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並沒有穿著乾淨整潔的衣服直接從東區附近回學校，而是像往常一樣將頭發撥到額前，套了件寬大又不合身的陳舊棕色外套，隻是外套下麵特意穿了一件並不匹配的灰色立領針織衫。

等到學校附近時，他能直接脫下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陳舊外套，把它折起來搭在手臂上，然後穿著針織衫完全不引人注意地回到寢室。

雖說早上大概也沒什麼人，但隨時警惕總是沒壞處的。

他可不想在隨便什麼小細節上暴露。

回到寢室熟練地將那件棕色破舊外套塞進衣櫃鎖起來，馬修終於稍微拉下針織衫的拉鏈躺倒在寢室床上。

灰色針織衫豎起的衣領從脖頸處散開，緊挨著喉結的下方，一截紅腫勒痕明顯地橫在他皮膚上。就是因為這個，馬修才穿了件豎領的上衣。

抬手將墨鏡扔到枕邊，他躺在床上，渙散的眼睛微睜。

摘下墨鏡的右手就搭在了枕邊，青紫滲血的磨擦痕跡布滿他半個手掌。

軀乾和四肢的淤青很好遮蓋，輕易不會有人能發現，手掌上的也可以說不小心摔倒了，隻要提摩西·德雷克不回來，這些都很好掩飾過去。但脖頸上的可不好解釋，最好小心不被任何人發現。

昨晚馬修本想直接去找黑麵具，可惜黑麵具之前被紅頭罩拿火箭筒轟過之後，就徹底把自己藏了起來，他也隻好退而求其次找了個小型據點。

也就是說，他想要靠跟蹤黑麵具身邊的人找到那間和黑麵具存在交易關係的醫院很難。

哥譚大大小小的醫院加在一起沒有五百也有一百五了，馬修不可能每一個醫院都去調查一遍，就算他有這個時間，那些被拐走的孩子可沒有。

假設醫院真的和兒童拐賣有關，那麼那所醫院在東區的概率很大。

畢竟所有交易地點都在東區。

那些人確實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特意避開老巢到東區交易，不過可能性很小。

首先，交易地點一定是他們十分熟悉且能保證不會出問題的地方。其次，東區魚龍混雜，基礎設施落後，無論是調查還是搜尋，相比起其它地方都更難推進……

馬修正思考該從哪間醫院入手調查，熟悉的腳步聲再次一大早出現。

躺在床上的馬修難以置信地坐起來。

“……”提摩西·德雷克最近回來的是不是太頻繁了，明明之前一個月都很難見到一麵。

和提摩西·德雷克緊挨著的，還有另一個聽起來很有特點的男人，呼吸沉穩，步伐規律，腳步輕快，以心跳呼吸甚至血液流速來判斷，年齡在他之上，但不會比他大太多。

是提摩西·德雷克的朋友嗎？

聽著他們馬上要走到三樓，馬修不得不重新戴上墨鏡站起來，順手還把針織衫的拉鏈拉回頂端，頸部紅腫的勒痕被完全遮掩，鋼藍色的眼睛也擋在了墨鏡之下。

提姆和迪克一起走到門口，因為這次回來多帶了一個人，考慮片刻，提姆還是選擇了先敲門。

“馬修，你起了嗎？”

迪克抬手看了看時間，又有點遲疑地問提姆：“我們會不會來得太早了？”

“……”現在才想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晚了。

不過提姆倒是不太擔心吵到馬修，昨天他來得更早，那時候馬修已經在衝澡了。

果不其然，他敲門後不久，寢室裡就傳出了聲音來——桌椅翻倒的聲音還有一道明顯的驚呼。

提姆和迪克對視一眼，迅速拿出鑰匙插入鎖孔裡。

他們很快推門進去，正好看到馬修扶著翻倒的椅子從地板上站起來：“馬修，你沒事吧！”

提姆再次一邊撿墨鏡，一邊來到馬修身邊扶著他的手臂。

馬修當然沒事，之前德雷克已經看到過他嘴角被揍的傷痕，他不想德雷克再對他手上的傷有什麼離譜猜測，隻好現場假摔了一下。

“我沒事，隻是忘了把椅子放在了這裡，不小心被絆倒了。”馬修帶著演出來的尷尬，目光渙散地朝向提姆。

毫無反應的眼睛完全彌補了他演技上的不足，讓他看起來真誠又可信。

這是迪克第一次見到馬修·默多克，本該是他兄弟的男人。

即使早就見過馬修的照片，他還是第一時間受到了來自這張臉的衝擊，尤其是馬修看起來如此清白無害，又毫無防備。

很像攝像機前的布魯斯，但布魯斯的無害是裝出來的。

他們確實不該隨意把馬修拉到危險的處境裡，馬修沒辦法應對的。

地板上的椅子重新被扶起來放回桌邊，馬修也重新戴上了眼鏡，提姆終於提到了跟自己一起來的人：“本來打算直接進來的，但今天有人跟我一起。”

“是你的朋友嗎？”馬修並不介意，畢竟對他來說不管是德雷克還是德雷克的朋友，都是他一律防備的對象。

迪克終於朝馬修伸出手：“你好馬修，我是理查德·格雷森，提姆的大哥。”

一般說起這種話的時候，對方都會禮貌地伸出右手。

馬修當然知道格雷森也是，但他看不到，隻能遲疑地伸手：“馬修·默多克。”

看到馬修伸出的手幅度很小地摸索了兩下，迪克主動握了過去。

“很高興認識你，格雷森先生，”馬修不知道提摩西·德雷克的大哥為什麼那麼自來熟，但他還是十分見外地稱呼了姓氏。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迪克本來打算再與馬修親近一些，但他察覺到了馬修與他握手時，來自馬修手掌微弱的瑟縮，於是鬆開手時他低頭看了一眼，恰好看到馬修手掌一片青紫擦痕。

“你的手受傷了。”

聽到這句話，馬修立刻摸了摸自己的手：“謝謝你的提醒，不過還好，沒有很嚴重。”

提姆和迪克對視一眼，這樣的擦傷對他們兩個來說確實無關緊要，但傷不在他們身上，在馬修身上。更重要的是，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馬修還會被絆倒，還會繼續受傷。

沉默片刻，提姆轉身去拿之前給馬修用過的那管藥膏：“受傷還是要擦藥。”

因為不能讓馬修發現什麼端倪，因此迪克不能親近得太過分，於是他隻好用眼睛一直盯著馬修看。

“……”馬修轉身坐回椅子上。

格雷森的視線跟著他的背影一點都沒有移開。

哪裡暴露了？

馬修緊急摸了摸領口，確認衣領完全遮蓋著脖頸處的勒痕。

很好，既然不是他的問題，那就是理查德·格雷森本人的問題了。

對這種好奇的視線，他倒並不介意，畢竟德魯斯那家夥也整天陰沉沉地盯著他看。

拿著藥膏的提姆從迪克旁邊走過：“迪克，你不是還有事要辦嗎，是不是該走了？”說好今天隻是來看看，畢竟從事實上來說，不管布魯斯有沒有把人認回去，馬修都是他們的兄弟，因此提姆才答應帶迪克來的。

還好隻有迪克一個人說要來。

提姆沒辦法想象以後傑森、達米安還有芭芭拉都要來的話，他該怎麼辦……

隻請了一上午假的迪克隻覺得時間過得好快：“確實。”

他掏出手機：“馬修，我們留個聯係方式吧，畢竟你是提姆的室友，可能以後我會有什麼事要打擾你呢，當然，你有問題也可以打給我。”

馬修不認為他會有什麼問題，但他還是拿出了手機遞給迪克：“當然可以。”

迪克接過馬修的手機輸入自己的號碼，順便又給自己的號碼撥了一通電話，之後滿足離開。

拿著藥膏送彆迪克的提姆突然意識到他還沒有馬修的聯係方式：“……”

關上寢室門，提姆把藥膏遞給馬修：“我們也該留個聯係方式。”

比起理查德·格雷森，馬修當然認為他和提摩西·德雷克產生聯係的概率更高：“室友之間沒有聯係方式確實很奇怪。”他又把手機交給提姆。

雖然受傷，但馬修還是用了右手。

提姆一邊輸入自己的號碼，一邊關切地說：“需要我幫你擦藥嗎，畢竟你擦傷的是右手。”

一次擦傷的痕跡和兩次擦傷同一個地方的痕跡是不同的。

馬修雖然看不到，但他知道這件事，因此今天的假摔真的隻是假摔。

他隻是推倒了椅子，扔了墨鏡，把青紫的擦傷揉得發紅像是剛剛受傷，然後去地板上摸了一把，沾了點灰塵。

“傷在手上的話，我自己也沒問題。”馬修多少還是擔心德雷克幫他擦藥的時候發現不對，於是很快清潔了手上的擦傷，然後擰開藥膏把乳白色的藥塗在掌心，他略顯無奈地開口，“看來我真的該準備點外傷用藥了，這兩次多虧有你的藥膏，謝謝你，德雷克。”

“畢竟我們是室友，這都是應該的，”提姆覺得馬修還是有些不擅長接受彆人的好意和親近，考慮到關係的接近一般從稱呼開始，“馬修，如果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叫我提姆。”

馬修愣了愣：“……提姆。”

親近的人都叫他馬特，他本該這樣回答的。

提摩西·德雷克是個好人，至少為了他的安全，他們不該走得太近。弗吉和凱倫也曾經被拉入過針對DareDevil的陰謀裡，在危險程度不僅沒有下降甚至提高了的哥譚，這樣的親近隻會帶來更無法應對的危險。

他們隻要做關係普通的室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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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摩西·德雷克終於帶著課本去上課了，上午沒課的馬修再次回到床上躺下。

明天就是周末，他打算明天就去東區所有醫院走一趟觀察一下，之前已經看過一遍，不過那次馬修專注於陌生的藥味，並沒有注意和黑麵具有關的事。

另一邊，蝙蝠洞裡，布魯斯的指紋對比結果顯然不那麼理想。

“至少昨晚的行動不是一無所獲。”阿福把羅賓他們查到的和毒品接頭人有關的信息整理了出來，“他們明天在東區有一次大規模分銷。”

更多的藥會在明天流入哥譚。

“明天我會想辦法解決他們，”布魯斯沉思片刻，“隻要他們這次的行動出了意外，就一定會想辦法聯絡上級，把他們盯緊，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能找到他們的新基地，還有之前逃走的製藥人。”

總而言之，明天布魯斯也要去東區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