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兮姮恢複真身的那刻起,她的時間仿佛就已經停止,身處黑暗之中,看不見任何事物也聽不見一絲聲音,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滴殷紅的血珠悄然滴落,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眾嘈雜吵鬨的聲音。
“......師父,羅傾她是真的死了嗎?”
“真是沒用,她不是已經繼承了樓破邪的全部法力,怎麼這麼快就失敗了......”
“仙尊,不要再看了......”
仙——尊
這兩個字仿佛一塊打破平靜湖麵的石頭,黑暗漸漸消散,零零散散的星光聚集在一起,彙聚出一個模糊的影子,兮姮嘗試動了動左手,瑩白的手指輕輕覆蓋在左眼上,隨後愣愣盯著指腹上的紅色,爾後這才意識到原來這是它滴進了自己的眼中。
兮姮抬頭望向對麵,在人群中一眼就將此人認出。
“藺——清——言”兮姮輕輕念出熟悉的名字,同時腦海裡不斷閃過片段,那個人曾說過想要和自己在一起,當初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真摯。畫麵一轉又是那個人,一手執劍身影決然,在他身後是決堤的天河,而往日熱鬨的青丘已被天河淹沒,水勢凶猛,波浪滔天,頃刻間將青丘化為一片汪洋,而那個人卻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兮姮口裡喃喃低語,終於緩緩站起身。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沉浸在羅傾死去的一幕裡回不過神,卻沒有想到接下來還會有更震驚的事,不知是留意到兮姮的變化,驚呼一聲:“她......她居然說話了!”
這一聲驚呼頓時引起一片嘩然:
“她、她怎麼說話了?”
“姮兒,真的是你嗎?”
而兮姮雖然聽得到聲音卻好像誰也認不清,那些聲音她很熟悉,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聲音的主人是誰,隻有屬於藺清言的聲音和身影異常清晰,出乎意料地在他臉上居然看到了吃驚。
眾人隻覺一陣疾風掠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緊接著又聽到一聲巨響,等再看清楚後,藺清言已經被狠狠撞到山對麵的峭壁上,以他的身軀為中心整個峭壁呈現出一個深坑,出現在他麵前的正是剛剛蘇醒過來的兮姮。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騙我!為什麼!!!”當她的雙手狠狠按著藺清言的肩膀,這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她真的活過來了,可是此刻她卻根本沒有複活後的喜悅,取而代之的是鋪天蓋地的恨意。
“她在乾什麼!”
“兮姮你瘋了嗎?快放開仙尊!”
“她果然還是妖女!”
亂七八糟的聲音吵得兮姮頭痛異常,感覺視線又開始模糊,兮姮嗬斥一聲:“閉嘴!”,隨即騰出一手朝著聲音方向打出一掌。
“我......”
聽到藺清言終於開口,兮姮緩緩轉過頭,視線艱難地對上他的臉。
藺清言能感受到後背在流血,可他卻顧不上,因為兮姮的樣子很不對勁,烏黑的鬢角已被汗水打濕,幾縷長發淩亂地貼在臉上,唇色異常慘白,就連按住他肩膀的手指也在不停顫抖,他想將那幾縷青絲拂走,可一抬手吐出一口血,咳了咳問道:“你......還好嗎?”
兮姮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頓時笑得停不下來,隻有眼淚不斷落下,“哈哈哈,我還好嗎?你居然問我‘我還好嗎’,你做出那樣的事還來問我!怎麼,我死了一回,你的記憶也跟著死了一回嗎?”說到最後,兮姮臉色一變,雙手用力將他從峭壁拽近,又狠狠朝下方扔去,托起的手掌泛起一團白光,仔細一看其中夾雜著無數細小的冰淩,揚起手朝著藺清言擲去。
“她瘋了!她瘋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終於回過神,可是此刻已經來不及擋下兮姮的攻擊,隻能聽到轟的一聲,緊接著冰淩變大悉數紮進藺清言的身體,一眨眼的功夫流出一灘血跡。
兮姮緩緩飛到半空,雙眼空洞地盯著躺在地上滿身鮮血的藺清言,許久後搖頭低語道,“不對的,不是這樣,這還不夠......”身體一傾又緩緩朝著地麵飛去。
“妖女住手!”
隨著一聲怒吼,幾道人影飛馳而來。
不等他們出手,兮姮已將他們打飛,她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疼,不知是不是錯覺右肩也開始隱隱作痛,這股疼痛好像一把匕首攪碎她的魂魄,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住手!”一道渾厚的聲音在上方響起,天空也隱隱暗下來,兮姮抬頭茫然望去,一團烏黑的雲影由遠及近,等到了眼前才看清,原來是一條黑龍。
黑龍威風凜凜周身伴有滾滾烏雲,龍爪之下騰起烈烈火焰,張開的口中也隱約有火焰噴湧。
兮姮停在半空,不閃不避,等到黑龍到了麵前,緩緩舉起右手,消瘦的五跟手指緊緊扣住黑龍下顎,黑龍徒然瞪大雙眼卻一絲法力也使不出,就這樣巨大的龍身滯留在半空進退不得。在所有人看來這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幕,僅憑一隻手就製服了比她大數百倍的真龍。
“憑你也想阻止我。”兮姮麵無表情仰頭注視著一動不能動的黑龍道:“還是說你也以為我真有那麼弱?”
背後傳來一道利箭破空襲來的聲音,兮姮沒有回頭,左手一抬兩根手指穩穩夾住一支箭羽。
“什麼?!”
“居然能接下將軍的箭?她到底是什麼人?”
兮姮將臉轉到左邊看了看手中的箭,嗤笑一聲,將箭羽化作齏粉消散在空中,緊接著右手一擲,黑龍在空中翻了一個個,龍首朝下被摔進地麵數米,塵煙散去巨坑裡現出一個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男子一臉驚愕,顧不上整理淩亂的衣服,愣愣躺在坑裡久久不能回神,“這怎麼可能......”
白簡易輕輕歎了一口氣,飛到兮姮麵前輕巧躲過一擊,開口柔聲道:“姮兒是我。”
“白-簡-易?”聽到熟悉的聲音,兮姮沒有再出手,而是仔細辨認,她也不知該怎麼做,茫然看了一眼藺清言,而後澀然道:“對不起,當初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們,我不該那麼天真,我......我怎麼就能相信他......”說著眼淚一滴滴滑落,“你是要阻止我嗎?你被這個墮仙騙了,他騙了所有人,不要相信他。”她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麼都要阻止自己。
“你受傷了,我們回家好不好?”說著白簡易想要上前牽起她的手,順著他的動作兮姮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臂滿是鮮血,往上看肩膀處還有鮮血在汩汩流出,原來剛剛並不是錯覺。
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蒙蒙的陰影,兮姮不知想到了什麼,愣愣望著他,又淒然一笑:“回不去了,都已經晚了。”
白簡易正在查看兮姮肩膀處的傷口,可是這一番查看下來不禁令人吃驚,這傷口和她當初受的傷一模一樣且處在同一位置,可是當年她已經身形隕滅,現在的身體是被重塑,如此一來這道傷口絕不會這麼簡單。
“回得去,你的家一直在,我們這就回去好不好?”白簡易還在溫言安撫著兮姮,見她漸漸冷靜下來終於放下心,雖然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既然她能恢複意識,隻要帶她回到青丘所有的謎團都能慢慢解開。
白簡易是這麼打算的不料此時竟然出現了變故,可能有人看到他安撫下了兮姮,便以為沒有什麼事,有幾人便將仙尊扶起。
在列的所有人不是沒有吃驚於兮姮陡然暴增的法力,再加上她無緣無故打傷仙尊,因此都以為她還沒有恢複神智。等看到仙尊身上的傷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滿身細小的傷口深可見骨,就連臉上也未能幸免,最主要的是他們用法術療傷根本不起作用。
“快帶仙尊回昆侖,諒這妖女也闖不進結界中來。”
這本是聲音極小的一番話,可是白簡易聽到了,蹙起眉頭四下找尋著聲音的來源,忽然想到了什麼心裡暗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