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結束,曲葵總算能準確無誤叫出全班學生的名字。
成績第三天下來,曲葵憑著語文和英語的拉分才勉強考了個全班倒數第二。
班會。
王範是有點演戲天賦的,手指顫抖拿著成績單,捂著胸口痛心疾首地說:“這次月考,某個女同學因為偏科導致總分掉了433,並以一舉之力成功拉低了咱們班的平均分和年級排名。也是不負眾望地讓我們班位居倒數第一了哈。”
教室裡響起笑聲。
王範一把將成績單拍講桌上,恨鐵不成鋼:“笑笑笑,就知道幸災樂禍,掂量掂量自己為什麼考不到年級前一百,還有那個倒數第一。”王範說:“算了……你也是穩定發揮了。”
王範雖然沒點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成績一落千丈的人是曲葵,曲葵倒是很淡定,她都多少年沒考試了,還記得英語就不錯了。
晚上,曲葵睡不著,爬起來做題,他們高三生有做不完的試卷。不出十分鐘,她望著試卷上的空白題一籌莫展。
曲葵吃了顆糖。
第二次十七歲,她用著好好學習當借口,實際一竅不通。明知道一兩個月根本就找不回失去的時間,卻總想拿這種所謂的努力安慰自己。
曲葵點開音樂APP。
她這段時間沒有聽歌,消息特彆多,主頁是屈指可數的作品。她已經兩個月沒更新音樂了,很多粉絲私信問她什麼時候更新、下次打算翻唱什麼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靈感對於創作者就像雨後山間流下的瀑布,而她內心的世界已經是一片荒蕪之地。
曲葵清著紅點,手機正上方有消息彈出,她正好點到,手機頁麵跳轉,是班群的消息。
失戀的貓@全體成員
不是說上號嗎?老子等半小時了,人去哪了??
消息被撤回。
失戀的貓:靠,發錯地方了。
很快有人在下麵跟了幾條還好老王不在這個群裡,否則你完了。
如果不是這個@,曲葵還不知道自己在這個班級群裡,好像從加進去的第一天就因為有人刷屏被她屏蔽了。
曲葵翻起群成員。
2011年用智能手機的高中生不是特彆多,目前加群的人隻有三十個。大部分一些是喜歡上網衝浪的學生,經常在群裡約著上網吧組隊開黑打LOL,要讓王範知道他的寶貝學生們私下一點不複習,沒準會被氣吐血。
曲葵看到一個純黑色頭像,在整個群裡顯得格格不入。馬甲備注是許一宴,出於好奇,曲葵點開了他的頭像。
許一宴的主頁很乾淨,昵稱是一個字母Y,背景、個人信息什麼都沒填,乾淨得就像他本人,曲葵將他頭像放大,發現是一張夜空照片,其中還摻著一個小白點,應該是月亮。
係統顯示對方不是你的好友。曲葵心血來潮,點開聊天頁麵,發過去一條“睡了嗎?”。
消息發送成功,曲葵杵著下巴等了幾分鐘,沒有收到回複。
耳機的歌放完了兩首,內心那股衝動勁被時間消磨殆儘後,曲葵開始後悔給許一宴發消息了。
她想:十一點半,應該是睡了。
也可能,單純不想回複。
反正她在群裡沒有備注,許一宴也不知道發消息的人是誰,曲葵這麼想著。
許一宴回複了她。
Y:【?】
Y:【有事嗎?】
言語中似乎透露著一股淡淡的不耐煩姑且忽略不計,曲葵用手機拍下一道物理解答題發過去。
Serein:【圖片。】
Serein:【有時間嗎?能不能給我講講這道題?】
Serein:【我是曲葵。】
其實曲葵知道,問作業也是借口。
那一天,她在許一宴身上短暫地看到了與她內心深處的同一種孤獨,她十分懷疑他們本質上是同一類種人。加上夢境世界的短暫相處,他在她陷入未知世界迷茫恐懼時伸出援手。
就算不是喜歡,她對許一宴也有本能的好感,在內心孤獨的時刻,總會想到許一宴。
也可能……是所謂的吊橋效應。
雖然說明原由也道出姓名,但曲葵並沒有對許一宴的回複抱有期望,沒想到一分鐘後,許一宴給她發來了好友申請。
曲葵有些欣喜,點了同意。
許一宴發來一條消息:【這不是做過很多遍的題嗎?】
曲葵:【有嗎?我忘了?】
許一宴:【嗯,確實像偏科大神能說出來的話。】
曲葵:【流淚貓貓頭(表情包)。】
貓咪表情包太可愛,和她有些不相符,像在撒嬌。曲葵第一時間想撤回,但許一宴肯定看見了。
狀態上麵顯示對方正在輸入,許一宴那邊沉默了一陣,才回複:【你那邊能接語音嗎,我打給你。】
曲葵:【好。】
許一宴發起語音請求。
情況好像有些失常發揮了,曲葵沉吟了一下,接通。在若乾秒的電流音後,耳機裡傳來許一宴經過電子設備處理後更加低沉悅耳的聲音,對一個聲控來說簡直是致命蠱惑。
“曲葵,聽得到嗎?”
曲葵清了清嗓:“可以。”
許一宴說:“這道題是萬有引力,你還記得公式嗎。”
曲葵誠實:“不記得。”
許一宴那邊又沉默了一會兒,說了一串公式。
曲葵把公式寫在試卷上。許一宴在電話裡給她將答題思路和解題步驟,每完成一步就會問她懂不懂,比教彆人時還要耐心幾分,生怕她聽不明白。曲葵也在心裡努力回憶著那些被她遺忘的知識點,兩人以這種方式做了幾道題,曲葵已經有些困意,打了個哈欠。
許一宴說:“你要不去睡覺吧。”
曲葵不想這樣掛斷語音,她問:“你困了嗎?”
“我暫時不困。”
“哦……”
哦完曲葵就找不到話題了,許一宴也沒有提出掛斷語音,兩人就這樣沉默任時間流逝。某一時刻,曲葵聽到自己的心跳和許一宴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起、落;起、落;起,落。
氣氛變得很怪。
靜寂的夜晚,曲林聲音不合時宜在門外響起,打破原有的平衡:“曲葵,還不睡嗎?”
曲葵回神:“馬上睡了。”
曲林的拖鞋聲逐漸遠去,世界重歸安靜,曲葵絞儘腦汁尋找著話題,許一宴忽然用標準的英語念出一個單詞:“serein,有什麼含義嗎?”
這個詞源於法語,在英文中是晴空雨的意思。完整詞彙是le serein。曲葵小時候在林語邱朋友家中看到過一張背麵印著杏花油畫的賀卡,上麵用漂亮的花體字寫著這個單詞,曲葵問了意思後,一直用serein來當網絡昵稱,她發布歌曲的賬號名也是這個。
許一宴問起含義,難道他聽過她唱的歌?
不可能吧,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曲葵心裡猜測,還是說:“據我所知,是‘日落,傾輝引暮色之時,天空下起了小雨’。”
許一宴:“能想象到那個畫麵,聽起來很浪漫。”
曲葵輕輕笑了一下,看了眼時間,都快十二點了,她雖然失眠,但不應該拉著許一宴熬夜。
曲葵說:“我得睡了。”
“晚安,”在曲葵掛斷電話之際,許一宴又說了一句:“對了,謝謝你那晚送的糖,很甜。”
“不用謝。”語音掛斷,曲葵才後知後覺說道。
曲葵捂住心臟。
她吃的那顆糖早就融化,甜膩感在口腔中轉為淡淡的酸味,連同著心臟也泛起了酸意。
曲葵隱約感覺出,以許一宴的聰明,肯定能猜到她找他聊天不是單純為了問問題,隻是曲葵不明白,為什麼許一宴會默許她這種行為。
他本來可以拒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