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姮是在一大片白色曼陀花中醒來，不知昏迷了多久，身下的白色花瓣儘數被血染紅。

兮姮想要嘗試坐起來，可稍一用力從肩膀處又傳來陣陣劇痛，這讓她使不出一絲力氣。躺在原地她靜靜地看著四周，完全是個陌生的地方，除了一望無際的曼陀花看不到任何事物，四周寂靜，連一絲蟲鳴也聽不到，好像與世隔絕，太陽半沉於山，金色彩霞渲染整片天空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日出還是日落，許久金色的陽光才漸漸撒在身上，可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觸碰了一下傷口，還在不斷流血，粘在指尖的殷紅鮮血讓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要死了。

不知是不是瀕臨死亡，此時此刻她分外冷靜，一切正如當初，沒有任何區彆，就連肩膀處的傷口也一模一樣。如果沒有看到藺清言，她就不會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地想要殺他，那還會不會再有機會去看一看六界，甚至回到青丘？

睜開眼睛，側頭看著漸漸變紅的曼陀花，她發現自己現在好像也沒有那麼恨藺清言，或許是自己快死了，也或許是再也不會看到他了。

可是一想到這裡，兮姮想要站起身，可是無論怎麼努力，她都沒有辦法站起來，掙紮間扯到傷口，傷口處又開始流出血。無聲長歎，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一個人從遠處信步而來，應該是她熟悉的一個人，隻是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意識逐漸模糊她好像又要回歸黑暗，隱約中她感受到有一隻手輕輕撫在自己的臉上，手掌很涼，她好像想起什麼，可還沒等她抓住思緒又陷入昏迷。

在昏迷中，兮姮做了一個夢，在夢裡，她回到了曾經。

那個時候她還在玄虛，是個被仙界鄙棄的妖；那個時候她還沒有認識藺清言，隻在隻言片語中聽聞一些關於他的傳聞；那個時候她還有一個秘密，一個自她出生起一直被保守的秘密。

兮姮出生在九荒，那是個仙界用來流放謫仙，妖界用來躲避追殺，冥界用來逃避輪回的地方。雖然獨自出生，可她自出生起就有記憶，知曉自己的父母也明白肩上的責任，因此她一直潛心修煉，直到六七歲來到玄虛，此後數千年裡她很少再離開這裡。

世間白雲蒼狗，仙族的幾位帝君更更換換，還沒記住名字，第二天也許就是另一人了，更不必說哪位仙家今日新添了個兒子，明日嫁了個女兒。如今仙族鼎盛，隨便一族都是動輒幾十口嫡親，旁支幾百口也是常見的事。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比如青丘一族，雖然狐子狐孫數萬口，可要是說上血統純正的九尾狐，也隻有如今的狐帝白簡易。

有人說是因為先帝君與夫人恩愛，狐帝白行居不肯納妃，以至於子嗣稀薄，沒想到隻生下白簡易一個兒子就雙雙殞命。

也有人說子嗣稀薄是真，夫妻恩愛倒不見得。

聽到這裡，原本藏在樹上的兮姮坐直了身子，朝下掃了幾眼，是幾個不知名的小妖正聚在一起閒聊。

一個長著兔耳的女妖，嬌嬌弱弱道：“真的假的？可我聽人說白行居的夫人可是仙界出了名的美人，這麼漂亮還不恩愛？”

另一個尖嘴模樣的野雞精嗤笑一聲，一臉不屑，“漂亮？漂亮有什麼用！出現一個比她還漂亮的不就行了！”一邊說著手指朝身後方向點了點，嘴裡壓低聲音，“那位知道吧？”

兔妖當然知道那個方向指的是誰，也跟著緊張地湊近壓低腦袋認真聽著接下來的話。

野雞精一手遮著側臉，小聲道：“聽說那位的相好就曾經和白行居有過一段，兩個人......”

兔妖剛要驚呼，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看清是誰後幾個小妖嚇了一跳來不及四散奔逃就被兮姮一手一個按在原地。

“兮、兮姮大人......”小妖們抖抖索索連忙行禮問好。

“你們說你們的，我來聽個熱鬨。”兮姮轉身坐在一旁，等了半天沒有下文，看著這幾隻手足無措的小妖，兮姮皺著眉看向野雞精不滿地催促，“你怎麼不說了。”

野雞精和其餘的小妖對視幾眼，哆哆嗦嗦繼續說道：“聽、聽說她長得很美，那個......白行居還有那誰......然後他們......”

野雞精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擦汗的袖子越來越濕，就當他以為自己會被殺掉的時候，終於有人開口解救了他。

“兮姮，找了你一圈，原來你在這裡。”

轉過頭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出現在身後，這人身著鴉青色衣裳，右手的袖子挽至手肘，可能是不經常接觸陽光，膚色蒼白，手臂上能清晰看到黑色鎖鏈模樣的刺青，麵容白淨，目光柔和，隻是在右臉上有一道紫色妖紋。

陸柒擺了擺手，幾個小妖如獲大赦連忙跑掉，見狀兮姮撇了撇嘴，轉過身沒有理他。

見狀陸柒輕笑一聲，走了幾步坐到她對麵，見人低著頭一聲不吭，湊過去哄道：“真生氣了？下次出去一定帶上你好不好？”

兮姮抬起頭，如水的眼中漾起怒意，“你為什麼要告訴神君，他知道了肯定不讓我出玄虛！”

“就算我不說，你一離開玄虛神君也一樣會知道，又何必惹他生氣，而且你還免不了一頓責罰？再則此次出玄虛我們也是有要事，說不準還會碰上仙界的人，等事後破了九州，便再不會拘著你了。”

兮姮還是不滿意，索性站起身，雙手抱肩：“那為什麼珍瑤都能跟你們出玄虛，就我不行？你不要說仙界那幫人法術高，論法力我可是遠勝她！”

得知南風意要去九州還需要人一起跟從，兮姮忐忑不安地跑去問他，自己能不能跟著，南風意板著臉深沉點頭時兮姮高興壞了。天知道她上次離開玄虛是什麼時候，於是她一路小跑，想要趕緊把早上偷偷摘的紫玉王蓮藏起來。沒想到半路遇到陸柒，見兮姮笑得眉眼彎彎，忍不住問有什麼好事，兮姮沒忍住告訴了他，因為高興沒有注意到陸柒摩挲著下顎若有所思離開。

兮姮想要將幾枝盛開的紫色蓮花一股腦塞進一個巴掌大的攀籠草花裡，一邊用力塞著，一遍盤算著要藏在哪裡才不會被人發現，忽然感覺到什麼，一轉身，不知何時妖神陸玖笙突然出現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