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怎麼一身傷啊(1 / 1)

可憐的少年人啊,當你孤獨恐懼時,請循這昏暗的月光,奔向我的懷抱吧。

宿塵喜歡沒有星星的夜晚,因為這個時候的月亮最亮。澄淨皎潔的月光會遊走在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驅散每一片黑暗。

宿塵提著剛從便利店買的麵包和飲料,倚在一旁的路燈上,目光慵懶的看著手表上的秒針轉動。

“滴答滴答......”女孩輕哼著往常的小調,看著時針指向九點整。

一個消瘦的身影自對麵馬路跌跌撞撞的跑向宿塵所在的方向,沉重的腳步聲漸近,卻在離宿塵還有兩三米的地方猶豫停下了。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宿塵依舊能清晰看到少年那隱藏在寬大兜帽下蒼白而又顫抖的嘴唇,染著絲絲血跡。

宿塵望向少年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直白與好奇,激得對方身子一顫,步子踉蹌著又往後退了幾步。

“哎,等一下——”

宿塵看少年要走,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抓緊手中的袋子抬腳就要往對麵走去。

她心底暗自焦急,這孩子怎麼這麼怕人呢?自己還特意在這個地方等他,沒成想把給人家嚇到了。

少年一看宿塵提著個什麼東西衝他走來,掩藏在兜帽下的雙眼瞬間變得銳利,身體緊繃著擺出防禦的姿勢,惡狠狠的盯著女孩。

宿塵自然看到了少年那防備十足的樣子,她悄悄的放緩了腳步,柔聲開口:“你彆怕啊,我不是什麼壞人。”

少年不語,陰冷的視線仍舊死死盯著宿塵。

宿塵沒辦法,隻好慢慢往後退去。直到她回到原來的路燈底下,那位豎起滿身尖刺試圖來保護自己的少年才慢慢放鬆下來,隨後轉身跑向身後的黑暗中。

宿塵苦惱的看著少年離開的方向,呐呐自語道:“他怎麼又跑回去了......”

明明才從那裡跑出來的說......

“今晚不應該這樣大喇喇的出現的,嚇到他了,唉。”

宿塵無奈,提著手中的袋子走進路燈旁邊的一個廢棄小花園。花園很小,差不多跟一間教室一樣大,中間是乾枯覆滿臟汙的噴泉,周遭是一片腐敗的花草與乾瘦的樹乾,泥土的腥臭味與經久不散的血腥味在此處交織。

宿塵卻像什麼都沒聞到一樣,麵色如常的走向一棵與其他樹都不太一樣的枯樹下。

散落在地上的枯葉被人踩得嘎吱作響,直到一張與周圍環境都不太相符的灰白色蛇皮撞進宿塵眼底。

宿塵盯著那條長長的蛇皮沉默了一會,隨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俯下身將手中裝著食物和飲料的袋子留在蛇皮旁邊。

“下次是不是應該帶點肉來,唔,不過死的肉他應該不喜歡吧......”

在宿塵離開後不久,這處廢棄的小花園迎來了今晚的第二位客人。

麵部隱藏在寬大兜帽下的少年腳步踉蹌著走向往日的棲息地,腹部的饑餓與傷口的疼痛讓少年悶哼出聲,力道一鬆,高大的身子像是散了骨一般癱倒在枯樹下。

不知是摸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少年喘著氣撇過頭,兜帽隨著他的動作不經意滑落,露出一頭及肩的烏黑長發與一雙碧綠幽深的眼睛。

“是,什麼?”少年原本清澈的嗓音被疲倦與傷痛深深覆蓋,沙啞得像被砂礫重重摩擦過一樣。

修長的指尖穿過塑料袋的提手,輕輕一挑,露出裡麵的麵包與飲料。

“是吃的。”羅森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幽綠的眼眸有一瞬間的明亮,隨即又慢慢熄滅。

“嗬,肯定又是......”羅森用力將袋子扔到一邊,左手緩緩的撫上餓了幾天的腹部,隨後狠狠一抓 。

“呃啊。”腹部的傷口被他毫不留情的抓裂,血肉仿佛要被撕開般的疼痛卷席著他的神經。

不可以,羅森,你絕對不能再重蹈同伴的慘劇,即使是被活活餓死,痛死,也決不能,不能再輕易相信陌生的食物。

深秋的冷風在夜裡一陣又一陣的吹來,帶來一層又一層的寒冷。少年痛苦的蜷縮著自己的身體,妄圖從冰冷的身子汲取到哪怕一點點溫度。

羅森抬眼,破敗的腐葉在他眼前張牙舞爪,那個被他扔掉的袋子也跟隨著大風飛舞,徒留那麵包與飲料靜躺在地麵。

一夜過去。

宿塵洗漱完畢,準備出門乾活賺錢。臨走前,她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大房子,有些哀怨的歎了口氣。

“我這樣是不是活的太沒有人味了,家裡冷清得跟什麼都沒有一樣,有機會找幾個小家夥來熱鬨熱鬨吧。”

宿塵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一個月了,從這幅小姑娘的身體裡醒過來時,她就意識到自己在原來的世界真的消失了。

宿塵原本是二十一世紀一位在野生動物園遊蕩了上萬年的孤魂野鬼 ,每天的樂趣就是和各種小動物們貼貼,直到一道紫電朝她劈下,她來到了這個全新的世界。

她現在的身份是一位已去世的老富豪的獨生女,家裡的財產都歸到了她名下。但對於這些宿塵總感覺沒什麼實感,畢竟都不是自己親手賺來的。

於是她果斷從原先的大莊園裡搬出,來到這個一平層的屋子,順便給自己找了份工作。

日暮夕下,宿塵在買東西時順帶買了兩罐魚罐頭,原本她還想買兩條活魚來著,奈何人家都賣完了。

唉,沒辦法,隻能將就一下了。

原本想等到九點再過去的,但一想到少年昨天那惶恐又防備的樣子,宿塵抿了抿嘴,決定錯開時間。

熟門熟路的走進那處荒廢的小花園後,宿塵驚訝的看向不遠處蜷縮成一團的黑色身影,低頭不敢置信的看了眼時間 。

“是七點半沒錯啊,那孩子怎麼會......”

顧不了那麼多,宿塵聞著空氣中濃重無比的血腥味,提著一大袋東西嘩嘩的朝少年跑去。

這回少年沒有能力再豎起尖刺防備陌生的來客,女孩身上特有的香甜與溫暖引誘著被吹來一夜西北風的少年向她靠近。

宿塵放下袋子,剛想湊近少年看一看他的狀況,少年卻迷迷糊糊的將頭蹭進她的懷裡。許是驚歎於這難得的溫暖,宿塵隱約間聽到了一聲滿足的喟歎。

宿塵無奈的看著靠在她懷中汲取溫度的少年,手指輕柔的拂開他臉上淩亂的發絲,有些好笑道:“還真是會找地方,知道我全身就這最暖和。”

宿塵最開始注意到羅森是在一個很平常的晚上,那天她剛好從這裡經過,卻見到一個少年穿著一身破爛帶血的衣服匆匆跑進小花園裡,少年經過她時她聞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特彆像那一族的小家夥們的氣息。

於是,上一世活了萬年的習慣與愛好牽引著她做回本職工作,於是就有了開始那一幕。

一番檢查下來,宿塵的眉頭是越皺越緊,周身那低沉的氣息暗示著她此刻內心的不快與憤怒。

很顯然,少年身上的傷成了宿塵最為在意的地方。女孩纖細的指尖在羅森咬得血肉模糊的唇瓣上方徘徊 ,想觸碰 ,卻又怕弄疼他,最後還是猶豫著收了回去。

宿塵想到前世時,這族的小家夥們最愛炫耀他們光滑又威風凜凜的軀體,還老愛朝她撒嬌說讓這邊也摸摸,那邊也摸摸,活了萬年的“老人家”最受不了這種,最後隻能一個個的都依了他們。

然而現在,與那群家夥有著相同氣息的少年卻披著一身大大小小的傷痕昏迷不醒的躺在她麵前,這讓她怎麼忍心看。

就在宿塵糾結是把人帶回家養傷還是送去救護中心治療時,羅森的身子忽然劇烈抖動起來 ,她甚至能聽到這小家夥骨骼打顫的聲音。

等等,骨骼打顫?是不是不太對勁?

還沒等宿塵理出個前因後果,靠在她懷裡的重量忽然消失,宿塵低頭一看,原先的少年早已不見蹤影,隻有一條“戰損”版小青蛇悄咪咪的窩在她懷裡。

咋一看到曾經的摯愛族,宿塵差點熱淚盈眶。隻見她熟練輕柔的托起小青蛇,隨後拎起一旁的袋子,堅定的開口:“小家夥,我帶你回家。”

帶你回去療傷,帶你回去吃香噴噴的肉......

宿塵低頭看小青蛇的目光充滿了溫柔與慈愛,因為她知道,她本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的奶媽屬性又能排上用場了。

小青蛇許是嫌棄宿塵的手掌不夠暖和,蠕動著身子想往她懷裡靠去。

“哎哎哎,小心摔下來。”宿塵生怕這小家夥給自己掉下去,忙把他往懷裡放去,“原來你也是個怕冷的。”

小青蛇不知是不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身子一邊窩在宿塵懷裡,一邊懶洋洋的用尾巴勾住宿塵的手腕,半點不見之前那昏迷得要死不活的樣子。

對此,宿塵表示接受良好:“唉,想當初我可是一次接待一大群的,現在隻有你這一條,有些寂寞啊。”

也不知是聽沒聽懂,小青蛇在宿塵感歎完後圍著她的手腕又多纏了幾圈,好像生怕她撇開自己找更多的同族過來。

“小家夥,彆纏那麼緊,你身上還有一堆傷呢,不痛嗎?”

小青蛇不為所動。

“好嘛,隨便你吧,我們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