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再破!”
“第三重宮闕在遭受衝擊!!”
子夜時分的汴京王庭本應是蕭索肅殺,此刻卻燈火儘亮。
天子見臣的南門煙塵大作,塔樓隨著火勢的蔓延轟然倒塌,煙塵更甚。
混亂與平靜的交界處,是那柄劍,不,與其說是劍,不如說是握著那柄劍的少年。
那個在今日之後,舉國皆知的陳家遺孤,陳滿庭。
宋國開國宣告著這片土地混亂時代的落幕,上百年來被戰亂折磨不堪的宋人重新奪回了這片土地。
宋國對得起所有人,除了陳家。
陳家在撥妖之役中居功甚偉,本就因連年征戰而人丁稀少的陳家在戰後可謂是元氣大傷。
可成也戰功,敗也戰功。
如果沒有戰功赫赫,陳家族人不可能在宋國的朝堂之上宛如天皇貴胄般的存在。
“可這愚忠也葬送了我陳家。”
那少年身著鮮紅的朱衣曲裾,握著一柄青色古樸的長劍,長劍還散發著淡淡的光暈。
少年站在皇宮內城前的最後一段廊橋,他站在那,就好似千軍萬馬。
內城門前隻有一瘦削老人,這老人明是三伏天氣卻身著大襖。
“靖平那小子是虧欠你們陳家,但是他不能死,他一死,天下又會大亂。”
身著大襖的老人,寬大的袖子無執一兵,隻二指捏著一枚黑色棋子。
一劍,一棋,對峙猶如天塹。
陳滿庭眯起眼睛,隱約能看見那被稱為國侍的秉筆太監身前的一丈輝光。
身後滿城的披甲之士。
“姐姐,他真的像你說的很難搞啊!”陳滿庭將青色長劍橫在了身前,孤身一人的他前隻是搖晃了一下又站穩了。
眼見眼前本應世間遺孤的陳滿庭居然好似在呼喚同伴,隻不過是在貓戲老鼠的國侍氣息一窒。
難道是宋國外的異族?!怎麼靖平那小子一點消息也沒有?
正疑惑的國侍猛地抬頭,持劍橫立的陳滿庭也側過頭。
煙塵之中,逐漸顯現出一名曼妙身姿的女子來。
這女子著著青色長裙,頭戴麵紗。
出聲卻是渾厚男聲。
“小庭啊,何至於此呢。”
那妖豔女子將纖纖蔥白的玉手輕輕搭在陳滿庭的衣袖上,周圍氣息猛地一緊,重重包圍下的倆人卻氣場強大的令人膽寒。
國侍老頭盯著眼前濃練如血的女子,不可察地往後撤了半步,如臨大敵。
眼前不知男女的“妖女”,是怎麼衝進這個套子的?!
陳滿庭和“妖女”一步一步地向內城大門逼近。
“老頭,我知道你的最大依仗不是你那破棋,”元素甚至輕笑起來,“不就是內城的陣法嗎,那陣法我陳家人比你們了解多了。”
話語不停,陳滿庭和“妖女”的腳步也沒停,轉眼間和國侍隻間隻有十丈的距離。
國侍嗤笑一聲,倆人而已,怎麼抵得過千軍,這一刻的國侍哪還有半截入土之人的疲態。
笑聲剛落,國侍便翻身一躍……居然是折返回了內城宮門之內。
“哈哈哈,”這是那‘妖女’渾厚的男聲,“堂堂涼國國侍就是這般模樣?好玩,真是好玩。”
透過麵紗能依稀看見容顏驚人的“妖女”在放肆大笑。
百步之內,便是整個宋國舉國之力的精銳之師,城門伴隨著國侍的退回,哢哢作響地開始打開,卻見陳滿庭將青色長劍輕飄飄地往地上一插,長劍劍身過半插入灰磚之內。
“老頭,你上當了。”隨著長劍入地,空氣微微坍縮後迅速膨脹向內城炸開。
第一息,從陳滿庭最初跟國侍對峙的地方開始,一寸接著一寸之地爆炸,猶如狂風過境,爆炸掀起的煙塵朝天騰飛,一息之間,廊橋化為齏粉。
整座內城也被晃動了,冥冥中仿佛有什麼鬆動了。
第二息,察覺不對的國侍急忙向後飛奔,卻被第二波更為浩蕩的爆炸掀翻了。
第三息,內城宮門之外隻剩下了漫天齏塵。
等到塵埃落定,國侍舉目望去,卻再也沒有一絲二人的身影。
距離皇城頗遠的西巷,如煙客棧的天字甲號房內。
兩道身影顯現出來。
為首的一人便是陳滿庭,跟在陳滿庭身後的一人一把扯下麵紗,這“妖女”赫然真的是一名略顯秀氣的男子。
“我說,”隨著陳滿庭身影不再搖曳,他手中的青色長劍瞬間崩解開來,“我們陳家居然還能逃出你我二人。”
這邊兩人歲月靜好,汴京皇城卻亂作一團。
皇城的侍衛們在元素遁走後迅速將南門缺口防衛了起來。
陳滿庭一路不計傷亡的帶兵作亂,皇城的三重防禦直接被打穿。
國侍立在內城城樓,從城樓向南望去,滿目瘡痍。
國侍一旁,一席黑烏色長襖的男子附在赤色欄杆上,快速小口地喘著氣,青白色的馬首劍貼附在腰間,緊致的玉料馬頭略顯黯淡。
“姓李的,你知道陳滿庭這一去猶如蛟龍如海嗎?”這男子麵露狠色,對國侍居然毫無懼色。
“禦貓,你不過是靖平養的一隻貓罷了,這不是你有資格管的事。”國侍麵無表情。
“哼,姓李的,你自己想清楚怎麼跟皇上交代。”
“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哼,你要是有分寸就不會讓那陳家逆賊逃出生天。”
“你再哼一聲,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我想那些朝上的臣子會高興見得你的嘴巴再也不能說話的那一天的,”國侍淡淡地說道。
禦貓抬起頭直視著國侍。
“對了,你給我去查那在陳滿庭身邊的妖女到底是什麼身份,那妖女必有蹊蹺。”
“老頭,我韓拋疾隻聽皇上一人命令,我會去查那妖女的身份,不過那是因為皇上的吩咐。”
國侍將雙手又藏進大襖裡,揮袖便走。
“那妖女藏了聲音,藏了麵容,但藏不了身份,我知道你在我這安插了人,讓他告訴你細節吧。”
禦貓韓拋疾腰間的馬首劍已恢複玉色,光彩奪目。
韓拋疾往前走到城樓邊上,雙手握住欄杆,“哢嚓”一聲,欄杆被捏碎了。
皇宮內,禦園張燈結彩卻顯得十分冷清。
一身白練長衫的中年男子同身著明晃晃大紫袍的女子並肩漫步著。
“寰,你說李老頭和拋疾會不會打起來。”中年男子偏頭隨意地問道身邊的女子。
“你可是賢主,不要忘了朝政不可問於後宮。”溫婉的女子故作嚴肅,那番姿態端是好一番風景。
這樣的風景也就隻有眼前的賢主,當今的皇帝,宋國靖平帝有此殊榮了。
中年男子是宋國天子,身邊的溫婉女子自然是那母儀天下的皇後了。
“我問你的這算那門的朝政,”沒有稱朕而是簡單稱我的皇帝就像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一樣,“而且就跑了一人罷了。”
“哈哈哈,”皇帝突然笑了起來,“那個年輕人被全天下的人算計著呢,要不是某些人的幫助,這陳家滿門怎麼就他能這般逃出我彀。”
“是啊,挺好笑的。結果不就是跑了,還多出個不明身份的女子?”
靖平帝尷尬地笑著,也隻有早年便跟著他的皇後敢這樣嘲弄他了。
皇後看著眼前已經略顯老態的皇帝,從他當初初登大寶,到現在都已經那麼多年了……明明看了他那麼多年,卻還是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
皇帝此刻更像是一個普通丈夫,伸手將妻子胸前的衣襟打得更緊。
“哼,沒話說了吧,”當今的皇後,此刻宛如新婚的夫人。
“咳咳咳,不是這樣說的,除非那小子不當坊郭戶,一輩子躲在什麼田野鄉村,總能找到的。”靖平帝臉上越發掛不住了。
“我知道你對我隱瞞了很多,你不願意告訴我,我也不願意問。我隻想警告你,他終究是陳家之人。”
“蠻族都被我們趕出去了,他翻不起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