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語下意識就是躲避，但她長期被囚禁，缺乏鍛煉，又營養不良，反應力根本比不上刀大明，被他一把扯住頭發拖了過去。
邱語隻顧不停掙紮，沒有向人求救的意思，她已經習慣無助了。
然而這時候有人開口了，“你這人怎麼回事？好好說話動手乾什麼？”
是幸福小區的業主們，張鳳上來拉開兩人，她很有一把子力氣，胳膊甚至比刀大明還粗一些，刀大明發現自己不用槍居然拉不過這個中年婦女，臉色更難看了。
他被迫鬆開邱語的頭發，但還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放，漂亮女人多難得啊，無論是末世前還是末世後，他還沒玩膩這個女人，想從他這裡搶走，門都沒有。
“這是我媳婦。”
張鳳罵道：“是你媳婦就能打罵？你腦子是尿泡做的啊！”
刀大明：“關你什麼事，臭……”
“咳咳。”保安隊長嚴肅道：“我們大老板說了，幸福小區要建設成文明小區，如果這位先生再說臟話，我們隻能將你扔出去了。”
保安一號自從升職為保安隊長之後，氣場更強了，尤其他長得高大，此時迎麵走過來，就像一座高塔一樣讓人安心。
看不慣刀大明的業主們紛紛露出了信服之色。在他們看來，物業保安都是好人，一定會將刀大明這種禍害趕走的。
畢竟刀大明這種人在末世後太常見了，這種沒什麼底線的人，在末世前還能裝，末世後秩序不存，立刻就露出了本來麵目，小區業主們可不願意跟這種人做鄰居。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在刀大明出示他有能力買房的證據後，保安隊長居然讓他留下來了。
老趙跟張鳳嘀咕，“怎麼回事？就這麼讓刀大明留下了？他這種人，萬一禍害鄰居怎麼辦？”
張鳳心裡也不大舒坦，這三個月在廢墟討生活，刀大明的行事作風沒見過也聽說過。聽說他原本是個包工頭，末世降臨後撿到幾把好槍，就拉一些人做了強盜一樣的混賬事。
聽說那家工地老板的閨女學的土木工程，當時正在工地上視察，被刀大明強占了。不會就是這個姑娘吧？
看她現在亂糟糟瘦巴巴的模樣，肯定遭老罪了。張鳳心裡可憐她，對保安隊長也有了些看法，但她沒有說出來，反倒勸老趙不要多想，“我相信幸福地產的老板不會坐視不管的。咱先等等，那姑娘……咱找機會救一救。”
老趙一想也是，點頭歎氣，“你說的對，之前在廢墟裡討生活，咱沒力氣管，也沒能耐管。現在又過上了好日子，總不能看著好好的人遭罪。”
兩人在商量時，刀大明已經揪著邱語走進了售樓部。旁邊有人看著，他倒沒有太過分，隻是目光從張鳳等先一批入住的人身上掃過。
然後他從身上掏出來五個手機往桌上一砸，“一套房子十萬是吧！這裡麵加起來有五百萬，給我來五十套房子！”
跟著走進售樓部的張鳳等人心裡一顫，他們沒想過刀大明竟然準備了這麼多錢！
業主們頓時嗡嗡地議論起來。
“怎麼回事？他想在幸福小區炒房？”
“廢墟裡的流浪者還是有不少的，要是讓他得逞了，以後的人怎麼辦？都來打工養房東嗎？”
“小區裡總共120套房子吧！他買了五十套，咱是不是也要多買兩套……”
議論聲在保安隊長出聲後中斷了。
“不好意思，我們幸福地產采用實名製，且每人限購一套房子，如果需要置換改善型住房，需要提前登記，並在新房入戶後賣掉舊房。”
刀大明臉色難看，“這是什麼破規矩？”
保安隊長：“如果我沒有記錯，希望基地也曾實行同樣的規定。”
張鳳等眾人聽了這話，都不免難過起來。
希望基地這四個字，真的是熟悉又遙遠。十年前，國內的次元混亂危機還能控製，當時人口雖然多，但國土麵積也大，炒房的人可不少。
而希望計劃實行的這十年來，次元混亂頻繁爆發，每一次次元混亂發生，必然伴隨著無法提前預測的爆炸。這片土地上許多曾經繁榮的城市因此湮滅。
最終人們隻能生活在基地圍起的高牆下。但那時候的希望基地是一個超級大城市，而且十分繁榮。所有人都相信，在基地的保護下，他們不用再遭受次元混亂的威脅。
也許會有正麵的次元形象降臨人間保護人類，但在那之前，是一場不知道會波及多少人的爆炸，因此誰也不希望再有次元混亂發生 。
其實這十年來，有關末世的言論早就甚囂塵上，但國家一直有條不紊地建設基地遷移民眾，民眾頭頂有片天撐著，就覺得一切還有希望……
然而最後，希望還是覆滅了。
那一天，所有人都認定，末世降臨了……
張鳳始終不敢回憶那一天的慘狀，她抹抹眼睛，看向還在和物業爭執的刀大明。
刀大明：“規矩就是用來欺騙老百姓的！有錢有權什麼事辦不了？你們老板不在是吧，我給你一百萬，你給我把這事兒辦了！”他一拍桌子。
保安隊長拍得比他還用力：“不行。”
刀大明：“兩百萬。”
保安隊長又是一拍桌子，那五隻手機齊齊飛起來，砰砰砰又摔回了桌上，在眾人的目光中，保安隊長聲色俱厲斬釘截鐵：“金錢買不來一切！”
眾人：……
啊，好正義的一句話。
刀大明也被這正義的光芒閃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在保安隊長鐵塔一樣逼近的高大身影麵前，他漸漸弱了氣勢，“那就先買一套。”
保安隊長立刻恢複了溫和神色，並且搬出了銷售的經典話術，“這位先生真是好眼光，這套房子好多人搶呢！您再不定下來，等下就沒有了。”
眾人：……
連刀大明也是嘴角抽搐，覺得這人約莫有病。
一人實名一套，哪裡來的好多人搶？這套房子？哪套房子？他連一套都沒選呢！
這些物業保安，簡直比這座突然出現的小區還要莫名其妙。
最終刀大明選擇了小區裡最大的戶型，在B棟，顯然，他也不放心跟張鳳等人住太近。
保安隊長給他做登記，詢問他跟邱語是什麼關係。
刀大明仍然抓著邱語不放，盯著她的眼神像在打量一塊肥肉。“當然是夫妻關係。”
保安隊長麵對業主時分外溫和，“那麼請出示結婚證。沒有的話電子版也可以。”
刀大明怎麼可能拿得出那玩意？他質疑道：“你是不是存心刁難我？”
保安隊長的語氣更溫和了，連粗獷的聲音都有些夾了，“怎麼會呢？尊敬的業主，小區裡所有業主都需要登記的，不然您可以詢問其他業主。”
刀大明扭頭看過去，張鳳等人以為保安隊長要幫助邱語了，紛紛點頭。
刀大明語氣很不好，“都末世了還要結婚證，我睡她睡了不知道多少遍，不需要結婚證！”
保安隊長從善如流道：“既然這樣，那就是情侶關係。”
“不，我們不是情侶！我是被強迫的！”邱語忽然出聲，她聲音沙啞，卻清晰。
張鳳一看正主發聲了，立刻湊過來，“對對，這姑娘是被迫的，咱是文明小區，得做文明行為，咱得幫幫他啊！”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售樓大廳裡燈光明亮，熱心發言的業主們麵貌乾淨，精神奕奕，幾乎讓邱語以為自己回到了末世之前，她眼圈有些發熱，眼神中迸發出了希望，她再度開口，聲音更加洪亮，“我是被迫的，他是罪犯。”
“你個臭婊子！”刀大明抬起巴掌要扇到邱語臉上，小區業主們還沒來得及阻攔，就被保安隊長一隻手抓住了。
那隻手鐵鉗一樣攥得刀大明生疼，刀大明當然清楚小區保安的實力很強，但他自以為帶了槍不怕威脅，此時被對方攥住手，他才意識到保安的力氣有多大，對方兩根手指就能捏斷他手腕。
刀大明眼裡終於有了畏懼，外麵的沼澤影蟲越來越多了，他可不能被趕出小區，“我交了錢了，我現在可是業主，你是保安，彆忘了你的工作！”
保安隊長依舊看起來很溫和，“當然，您放心，您是業主，我們當然站在您這一邊。”
保安隊長這句話引發了張鳳等業主們的不滿，“保安隊長，不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啊？我們這麼多人看著呢！你要是怕這姑娘出不起買房的錢，我們大家夥兒湊一湊，總能湊出個八萬塊……”
保安隊長語氣溫和得像是在哄孩子，“不可以哦，我們小區沒有單身公寓，最小的也是兩房兩廳的戶型，至少得有兩個人入住才行。這位小姐既然和這位業主有了實質夫妻關係，還是一起入住情侶套房更加妥當。”
本以為絕處逢生，沒想到是這種結果，邱語愕然看著保安隊長，眼神中的光一點點熄滅。
張鳳看看邱語那丟了魂一樣的慘狀，再看看刀大明那得意洋洋的嘴臉，實在受不了那個氣，她衝到保安隊長麵前，指著刀大明氣憤道：“那姑娘都說了他是罪犯，咱不是要建設文明小區嗎？我問你，這樣是文明嗎？”
其他業主也義憤填膺瞪著他。
保安隊長卻很平靜，“是不是罪犯，要靠法官宣判，這裡沒有法官。誰說了都不算，身為小區保安，我當然要維護業主的權益。”
張鳳脫口而出，“那要是有法官，你怎麼說呢？”
保安隊長：“那當然是以法律為先。”他還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要她請出一位法官來。
保安隊長的舉動很認真，但大家隻覺得是在陰陽怪氣，業主們氣了個倒仰，眼睜睜看著刀大明把邱語拖走，有人想去攔，卻被忽然冒出來的維修一號給擋住了。
維修一號一板一眼道：“這是人家的家務事，還請其他業主不要乾涉。”
***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回到家，張鳳氣得連鞋子都甩飛了。
劉大運文問她咋回事，張鳳就把今晚發生的事情給說了，聽得劉大運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等確定這事兒是真的以後，一眾共患難的鄰居們聚集到一起開了個會。
“原本以為幸福小區是咱們的盼頭，可是現在看看，人家隻想賣房子。”
“這倒也能理解，畢竟一開始人家就找咱們買房嘛！”
“這就是個次元界域，還不清楚是哪本書裡出來的，大家之前對小區抱有太多幻想了。”
“就算這樣，能怎麼辦？咱難道還能回廢墟裡不成？”
張鳳一拍桌子，“這樣搞不行，要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都能花錢住進來，以後恐怕沒有秩序了！咱投票，搞個業主委員會！”
老張震驚道：“你是說，把小區的治理權，都物業那裡搶過來？”
張鳳點頭，“對！不能再讓保安隊長這麼搞！”
老趙：“可是，小區裡還剩一百多套房子呢，咱也管不了他把房子賣給誰啊！”
老張也附和，“咱們人不夠，成立不了委員會的。再說，小區也不一定會同意。”
張鳳向來很有主意，說道：“總得試試。咱們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出去，咱自己去找合適的業主！”
***
次日，小區裡還是黑夜，小區外已經天亮了。
邱語的生物鐘讓她每天都能準時在六點鐘醒來，但這一次她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弄醒的。
有人正在輕輕揉搓她的胳膊，還有一股濃烈的藥酒氣味傳來。
邱語睜開暗淡的眼睛，看見刀大明正在給她清理傷口。
眼前這個刀大明十分陌生，他刮乾淨了胡子，渾身洗得乾乾淨淨，眼神不再猥瑣凶悍，反而變得乾淨明亮。
看見她睜眼，刀大明一臉心疼，“寶寶，你怎麼傷成這樣，還痛嗎？”
邱語覺得世界又變得更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