暗戀者,他常偷看薑綰,不過從沒被發現過。但最近,他倆對視的頻率明顯增多,不過沈遇往往是落荒而逃的那方。
薑綰這個時候還在思考之前吳騰是什麼時候來找她表的白,過去太久有些記不清了。不過應該是運動會之後。
“夏夏,這個學期運動會什麼時候舉行啊?”
“按照往年的慣例,應該是下周一吧,怎麼了?”
“下周一?那不是隻剩三天。”
“對啊,估計明天就要報名了。薑薑,你要報項目嗎?”
“我?我就算了吧,跑個八百能要我半條命。”薑綰漫不經心地回道,“況且運動會不都是學校裡的體育生展示秀嘛,基本上前麵的名次都是體育生包攬的。”
薑綰在心裡盤算著時間線,一個帶著厚厚鏡片的男生過來拍了她一下,有些瑟縮地說:“薑…薑同學,隔壁班的吳騰找你。”
薑綰聽到這個名字,眉心就不由得皺了起來。怎麼表白還提前了。
薑綰出了教室門,吳騰正吊兒郎當地坐在門外的欄杆上,校服也不好好穿,隨手披在身上,嘴裡叼著個棒棒糖,旁邊他的兩個小跟班看見薑綰來了,還特流氓地吹了個口哨。薑綰忍了又忍,才沒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吳同學,找我有什麼事嗎?”
吳騰嘎巴嘎巴把棒棒糖嚼了,把糖棍隨意一扔,從欄杆上跳下來,心裡覺得自己這套連招行雲流水,簡直帥極了。而薑綰在心裡暗罵吳某沒素質,亂扔垃圾。
“薑綰,老子看上你了,要不要做老子的女人?”
以為在演港片嗎?薑綰差點吐出來。而那兩個跟班還很興奮似的在那裡喊:“騰哥牛逼!”薑綰班裡的同學都偷偷出來看這場鬨劇,聽到這些話也感到雷人。
“不好意思啊,我不喜歡你,彆來騷擾我。”薑綰雙手抱胸,有些不耐煩。
吳騰聽到回複突然激動起來:“不喜歡我?那你喜歡誰?那個小白臉嗎?”薑綰看向吳騰手指的方向,才發現沈遇正倚靠在教室的前門,靜靜地看著。
薑綰皺眉回道:“和他無關。”
“我可都聽說了,你今天早上給他巴巴地送早飯。你敢說你不喜歡他?”吳騰步步緊逼,伸出手看起來要扯薑綰的衣領。薑綰剛要躲,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狠狠攥住了吳騰的手腕。
“彆動手動腳的。”冷冽的聲音在薑綰身旁響起。
吳騰似乎沒想到有人能膽子大到這種程度,竟然敢和他叫板。他掙了掙,沒掙開,這小白臉力氣還挺大。“給我把手放開!”吳騰臉都憋紅了。
沈遇自然不會聽他的。薑綰有些著急,怎麼這兩個人現在就鬨上矛盾了。“沈遇,你先放開,彆臟了你的手。”薑綰說完,沈遇便鬆開了手。
“好,沈遇是吧?你等著,看我放學怎麼收拾你!”吳騰一邊揉手腕一邊放狠話。
“你敢?”薑綰向前一步把沈遇護在身後,“你敢找沈遇的麻煩我就報警抓你。”吳騰一哂:“我可沒少跟警察打交道,我不怕。”吳騰旁邊有個還算機靈的小弟附耳跟他說:“薑綰家還是有點勢力的,要是被她盯上了,我們沒好處。”吳騰不耐煩地啐了一口:“嘁,麻煩。”
“好吧,不打架也可以。這樣,運動會兩千米,誰贏了薑綰是誰的。”吳騰猥瑣地打量了一下薑綰,“怎麼樣小白臉,比不比?”薑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以為你是誰?有病就去治。”
沈遇的臉色算不上好,似乎也被這套言論給惡心到了:“我跟你比,不過賭注要改一改,薑綰和誰在一起是她的選擇。我們賭,誰輸了從今往後都不能再靠近薑綰。”
吳騰歪嘴一笑:“好啊,不過你如果輸了,還和薑綰在一個班,這不太公平吧。”
沈遇麵色不變,回道:“那你想怎麼辦?”
吳騰說:“你如果輸了,就退學。”
吳騰這句話讓周圍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其實能來到這所學校的學生百分之九十都是有背景的,像沈遇這種沒有背景的人能來這個學校就是因為他的成績很優秀,而這份優秀往往要付出比常人多十倍的努力。而吳騰讓他退學,分明就是讓他自斷前程。薑綰杏眼微睜,有些生氣:“吳騰,你彆太過分!”
沈遇輕輕拍了拍薑綰的後背,似在安撫。他輕輕吐出那兩個字:“我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