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國(1 / 1)

天陰沉著。

香港。維多利亞拍賣行。

政商名流,座無虛席。

“百達翡麗萬年曆計時腕表……”

“董其昌仿古書畫冊……”

“緬甸天然紫羅蘭翡翠配紅寶石及鑽石掛件……”

座下首排,黑色阿瑪尼西裝,淨白襯衫,男子眉眼不抬,十根素白的指閒閒穿插,靜置在交疊的長腿上。手旁的號碼牌,一次也未曾舉起。

“清·靈曦明月璫,起拍價兩百萬。”拍賣師介紹拍品,而後,很快,“八十五號,一千萬,”

八十五號。

指尖清冷,起落間容神寂寂如常。

眾場嘩然。

“什麼一千萬?剛才是說這個物件嗎?”好笑的是,似乎還有人沒反應過來現如今拍的是個什麼物件,便已經瞬間抬高至七位數了。也不斷有人互相打探詢問了。“這副耳璫什麼來路?”“我倒想知道這人什麼來路……”

大屏幕上圖片多視角呈現著耳璫各處,拍賣師身側不遠,琉璃展櫃,明月璫,就那樣靜靜躺著,如同遠古而來不與人間的仙子。

這明月璫素淨精巧,對的上靈曦二字,實物包被奇異意蘊光澤,顧盼生輝。但美則美矣,似乎太過淡雅,見慣各相華美珠翠之人皆未起留意。這時,卻不免刮目相看。

“八十五號先生出價一千萬,有沒有更高出價?”西裝革履的拍賣師容色莊重。

喧嘩聲層層迭起,卻是無人舉牌。

“一千萬一次——”

“一千兩百萬!”大廳正中,聲音高調而起。

“二百二十三號先生出價一千兩百萬!二百二十——兩千萬。八十五號先生出價兩千萬!”

波瀾再起,眾場皆往首排望去,卻隻捕捉一個清冷神祇的身影。

大廳正中的男人風投多年,見慣風浪,此時卻猙獰了麵容,他的價格已是虧本,若不是看中那耳璫的增值潛力是絕絕出不了的,那人是瘋了嗎?!一咬牙,青筋暴起,“兩千一百萬!”

“謔——”眾人麵麵相覷,這到底是個什麼寶貝,竟能競得此價?!

“二百二十三號先生出價兩千——五千萬!八十五號先生出價五千萬!”

喧嘩場,靜謐地。男子眉宇冷峻,隻朝向那琉璃展櫃寞莫凝神。

“天!他瘋了嗎?”

“那東西不值這個價,材質隻……”

議論四起,波瀾洶湧。

“八十五號先生出價五千萬,價高者可得?”

眾人皆往廳中看去,那風投專家卻是早已頹靡了下去,嘴裡喃喃著,“不值當不值當……”

“五千萬一次!五千萬兩次!五千萬——三次!!恭喜七十六號先生全場最高價,拍得寶物!”

掌聲雷動。無隻言片語,中後排者甚至尚未打探到是八十五號號位在何處,這本恐流拍的明月璫卻已以七位數的高價歸人所得了。

全場最高價,甚至超過了那顆美名遠播的非洲藍鑽。

男子終於身形微動,瞳眸隼利,絕美的唇邊弧度薄淺。周邊一片賀喜聲響,全然罔顧,濯黑的眸深深凝向大屏幕上那抹光華。

靈曦明月璫。你喜歡的。你說飽含了你的名字。你說那不是清朝的珠寶,那是遠古時一個傳奇的帝王送給他長睡不醒的妃子,他們很相愛。

腰若流紈素,耳著明月璫。

你戴上,一定很美。

~~

機場。天氣晴好。

靈璫隔著玻璃望著外麵,藍天白雲,穹頂之下,好像一切還和以前一樣。

那時,夏日正好,愛也未央。

她有朋友,有陸停北,還有,他。雖然還有他的那些書。

他呢?她是一切。一切是她。

她說,“南潯,等以後,我們醫生護士,雌雄雙煞,笑傲醫院!”

“你確定要用雌雄雙煞?”他瞳眸清淡不離書,嘴角卻是一勾。

“額……好吧,這比喻是不大合適,”木質的長椅上她動來動去,占了大半的位置,“那我們是神雕俠侶,笑傲江湖!”

翻書的手沒停,“你確定我一隻手做得了手術?”

“……”她從不氣餒與書爭寵,拱來拱去的把腦袋壓在他的長腿上,伸手欲撥開書卻被他長臂一抬撲了個空,“那怎麼辦,我們郭靖黃蓉?”

他笑了,空出一隻手來揉揉她鋪陳開來的長發,眼睛盯在抬高的書上,卻要奚落她,“世事無常啊,蓉兒的智商也是退化了不少!”

“那怎麼著啊?!”

口氣不善,拔著嗓子,抿著小嘴。

小白兔要發飆的前奏。

可某人勾起的嘴角倒似乎是很愉悅,低下頭饒有意趣的看著女孩兒,頭一偏,“傻姑?”

她發誓她被激怒了,忍無可忍,坐起來大眼睛怒瞪著某人,一根手指猛戳他硬邦邦的胸口,“行,我說不過你,你跟書過去吧!拜拜!梁祝!”

起身就要走。卻被那人兩條堅實有力的臂膀從後攔腰抱住,俯身在她耳邊輕笑,“去哪兒?走之前先把話說完啊,那個馬文才是誰,告訴我,我解剖了他!”

怔了怔,哪裡還記的那些嘲弄她的話,隨即在他懷裡笑彎了腰。

想起那些往事,仍舊笑出了聲,為著那些年少輕狂,為著那些幸福時光。

六六說,沒有誰可以等誰一輩子。你怎麼說?

嗬,為什麼回來,我說不出什麼正大光明的理由。

是的,停北的事業發展的好,展覽很重要,她不想繼續待在國外了,她想出來走走……

或許隻有她自己知道,沒有什麼,要她非回不可。又或許,停北其實也知道。

她隻是想回來。

所以,尹南潯,對不起。

~~

聽到六六各種痛罵聲的時候靈璫才終於有了人已歸國的實感,眼睛也不禁霧蒙蒙的,又不禁想笑,真的,彆的不說,周六六會罵人這事兒她彆說出國五年忘不掉,就算失憶了聽見她這一嗓子也得隔空哆嗦一下。

還沒來得及回憶以往她都是怎麼花樣百出的損自己的,更大分貝的一聲怒吼在耳邊響起,“元靈璫!!又敢給我走神!限你30分鐘之內給我滾過來,我可以考慮給你留個全屍!”

30分鐘?

“六六你還是打死我好了,”靈璫眨巴眨巴眼睛,“你知道機場到市裡有多遠嗎?”

“你傻啊你,不會走靜安高速那邊上來啊?”

“靜安高速?”有這條高速嗎?記得以前和停北來機場都沒走過高速啊?

“——”

那頭一時語塞,再開口口氣竟委婉了不少,“這條線建好才兩年多,嗯,你不知道……沒事,走老路過來也行,我今天時間多的用不完,在這等你……”

一時之間,靈璫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原來,很多事情,變化,遠比她能想到的大的多。

路也好,人也罷。

不想太感傷,靈璫躺在床上翻了個身,“沒事,我跟出租車師傅說一聲就行,你在哪呢?”

成功打破僵局,周六六應該鬆了口氣才是,卻是遲疑了好一會,“我在……東大。”聽去竟有些小心翼翼。

東大?!

靈璫腦子嗡的一下,全空了。

“阿潯你再不來我就餓死了,三食堂三食堂!”

“小畫你去操作室的時候彆忘了給我簽到!”

“元學妹你又怎麼著南潯了,我說你能不能抓緊和好啊?!我們宿舍這幾天都快結冰了!”

“鐘晴什麼意思你看不懂嗎?”

聽到東大的那一瞬間好像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事,耳鳴了一下,突然又都不見了。有些東西好像從未消失過,隻是被收進最高最高的木架上,用鎖鎖住,一句我在東大,全都打散了架。

東大。

東大。

“靈璫?”六六半天聽不見回話,隻有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有些急了。“你還在聽嗎?”

靈璫突然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摸了摸額頭,又揉了揉眼睛,才道,“在聽的。”

“那……你還來嗎?”

沉默,良久。

“來。”

~~

機場,E3出口。

黑色賓利。

“董事長。”陳默望一眼後視鏡,不知需不需要等回話。

沒有回話是肯定的。

兩天了,這是陳默出的最摸不著頭腦的一次車。

秋日正午的日頭仍舊很烈,又見證了一批旅客從洶湧到消散的全過程後,陳默再次抬眼看了看後視鏡。

安靜到凍結。

看了看一旁的水,心理建設了一下,終是放棄,還是彆打擾。清早就開車來了機場不奇怪,畢竟很長一段時間裡董事長辦公室幾乎是安在飛機上的,可陳默有點詫異的是,這整個上午,除了楊總監打進來的,沒有任何電話,郵件,視頻會議。不可思議。起碼他是第一次遇到。

電話再次響起。

剛接起,“我是左城,陳默你先彆說話,聽我說!”

“是。”隻不動聲色回了一個字。

“董事長怎麼樣?”

陳默想了想,覺得不管如何隱晦都會暴露出巨大的信息量,隻得答道,“是。”其他的希望左副總自己體會。

“他是不是從早上開始就又像個死人一樣坐著一動不動?”

哇,陳默想左副總果然是董事長的好兄弟,形容的真是……不過他再回個“是”的話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呢?

“唉——”沒等陳默想出來怎麼答複,電話那頭突然重重的歎了聲,聽上去除了焦頭爛額更多的好像是無可奈何。

“陳默我跟你說,你要時時刻刻記得自己是個守法公民!”左城也不管說的話有沒有邏輯,陳默會不會懵逼,就是覺得整個東歐大區醫療行政總來公司談合作意向書的事情然後總裁和副總都消失不見並且這一出門愣是兩天沒見到人影兒這事兒瘋狂的有點離譜,“不管董事長也好楊總監也好——算了楊總監除外,讓你做違法的事情都是不能做的!”

陳默咽了咽口水,總覺得左副總話還沒說完,果然——

“算了,你看下後視鏡,場麵控製不住的時候我立刻就過去。”

陳默一驚,往倒車鏡一瞥,正後方一輛銀灰色凱迪拉克,果然是左副總。

這時陳默才真正意識到今天仿佛真的格外特殊,好像所有人都到齊了,脊背也突然挺得更加筆直了些,“是。”

人流再次湧動。後座的男子冰封依舊,應是精瘦太過的緣故,連長睫都顯得有些剛硬,直直的垂著。

左城目不轉睛的盯著來來往往的旅客,劍眉緊鎖。十幾分鐘後,E3出口,再次蕭條起來。

望了眼前車後座,左城除了揪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終究回來了。自己不是也等著這一天嗎,可望一眼正前方,他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喜是悲。

商場上爾虞我詐,波濤暗湧,歲月的一貫無情,已將這人原本為數不多的情緒消弭,而那人的離去,又將一切打磨成冷硬,或者說,是摧殘成。左城想,他大約算是見證了全程吧。

又過片刻。

從左城的角度,隻看到賓利車裡的男子身形突然一變,然後他知道,該來的終於來了。

陳默也嚇了一跳。

尹南潯突然坐起來了。

眼神放著光,那種一瞬間讓人覺得有點恐怖的光。

有人十麵埋伏,有人,正中靶心。

“董事長?”陳默突然有些緊張,總覺得等了兩天的結果終於要來了。

後座那人卻是久久的沉默,仿佛陷入某種情鏡之中。

大約有一刻鐘的時間,陳默看著外麵人潮已然散儘,方聽到後方指示。

“回公司。”

聲音冷的像冰,又似夾帶著一絲難以捕捉的顫抖。

回公司?在這苦等了兩天一夜,就這樣回去了?陳默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仍舊應了聲,“是”。

~~

本以為在機場酒店賴了兩天算是已經充分做好準備了,但這一瞬間遠遠的看著“東大”那兩個滾金的大字,靈璫還是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一個飛撲而來的擁抱讓靈璫狠狠往後趔趄了一步,眼窩也是控製不住的發熱,眼淚擦過六六灰棕色的長發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狼心狗肺你知道嗎?我跟你說元靈璫我早就應該看出來你就是那種看上去人畜無害實際上心比誰都狠的那種女人!你知道你走了幾年了嗎?你還知道回來啊你?美帝國主義都把你腐蝕完了吧你——”溫情不到一分鐘,周六六就把靈璫從懷裡拖出來直接罵上了。不僅罵,拳頭都控製不住的差點掄起來,可秀拳起落間猛然發現,一彆五年,眼前人好像瘦的多了。

嗓子突然狠狠硬了一下,才狠下心怒道,怒也沒怒起來,鼻子囔囔的,“啞巴了,有本事說話啊你……”

靈璫邊擦著眼下的水霧邊笑,“我沒本事,我無話可說。”

“本來嘛,”周六六吸了吸鼻子,“我又沒冤枉你,你就是狼心狗肺無話可說……”

靈璫笑著擺擺手,“狼心狗肺這事兒吧很難評,但是我必須給自己正名一下,我可沒去過美國,美帝國主義可沒機會荼毒我哈。”

“切,少在這反駁我啊,我怎麼說怎麼是,再說了誰不知道你去的是比利時——”

六六突然卡殼了。

對啊,誰不知道她去的是比利時呢。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見六六突然噤了聲,靈璫一時間也反應過來些什麼,倒也沒覺得多尷尬,隻想著彆說這些事了,叫人難受罷了。

還沒想到說點什麼打個混,倒是六六先轉移了話題,“你行李就這麼點,這麼老遠回來就帶了一個箱子?”

靈璫摸著行李箱拉杆,垂著腦袋點點頭,“嗯,提前看了國內天氣不冷,就帶了幾件暫時穿的,後麵有什麼再買,也沒什麼太需要的”。

六六突然覺得靈璫似乎哪裡變了。

她記憶中的元靈璫不該是這樣風輕雲淡的。元靈璫喜歡撒嬌喜歡鬨人,那雙圓眼睛那張圓臉蛋天生就親和,奶乎乎的誰看了都想揉一把。時光究竟是什麼怪物呢,六六還記得她們大一出去春遊三天眼前這個人提了兩個箱子還背了一個大包包,最後被全寢室強製開箱檢查發現光貝雷帽就帶了四個,說是拍照需要。沒什麼太需要的,這話感覺好像不應該從元靈璫嘴裡說出來。

心臟突然有些層層疊疊的酸意上湧,周六六覺得自己今天情感過於豐富了,清了清嗓子道,“怎麼說,現在是什麼打算?”

“嗯——”靈璫笑著轉了轉眼珠,“現在打算先讓你請我吃頓好的!”

“切,那有什麼難的,隻要你在國內,跟著你六六姐我保證你頓頓吃香的喝辣的!”

餐廳是六六選的,應該是常去的,餐廳經理特意給留了靠窗的位子。菜品也是相當精致,都是六六印象中靈璫愛吃的,隻是席間靈璫問起為什麼突然回學校來,六六支支吾吾的沒說出什麼來,隻說有件事她還沒問清楚,等以後再說。

靈璫點點頭,說了聲好,看著眼前堆的像小山一樣的餐盤不禁笑了,“你也吃啊,彆光給我夾菜了。”

“吃你的吧,我有良心,現在還記得你愛吃什麼,不像你——”周六六忍不住又想陰陽她,靈璫趕緊表忠心,“哪有,我在外麵也經常想你的好吧,隻是……不方便聯係你而已”,說著說著聲音便越來越小,“還有停北,你也不要怪他,他是為了我。”靈璫抿了唇,又補充道,“這幾年他一直陪著我。”

提到陸停北,六六歎了聲,她哪裡能不知道呢,無論何時,陸停北是她最後的依靠。

吃完飯六六問她現在住在哪裡,靈璫說還沒想好,展會的事情暫時還沒談好,她住哪都不影響,隨便找個舒服的酒店也就是了。六六聽見她這話就開始罵她又把自己當外人了,拖著行李箱就往自己車走去。靈璫笑著跟在後麵,說實話,她確實有些把自己當外人了。放在以前,不用說她也會直接纏著周六六住她家裡的,如今畢竟五年沒聯係,說實話即便在機場拿出手機撥出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時,對麵接通時那句熟悉的“喂”傳出來,靈璫甚至在心裡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她是真的怕,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所幸,朋友還在。

“不過你那方便嗎?我聽說你和左城學長……”

“彆汙蔑本姑娘名聲啊,姐姐我一個人住!”六六沒什麼說服力的否認著。

若說在旁人麵前六六當然不會有任何不好意思,她和左城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誰見了不誇一句佳偶天成,但偏偏在靈璫麵前說起這段戀愛來總覺得沒那麼大方。但仔仔細細捋一遍,又確實沒什麼好不坦然的。隻好輕咳一聲重新說道,“放心,我不讓他來家裡打擾我倆敘舊。”

~~

豪華小區的十六層,房子很大,裝修簡約卻溫馨,靈璫甫一進門便覺得這是個有愛的地方。真好,六六離開了停北,有幸獲得這麼好的愛情。

“你住這間,我就在隔壁,家裡所有東西你隨意,知道吧?”六六說著把行李拉進臥室,又出去拿了兩瓶水進來。

靈璫伸手接下水,正待開口——

“六六大小姐,你最愛最愛的男朋友,世界上最高大威猛帥氣的男朋友打電話來了,快點接電……”

鈴聲未完,六六便啪的一聲掛斷了,紅著臉罵道,“這死人又亂動我手機!”

難得見著直爽大氣的六六這般小女人模樣,靈璫哈哈笑起來,“哦莫哦莫這誰呀,小臉紅紅的都認不出來啦,原來是六六大小姐啊哈哈哈——”

“滾!”六六作勢要揍她,“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啊,幾天沒修理你我看你是忘了在我手下俯首稱臣的小樣了!”說著就扭著一截細腰小跑過來跟靈璫打鬨。

青春漂亮的兩個女孩子笑著鬨著,柔柔的長發跑起來飛揚在風裡,好像一下子便回到那一年醫學院的盛夏。

直到——

六六隨手扔出的枕頭不慎砸倒了靈璫的行李箱。

“啊”,靈璫不禁小小的驚呼出聲,立刻放下手裡的玩偶跑了過去。

六六還跪坐在床上抱著個抱枕,回過神來趕忙也過來問,“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裝了什麼貴重物品被我搞壞啦?”

“沒事沒事我包了好幾層應該……”靈璫嘴上安撫著六六心臟卻緊張的怦怦跳,呼——還好,還好,打開這層層包裹,靈璫深深呼了口氣。

“沒弄壞吧?”六六緊張道,卻見靈璫將什麼捧了過來。“給我的?”

靈璫沒說話,隻仍是鄭重的捧著那個木盒,點了點頭。

六六心裡倏地一緊,一時間竟有些不敢去接。

一步一步走向行李箱,打開,捧出一個層層包裹的盒子,走向她,“停北很久以前帶回來的,在家裡放了很久。我來時,他托我帶給你。”

六六疑惑的接下了,拆開來,是一架純手工製作的白色小鋼琴。琴蓋上筆跡灑脫不羈,但她認出來了,是意大利文,她最崇拜的鋼琴家的簽名。指尖輕點,美妙的音符遊移入耳,“哆咪咪……”凝眸看去,琴蓋內刻著一行小字。

六六眼眶突然便紅了。

哽咽著,“他現在好嗎?”

靈璫輕笑著點頭,上前給她一個擁抱,“他很好,和你一樣幸福。”纖細的指輕柔梳理六六鬢角散落的長發,“送給你這個就是讓你知道,他曾經深愛過你,也傷害過你,現在,已經忘了你。”

“For my love. Chou”

或許,忘了你,才能讓你真正幸福。

“我……”六六死死抑著,想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眼淚卻掉了下來。她不會忘記他的,即使隻是朋友。青春歲月裡真心實意愛過的人,任時光怎樣無情,年歲如何倉促,都是永不磨滅的。

六六難過了好久,許是太久沒回電話那邊著急了,左城又一遍一遍的打來卻被一次一次的掛斷。

“去吧,或許他找你有事呢?”靈璫有些著急,不知自己是否做了件錯事。

六六搖頭,音色乾啞,“他沒什麼事。”

鈴聲再次響起。“我現在有事,有什麼話過幾天再說。”不等回話,六六已經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