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鯉把一飲而儘的小麥果汁杯放在桌子上:
“歌姬少女,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貼近庵歌姬的肩膀這樣問道,從剛一進店看到穿著巫女服的少女時,就覺得十分眼熟。
庵歌姬想了想說:“平安座老師是衝繩祝女出身吧?都是神道教一係,我家在京都供奉神社,可能是某次祭奠或者交流會有見過?”
“應該不是,我幾乎不參加那些集會的。”鯉托腮看著庵歌姬:
“啊。”想起來了,開啟獄門疆解救五條悟之前、大家聚集在一起的時候。
那時候見到的庵歌姬,同樣是一身巫女服,隻是發型變了……
鯉看著庵歌姬光潔的麵孔,成為咒術師的那一刻,危險與死亡就如影隨身,因此身上留下傷疤什麼的也是常事:
“歌姬少女,做任務的時候也要分出心思保護好自己啊。”
“誒?謝謝老師的關心,我一定會的。”儘管這個突如其來的叮囑令人意想不到,但庵歌姬還是有禮貌地回答了。
“歌姬這個是老毛病啦!”五條悟提起幾個月前庵歌姬和冥冥的洋館咒靈任務:
“隻顧著和我吵嘴,完全沒注意到咒靈從她身後‘騰——’的一下升起來,傑出手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給我說敬語啊你這家夥!”十分在意這一點的少女一提就炸毛,舉起手中的玻璃杯就要丟出去。
“要注意安全啊歌姬學姐。”
眾人拉架的拉架、關心的關心,場麵十分熱鬨。
隨後,雖說是師生關係但年齡相差最多三歲的四個女孩子親親密密挨在一起,一邊吃起烤肉一邊兩兩竊竊私語,顯然是剛才的吵鬨讓幾個人關係迅速拉近了。
“幸好二年級還有硝子在,不然就是純粹的人渣地獄了啊。”一說起二年級的兩個DK,庵歌姬就不複日常溫柔知禮的巫女形象。
“人渣地獄?歌姬少女的情感很強烈啊。”
“老師教五條他們會不會辛苦?當初夜蛾老師在那一年之內真是肉眼可見的憔悴了呢!”
回想起去年在五條悟和夏油傑入學之後,夜蛾正道眉間愈發深刻的川字紋和暴起的青筋,庵歌姬問道。
“唔……目前沒有這種感覺啦,和大家相處都很愉快呢,五條少年隻是活潑了一點,夏油少年也很善良。”
庵歌姬聽得滿臉痛心疾首,曆數五條悟和夏油傑犯下的種種惡行:
“不要被他們的臉欺騙了啊老師,這兩個家夥都是絕對的人渣,人渣啊!”
“歌姬學姐,不要生氣了,這個烤肉給你吃。”家入硝子遞上散發著油脂炙烤香氣的烤肉,以作安慰。
“硝子!硝子千萬不要變成他們那個樣子啊嗚嗚……”
而高專一二年級的四個DK表情難得一致地看著坐在桌子對麵:
“東京高專是有什麼入學女子必定酒豪的奇怪咒縛嗎?”七海建人精準吐槽。
“啊哈哈,在衝繩的時候就想過,老師和學姐們說不定很合得來。”灰原雄認同地點頭。
“可能是釋放壓力的一種方式吧。”夏油傑低頭翻動著烤肉。
“我是完全欣賞不了酒精這種東西啦。”五條悟捧著燒肉店特供版土豆泥奶油冰激淩大口吃著。
“說起來,傑最近是不是瘦了?身體不舒服嗎?”白發少年從甜點中分出神來關注自己的摯友:
“不要光顧著烤啦,快多吃一些補補!”
“啊、不用了,沒什麼。”夏油傑抬起頭,狹長的眼睛笑眯眯的:
“最近苦夏罷了。”
“這樣嗎?差點以為你涼麵吃多了。”得到摯友解釋的白發少年,又開始進行低情商言論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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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頭有些暈,我出去透透氣醒酒。”鯉對問著是否要陪同一起的庵歌姬擺擺手,走到門口。
門口也有三三兩兩出來透氣或閒聊的客人,鯉看了看,向小巷口走去。
“夏油少年也來這裡透氣嗎?”看到靠著電線杆的高專製服背影後,她站定打招呼。
對方扭頭過來,臉上是猝不及防中還未完全收回的沉鬱表情。
啊,雖然從頭到尾都知道不是同一個人,但看到這張臉就忍不住腦內戰鬥失敗的死亡回放呢。
“最近和五條少年分開做任務了吧,還習慣嗎?”鯉進行了一番心理建設,走過去,和少年隔開大約三十公分的距離靠牆站好,構思了一下語言,試探開口。
“還好,以前也有過單獨任務的情況。”說著敬語的黑發少年,和平時跟五條悟在一起時有些不同。
【平安座小姐和我負責羂索的對戰……羂索使用著夏油先生的肉\體,所以能夠使用咒靈操術和……】
【……是五條老師的摯友,叛逃後發起了百鬼夜行……】
鯉回憶起在重生前最後一場戰鬥的準備階段,那個年輕的特級術師所說的話。
她側臉微微抬眼看向穿著高專製服的少年:
“看到你和五條少年,就會想起我和由基的高專時期。
“因為千禧年任務超多,所以我們兩個當時都提升飛快,也可以說是當時的最強了吧。
“由基她很厲害,在學會領域後很快就升了特級。”
夏油傑點頭:“這個您前不久講到過。”
“沒錯,但沒說的是,拒絕了總監部給我升特級的交易之後,就被針對了。”
“被總監部嗎?”
“嗯,當時窗‘一不小心’觀察失誤的情況增加了很多,我接到了好幾個超難超危險的任務。
“有一次甚至差點死掉呢,但是被及時趕到的由基救了。
“那真是幸運啊,差點就沒緣分做老師的學生了呢。”黑發少年笑了一下。
“不,反而是倒大黴了!”
“誒、為什麼?”
“受著重傷還要被好朋友一頓臭罵,根本就是雪上加霜啊!”鯉想著當時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看到九十九由基哭。
“她問我為什麼遇到困難不找她、是不是蠢貨之類的,總之罵的很難聽就對了。”
“因為不想被甩下太遠,所以想要更加努力追上,這種不甘心的心情很難去和摯友說出口吧。”夏油傑理解著說道,“明明兩個人曾經站在同樣的地方。”
“總覺得說出口就變弱了,”鯉點了下頭,和黑發少年對視著:“明明我也是強者來著。”
真正的強者似乎總是孤獨的,總是承擔一切的,是無物不斬的利器、無堅可摧的盾牌。
“那夏油少年為什麼認為強者是這樣的呢。”鯉問道。
“因為擁有這份力量,”少年看著自己的掌心,慢慢握緊,“就應當去為弱者構建一個可以生存的世界,我認為這是力量存在的意義。”
真是奇妙的差異,鯉看著夏油傑——麵前這個說著天真、正直理想的少年,和那個令她戰鬥到死的、口口聲聲要重回咒術合縱連橫盛世的疤痕頭。
明明是擁有相反靈魂的兩個人,在薨星宮的那天她不該錯認的。
“好像是這樣的,”鯉點點頭:“那麼夏油少年看過拳擊比賽嗎?”
“誒?看過一點吧。”
“在拳擊比賽中,拳擊手是強者,拳台助手是弱者,對吧?”鯉想到一個例子:
“拳擊手會在打到一半的時候休息,這時候助手就會來幫忙擦汗、喂水和處理傷口什麼的,有助手在的拳擊手能更快地恢複狀態。
“所以即使是強者,也是需要中場休息和弱者的幫助的,強者有強者做不到的事,弱者也有弱者能做到的事。”
“但拳擊手和拳台助手都隻是工作而已吧,和咒術師的意義是不同的。”夏油傑不太認同。
“咒術師也隻是工作而已啊!”鯉站直身子,振聲道:
“窗的工作是觀察,輔助監督的工作是協助,咒術師的工作是祓除,大家都通過完成自己的工作,來獲得相應的報酬。”
黑發少年愣住了,似乎這是他未曾想過的角度:
“總覺得被老師這麼一說,就充滿功利性了呢……”
“因為人的本質就是驅利而避害啊。”
“但如果人人都這樣的話,世界會完蛋的啊。”夏油傑說道。
“夏油少年是想成為神明嗎?”來自衝繩的祝女盯著他的臉,一副你要嘮這個那我可就有話要說了的樣子:
“不求回報的對世界付出、不求回報地回應眾多弱者的求助,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吧。”
“我沒有那種狂妄的想法……”
“那就好,夏油少年,既然不打算成為神明,那就先照顧好作為人類的自己吧。”
“非常感謝老師的指導,我會認真思考的。”少年沉默半晌,開口說道。
鯉看了看他依舊眉目中還帶著一絲沉鬱的樣子,心裡歎氣:
最好是這樣吧。
漸漸感覺到教育的艱辛了。
她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啊,出來這麼久了,該回店裡了!”
第一次聚會的賬單如果交給後輩的話總覺得不太好,她招呼著夏油傑往店的方向走去。
黑發少年慢吞吞地邁開步子,慢吞吞地開口:
“說起來……”
“什麼?”
“從第一天上課開始,就有種感覺,”經過剛才的談心,稍微感覺好些了的夏油傑開口:
“平安座老師麵對我時的樣子,和麵對悟、七海和夏油他們時,有種微妙的不同。”
麵對自己時總是錯開的視線、會往後退的動作。
“如果沒有剛剛的談話,或許至今我還會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被老師討厭了呢。”少年的低柔嗓音在鯉身後如此說道。
就像被月夜下潛伏在背後的黑狐狸,突然伸出爪子拍了一下,鯉沒有回頭:
“是夏油少年的錯覺吧。”
“非常抱歉,是我誤會老師了。”少年禮貌地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