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都說不發火的老實人發起火來最可怕,同樣的,輕易不狠心的人狠下心來往往也格外狠。

陸離這一狠心,狠得樂安郡大部分豪強灰飛煙滅,狠得完美完成了朝廷的任務,狠得得到了刺史的欣賞,更狠得幫助黔首們轉移了壓力,順利完成分田。

裡麵的隱患在陸離分田之餘也不忘給剩餘豪強喂棗下暫且壓下,隱藏的好處則一部分已經兌現,還有一部分處於一個待發掘狀態。

彆看他這一手來的好似簡單粗暴,但最高端的爭鬥往往隻需要最簡單粗暴的手段。

很多時候越是簡單粗暴,反而越能體現手段。

首先他手段簡單粗暴卻真的能夠達成目的,這本身就是一種果決與能力的展示。

而簡單粗暴的完成之後還能處理乾淨尾巴,在簡單粗暴之餘不失細致妥帖,可以看得出來不是一個腦子一熱瞎搞,搞到將自己搞進去的衝動蠢貨。

甚至他在其中表現出來的殺伐果決,又何嘗不是一種能力呢。

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需要婉轉含蓄、曲折迂回,有些事情則是需要毫不留情、乾脆利落。

現在的皇帝或許不夠知人善任,但未來知人善任的至少有三位呢。

好到名聲在外也好,壞到實名狼藉也罷,彆信什麼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個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默默無聞、查無此人。

陸離在現代的時候雖然是家庭中的小透明,時常被/冷/暴/力忽視,但他在學校中可不是小透明。

就不說成績,隻看一張臉就是妥妥的門麵。

高中的時候陸離還曾經被某個經紀公司看中,差點就去逐夢娛樂圈了。

本身就是閃光體的他格外清楚這種關注能夠帶來多少機會,哪怕你用不到,但有跟沒有顯然是不同的。

或許很多人會將那些注視與機會視為麻煩,但是能夠在彆人那裡留下自己的姓名本身就是一種人脈的發展。

同樣是畢業生,要是有一天聯係老師、校長,當年被學校用以做門麵的,經常跟校領導們因為各種活動打照麵的,甚至是那些經常被通報批評的,絕對比那些平日裡默默無聞的有的聊。

事實上這一次陸離的狠絕作為就觸動了隔壁濟南相的心,對方顯然是真正的聰明人。

如果說破格的奪情予職讓他知道了陸離這個人,之前一篇《陳情表》讓他記住了陸離的名字,那麼此刻陸離的這番作為,倒是讓他萌生了與陸離一見的想法。

不過這個想法輕易是實現不了的,雖說他們兩個所治之地緊挨著,但兩個郡守總不能為了見一麵跑到臨界處去,真正乾實事的人做不出這樣的操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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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川荀氏。

荀緄看著樂安郡那邊傳來的消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當初他們潁川荀氏之所以會與樂安陸氏聯姻,一方麵是樂安陸氏看中荀氏的多子多福,一方麵是荀氏看中了樂安陸氏的代代有能。

哪怕當時的樂安陸氏比起四世九卿的輝煌時代稍稍落寞,卻也是主政地方的大家族。

從家族實力上來講,兩方算是互補匹配。

而從情感上講的話,陸離他大父當年是相當有名的美男子,美貌出名程度在世家之中堪比鄒忌眼中的城北徐公。

當年對方遊學到潁川時,他的小姑姑可是一眼相中。

可以說當時兩個家族是妥妥的強強聯合,而成婚的男女也堪稱你情我願。

陸喬作為兩家結合後的結晶,簡直完美繼承了雙方的優點。

作為樂安陸氏的嫡長子,還有著荀氏作為母家勢力,陸喬一出生就站在了許多人窮儘一生都夠不到的終點。

少時的陸喬鐘靈毓秀,仿佛集天地靈氣於一身,過目不忘又處事機敏,眼見著就是前途無量的棟梁之才。

荀緄想到自己的小表弟,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

誰都不曾想到,對方長著長著,就長成了所有人都從未想過的陌生模樣。

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想到。

或許在對方學習過程中對某些經典進行質疑的時候,那份叛逆就已經初現端倪了。

荀緄現在都能清晰回憶起,自己從小表弟那本《易經》上看到的批注帶給自己的震撼。

《易經》寫潛龍勿用,他跟上一句這就是能力不行,說什麼潛龍,不如叫沒用。

見龍在田,利見大人,他說有大人物要出現了,小人們趕緊去巴結啊。

他甚至在書的最後一頁空白處做了總結批注,翻譯一下就是:彆尋思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蒼天才懶得跟你耍心眼,以為自己窺探到蒼天的人,都是大傻子!

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同人對經典有著不同的見解,這應該是正常的事情……吧?

後麵對方的叛逆發展為對父親的忤逆,對娶妻的排斥,放彆人家裡不娶妻還能考慮過繼,但放在樂安陸氏,那真的是無後為大,想要過繼都沒得可過繼。

可這份排斥還沒有持續多久,事情突然峰回路轉,之前對娶妻排斥到好似分分鐘要去自宮的陸喬帶回了一個女子,一個懷孕的女子,一個懷孕且據他所言懷的是他孩子的女子。

對於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哪怕他自己說是,可因為之前排斥的過於堅定,依舊讓不少人懷疑這是不是什麼幌子。

但他小表弟真的是東漢掌管出人意料的神,對方不僅堅決表示孩子是自己的,還一反之前對婚姻的排斥,非要迎娶那位未婚先育、來曆不明的孤女為妻。

可惜在這場拉鋸戰有個結果之前,陸喬的母親,也就是荀緄的姑姑去世了。

她的死亡倒是跟陸喬的任性沒多大的關係,但他們顯然不可能在母親死亡之後立刻成婚。

而很快,更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懷孕的孤女生下了一個男孩,一個與陸喬有三份相似的男孩,接著就突然消失了。

之前還非要娶人家的陸喬態度一變,整個一副彆問,問就是她死了的架勢。

荀緄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怎樣的事情,隻知道這件事情以陸喬帶著剛出生的孩子上山作為暫時的結束,而這山一上就上了二十年。

期間不隻是陸氏派人前去勸,荀氏也派人去了,可陸喬卻不知道為什麼對雙方幾乎一視同仁的不待見,要知道以前他就算不待見也隻是不待見陸氏的。

陸氏隨著一個、兩個新生兒的出生,不再關注曾經的家族希望。

荀氏也在對方一封封幾乎要命的回信中,結束了對方半點不想要的關注。

當荀緄再次得到對方的消息,是黃巾之亂後陸氏幾近滅門,僅當初被對方抱上山的那個名為陸離的孩子活了下來。

而也是在這時,他才知道自己的表弟已經去了三年,他兒子孝都已經守完了,也當上郡守了。

站在陸氏僅剩一人的結局上從後往前看,荀緄都看不明白一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