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同現,常物不近,便是穹境。
次日酒酒告彆父母便啟程穹境,黃長公滿眼心疼不舍,不停囑咐酒酒出門謹慎行事,同時不忘叮囑莫玄看護好小姐,藍夫人更是哭得氣喘,埋怨黃長公為何非要女兒修仙。酒酒從來沒見過這陣仗,她感覺像是征戰沙場前的給壯士送行。
最終惹得酒酒也沒忍住眼淚,哭得像淚人似的。
穹境內分為東南西北四方淨土,東為春,南為夏,西為秋,北為冬,四季同在,尋常萬物入不了穹境結界,花草樹木皆為靈物,越靠近穹境,景象越奇特怪異,甚至稍有不慎便會迷途不歸。
一路上,他們翻山越嶺,乘船渡海,久雨不停,狂風不止,行船七日,酒酒終日暈眩嘔噦,不能行立,他們帶的尋常家奴早已昏暈在船上,終於臨近穹境邊界。
下船後便是冬季飛雪,他們一行向北,幾個有靈力的護衛也紛紛倒下無法前行。酒酒安排他們返回港口後,便繼續和莫玄前行。她一路凍的直打哆嗦,越往北走人跡越少,最後連一家酒館都再也無從尋得。他們隻得硬著頭皮一路向前,走了整整兩天三夜,雖然他們身披了火狐皮毛禦寒,但是酒酒還是體力不支倒下了。莫玄慌忙將自己身上的火狐皮毛蓋在她身上,他抬頭看了看前麵飛雪漫天一望無儘的蒼白,低頭擔憂的看著酒酒,深吸一口氣咬牙一把將她抱起,蹣跚繼續向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這樣走了多久,走了幾天,他的腿已經沒有知覺,手臂開始僵硬,即便自己想放下酒酒也很難辦到,從飛雪天走到了靜寂無風的蒼白,又從枯草地走到了枝頭出現新芽。終於他的腿再不聽使喚也邁不得一步,硬生生的就倒下了。
酒酒被摔到地上,疼痛終於將她震醒。待她睜眼,發現他們竟已到了穹境南地邊境,而這裡,草木漸漸有了生機。
她緩緩坐起,這才發現昏倒在地的莫玄。
“莫玄!莫玄!你醒醒!”酒酒試著搖晃但是他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酒酒驚嚇的吸了一口涼氣,顫顫悠悠伸手到莫玄鼻處試探著。
“呼~還好還好。”她拍了拍胸口平穩了氣息。
酒酒將身上的狐皮脫下,又將莫玄挪到狐皮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莫玄拖到樹下,她將莫玄的冰冷的鞋襪脫下時心口一震,他腳上和腿上有數不清的的凍瘡和裂口,且已慢慢糜爛。她趕緊把他浸濕的外衣全都脫下,又將另一件火狐皮毛緊緊裹在他身上。現在她靈力虛弱,勉強幻化出櫻桃大的水珠,小心翼翼掰開莫玄的嘴喂下。
“這樣還不行,得儘快生火。”酒酒呢喃道,可惜自己不是絳族能用靈力生火,就隻能鑽木取火。還好酒酒曾經組織過一次公司夏利營,跟當時的導師學了一下如何野外生火,雖然目前也沒有其他工具,但興許差不多..她馬上去尋來乾枯的樹枝和枯葉,蹲在一旁用手使勁搓著木棍。她就這樣從白天搓到了夜幕降臨,終於生煙起火了。
酒酒已經累得虛脫,橫躺在火堆前昏昏欲睡,夜深後她隻覺又冷又餓,不自覺鑽進莫玄的火狐皮毛旁睡著了。
次日三竿,莫玄緩緩睜開眼,想挪動一下身子,腿上忽然傳來劇痛,讓他眉頭緊皺。
緩了半天後意識才逐漸清醒,他這才發現正蜷縮在他下懷的酒酒。
他的心驟跳,嘭嘭嘭震的像悶鼓一樣響。
“小姐..”他努力扯了扯嗓子發出嘶啞的聲音連他都嚇了一跳。
酒酒聞聲而起。
“莫玄你醒啦,太好了,感覺怎麼樣?快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死了。”
莫玄想起身,但劇烈的疼痛讓他“嘶”的吸了一口氣。
“你彆動,你拖著我走了這麼遠的路,現在渾身是傷,明明是普通人身體,怎麼能熬得住在臘雪天連了走幾日...都怪我,平日不好好修煉,連禦寒術都不會,否則也不至於會如此狼狽。”酒酒垂下眼簾。
“若不是小姐,我不會活過來。”
雖莫玄如此安慰,但她還是愧疚萬分。“你好好躺著,我靈力恢複一些了,我去找點吃的回來。”
酒酒說罷便起身走到身後的林中。她是仙骨,無論是體力還是恢複能力都是凡骨無法比擬的,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雪中暈厥,反而是莫玄僅靠著一身蠻力帶著她走出雪地,不知道他究竟走了幾天,平常人在這雪地也熬不過兩日,更何況還要拖著她這麼大的累贅。
想想酒酒心裡就更內疚了。
她走著走著突然發現了一隻山雞,便用枝藤幻化出一把木弓形狀,一箭射穿山雞的脖頸。多虧以前藍夫人親自傳授,她的騎射功夫一直很好。
酒酒從林中回來,手提著山雞快步走來,“帶你吃雞!”酒酒頑皮一笑,蹲下身擼著袖子拔雞毛。“嘶..”剛才沒注意扯開了剛剛愈合的傷口,這是她昨天鑽木時傷到的,如今手又紅又腫,還裂開幾道血痕。
莫玄見狀已然忘了身上的傷疼,掀開火狐皮便起身來到酒酒身邊抬起她的雙手。
“小姐你的手怎麼會這樣..”
“沒事,昨天生火的時候弄的。”
莫玄下意識想在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塊給酒酒包紮,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身上衣服被脫得所剩無幾,臉色詐紅起來,趕忙回身將火狐皮毛又披回身上。
“啊,昨天你衣服都濕透了,氣化吸熱會讓你身體很難回溫,索性我就幫你脫了,順便把衣服也烤烤。”這小屁孩身材還挺好,酒酒訕訕一笑。
誰知莫玄竟像個被輕薄的姑娘一樣臉龐通紅,雙手緊了緊狐皮。
她還沒脫他襯褲呢,就是光著個膀子而已,沒什麼可緊張的吧?但這個小說畢竟是以古代為背景,不會..
“不會...我還要負責之類的吧..”
“..咳!咳咳..”他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
酒酒直勾勾的盯著,瞧他裹著狐皮步履蹣跚的挪到已烤乾的衣服前,他還時不時用餘光看向她幾眼,酒酒隻覺他如此像大姑娘一樣,十分好笑。
“你..先把頭轉過去。”莫玄甚是尷尬,被盯的有些惱火。
“哦。”酒酒撓撓耳朵,將頭撇過去,沒等她反過神來,莫玄就已穿戴整齊的蹲在她身邊,並將她的手用他已撕下的衣角小心包好。
酒酒忍不住盯著他,莫玄的臉竟然可以一直紅到耳後根啊。
莫玄幫酒酒處理好傷口後,就轉身處理山雞,很快火也生好了,他折下樹枝將處理好的山雞架在了火上。
兩人飽餐一頓後,莫玄將行囊和狐皮整理妥當,準備起身繼續上路。
“我們休息幾日再走,你腿傷還沒好。”
“這點傷無事的,再不趕路,恐怕來不及穹境初試。”
“不急,我是主角,咱好好休息養傷,晚了自會有晚了的原因。”看著莫玄一臉疑惑,酒酒卻一臉得意洋洋。
三日後,兩人傷勢基本痊愈,繼續前行,越往前走氣候越溫暖,漸漸的眼前一片春暖花開的景象。
他們忽然看到前麵有很多人,隻見一群少男少女坐在路旁神情沮喪,還有幾個麵帶哭容。
“你們在這做什麼?”酒酒上前詢問。
其中一個灰衣少年抬起頭,聽到酒酒的問話便回到:“姑娘來這難道不是也為了拜仙師門下?這便是穹境結界邊境。我等自是來拜師修仙的。”
“那你們乾嘛坐在路邊?”
“若能穿過結界,何苦坐在此地!”少年好氣的說道。
旁邊少女略帶哭音的解釋道:“姑娘不知,不是所有仙骨都能穿過這結界,仙資不足的即便是天生仙骨的世家也不過了這結界,從此便要與修仙無緣了..”少女說罷便嗚咽著望向穹境。
“這我還真不知道。”她當然不知道。先生的課從小到大她逃學的次數比聽學的次數還多,就算去聽學不是睡著了就是畫畫出神。她一直本著:經曆過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的填鴨式教育,絕不重來第二遍的理念活到現在的。
酒酒直步向前,便在眾人的羨煞聲中輕鬆穿過了結界。
就此彆過了,莫玄。
“莫玄。”酒酒轉頭叫他,“我已入穹境,你便不得跟隨了,靈狐皮你且拿去回路上穿,若你還在黃府,待我學成下山後便去找你,若你想雲遊九州四海....望此生珍重。”
莫玄想走到酒酒身邊,但前路仿佛有一個透明屏障將他擋在外,莫玄神色憂傷,默然盯著他雙手觸摸到那道屏障。
從此以後便沒莫玄,酒酒徒然。接下來她會再遇到昭落,之後拜師執逐尊人成為親傳弟子。
這一些都將是安排好的,興許故事大結局的時候便是她能回到家人和朋友身邊的時候。雖說她有些迫不及待,但此時卻非常不舍,這裡兒時發生的,都是故事外的情節,但黃府的家人和朋友,也都生生存在她的腦海中,雖說已過去十六年,她對小說裡的情節越來越模糊,但莫玄這個人確實沒有存在過...
“...小姐,我等你下山。”
看來莫玄是決定回到黃府,也好,有黃府的庇佑,也會保他一世安穩。
酒酒吸了吸鼻子,低頭轉身而去。
“...酒酒。”莫玄站在原地看著她獨自遠去的身影。
酒酒一路前行,心想,這部小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