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啊,是不是作家畫家那一類文學係的人更容易產生咒靈呢?就是那種會思考更多的共情能力高的人……
因為情緒更加充沛,因為更能夠去體會他人,所以為他人煩惱難過,然後產生咒靈。
不過這樣產生的咒靈並不是最為強大的類型。
說白了,咒靈的產生不就是負麵情緒的泄露嗎?打個比方,人類是一台機器而咒力類似於生命力就等於電力了,那因為機器運轉而產生的電力損耗而產生的電火花不就是咒靈嗎?
那麼,換言而之,是不是運轉期間更容易產生損耗的人咒靈就會產生更多呢?
應該是這樣的吧。
如果說不會產生咒靈能夠控製自己咒力的咒術師是第一類永動機,那非術師就是轉化率較低的普通版機器……
說起來和能量守恒定律一樣。
現在的咒靈大量化而咒術師少缺,就相當於一大批普通機器漏電但是整體工程量便隻能靠為數不多的良好機器去以一敵十甚至是百或者千。
同一個人是否成為咒術師為前提:
咒術師的咒力=非術師體內咒力+其產生的咒靈咒力,等式某種程度上成立。
“啊,又偏題了,明明是說作家的來著。”黑白世界扭曲著的線條裡傳出少女略顯苦惱的聲音,而下一秒整個空間便搖身一變,恢複成為尋常不過的房間擺設。
將那麼多理科的東西,可能眼前的這位文學係咒靈作家不太能夠理解吧。
霧裡梅梅子抬起頭,眼眸之中滿是平靜注視著房屋正中心吊在房梁上的男人。
他半長的黑發海藻般垂落在臉上模糊容貌,身上穿著深藍色條紋和服,腳上沒有穿襪子而裸露的皮膚已經青紫。
自殺。
這裡多半是咒靈的生得領域,霧裡梅梅子在書包上學習過。
“不知道他們去哪裡了。”
難怪剛剛她邁入房屋大門的那一瞬間感覺有點奇怪,多半是那個時間她的兩個同期就已經被咒靈掉包了吧。
是心理暗示?
還是擬人化?
不管怎麼來說,這顯然已經超過了二級咒靈的範疇,並不適合他們三個初出茅廬的一年級學生來解決。
那麼……
霧裡梅梅子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咒靈選擇她了呢?
“難道是因為我看起來最弱?”
不會吧?
咒靈先生你重男輕女。
她抬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表情凝固,又瞥了一眼那依舊沒有動靜的作家屍體最後自顧自地向前走了兩步,直接自來熟地盤腿坐在矮桌邊上的軟墊上。
這是一間尋常不過的房間,多半是和其他的房間都大差不差的裝修。
一居室的設計,打開房間的左邊是一個小廚房,不過從它的使用程度和為數不多的刀具上麵的磨損程度來看,這位作家先生是個料理苦手的人。
其他的,基本上一眼就能夠將整個房間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進來房間的人第一眼必然會看見這位懸掛在房間梁木上的屍體,而他下方被踢倒的小木凳在不遠處,就在一臂距離外是一本手稿。
霧裡梅梅子目測了一下,這位作家為了將脖子伸入繩子裡需要先踩上她麵前的這張矮桌,然後再加上這個小木凳。
可是還是不夠。
於是他猶豫著,最後將一本書抵在了小木凳的下方。
咚的一聲,木凳被他掙紮著踢開,呼喊或者是更多的執念亦或者是在走馬燈作用下的最後一絲的求生欲望也斷然消失於喉嚨哢噠一聲裡。
房間裡的時間停滯了。
“手機是無信號狀態,而夜天使也沒有反應。”
霧裡梅梅子雙手交叉托著自己的下巴,她的眼眸晦澀不明隻是眉毛挑起向上方看去——海藻般發絲裡是一圈又一圈的漩渦,就如同海浪裡的洋流形成的漩渦。
“甚至連攻擊的意圖也沒有……”
所以究竟將她困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呢?
為什麼看中了她呢?
巧合使然,還是其他的原因呢?
霧裡梅梅子更傾向於後者。
“不知道外麵的他們能不能想到辦法。”
她歎了口氣,往後一癱倒在榻榻米上。
灰原,七海,你們一定要救我出去啊——
“啊切!”七海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灰原雄立馬擔憂地看向他:“感冒?”
七海搖了搖頭,比起什麼感冒他實際上更相信是某個被困在領域裡麵的同期在說他們的壞話。
至於為什麼隻有他一個人打噴嚏,完全是因為另一個同期也是個笨蛋。
“啊切!”
啊,笨蛋打噴嚏了。
原來是因為反射弧太長了嗎。
灰原雄:“難道是梅梅子在念叨我們?等等為什麼我是後麵的那一個,等她出來之後我一定要好好問問她!”
樂觀的人都沒有想到實際上還存在著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的同期說不定已經被那隻咒靈一口吞掉早就一命嗚呼了。
但是在對方生死未定的情況下,樂觀說不定才是最優解。
“嗯,手機完全是未讀狀態。”灰原雄為他們已經排除了一種聯係方式。
七海瞥了他一眼:“在領域裡,怎麼可能會有信號。”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本來隻不過是被派遣過來解決二級地縛靈咒靈的,但是現在出現的是擁有生得領域的疑似規則類的咒靈。
他們用膝蓋想一想都知道,這已經超過了二級咒靈的範疇了。
所以,他們現在趕緊退回去向上級彙報然後再換更高等級的咒術師過來營救……但是那樣做的話,很有可能會導致營救時間不夠及時。
“我不會拋下同伴的。”身旁的灰原雄多半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幾乎沒有一絲猶豫地注視著方才同伴消失的地方,隨後抬起頭用他那一雙帶著光亮的眼眸與七海建人對視。
“梅梅子,肯定在裡麵也努力著。”
所以他不想要在同伴放棄之前率先就當逃兵,直到現在,即使對方了無音訊生死未知,他依舊願意相信對方依然活著,依然在為了平安出來而持之不懈尋找著辦法。
七海歎了口氣。
這樣子說得像是他是個會拋下同伴的無情無義的人一樣。
兩人對視不過短短幾秒,達成共識。
“先從剛剛的地方探查一下吧。”
“好!”
在外麵兩人展開行動的同時,被咒靈困在裡麵的霧裡梅梅子也同樣開始了自己的行動。
和情報裡麵沒有多大差彆的是房間的布局,以及房間裡麵出現的漩渦數量——牆壁上的層層編織裝飾物、角落被人用畫筆畫上的小花紋、坐墊上麵的紋路……
硬要說的話,上下左右四麵八方都有著一到兩個漩渦圖案。
霧裡梅梅子合理猜測,那多半是形成領域的錨點之一。
雖然說是對方的生得領域,但實際上所形成的大小也並不是特彆大的程度,而且還是依照原本存在的房間裝修來變化而成的。
與其說是咒靈自己產生的生得領域,不如說是咒靈因為實力不足將原本誕生地變成了偽造生得領域。
就像是小狗將狗窩染上自己的味道一樣。
“果然是因為我是最有文學氣息的,所以才會選中我吧!”霧裡梅梅子聳了聳肩,不知道是因為咒靈一直沒有展開行動還是因為她本來就是個樂天派,現在她甚至饒有興趣地撿起地上的手稿翻看起來。
彆說什麼她沒有嘗試過破局。
房間內部的漩渦大概有十一二個,就算她一手一個一腳一個再加上身上帶著的夜天使機器人,也沒辦法同一時間打斷對方施法。
同時還有極大的可能性會被攻擊。
在對方的主場,這可不是明智的辦法。
反正情況不能更糟糕了。
霧裡梅梅子雖然嘴上那麼說,但實際上並不覺得自己被選中是什麼偶然——果然是因為最開始邁入看見到的那個掛件吧,那個像是捕夢網一樣的東西。
原來從那裡就開始了嗎?
“所以說,咒靈先生你要裝死到什麼時候呢?”
懸吊著的屍體一言不發。
當然了,畢竟是屍體。
這種沉默在某種程度上比追著跑還要麻煩。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隻能在沉默之中死亡。
“哦?是日記啊。”
這是來自於咒靈先生的手稿,而作為規則類的咒靈多半就是靠這個來觸發機關的吧。
【10月27日,晴天
我的心情如同綿雨霏霏,外界的暖陽落在身上隻不過徒添心內寒意。
三度往郵箱裡送出稿件,心懷期待等候卻可憐自己蠢笨。
等來的不過是石落水潭,不,應該說是羽毛落潭無痕毫無結果。
積蓄不多,或許我該放棄這點。】
【10月29日,晴天
稿紙短缺,去臨近的城鎮采購。
不料自己的錢包在半路便被偷了,真是不幸。
所幸,一位好心小姐幫助才順利采購稿紙和文墨。
約定好五日之後再見麵。
期待。】
霧裡梅梅子讀到此處不由挑眉,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華點。
新的人物的出現。
從剛剛看到的這兩章來說,這位作家先生是個不擅長和人交際同時又鬱鬱不得誌的作家先生。
她繼續翻看下去,試圖從中得到更多的情報線索。
【11月2日 陰天
我的腦海裡反複出現著那位小姐的身影,她一頭烏黑的發絲隨風吹起的樣子甚是好看。
她眼眸望向我的時候讓我的呼吸一窒,仿佛夏日的寒冰吹拂著我的整個心臟。
我知道的,她那看似溫婉的麵容之下是如同蛇一般冷酷的血,猶如地獄之花般綻放在我的心房裡,以我的濃厚的情感反複汲取著養分生長出棘刺和毒藤纏繞我的全身。
我忍不住顫抖,恨不得將自己的靈魂獻上。
好想要再見她一次。
讓日月交替更快一些吧。
我在此時卻成為一個好笑的信仰者。
可悲啊可悲一雄。】
字跡從最開始的工整變得有些潦草,最後的一句話的時候甚至愈來愈大像是手臂不受控製般想要將字甩出去一樣。
那個女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否和這次產生的咒靈有關?
懸掛的屍體——作家一雄依舊紋絲不動,像是一個安安靜靜的裝飾物。
霧裡梅梅子繼續讀了下去。
【11月4日雨天
我再一次見到了那位小姐,將所欠的錢儘數奉還。
她輕輕地笑了起來,眼眸之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我好像又一次感受到身處北極的寒流,額角有汗滑落下來,可我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她的身上不想要離開一分一秒。
我被她吸引住了,就像是一個繆斯對作家的致命吸引。
呼吸變得沉重,像是牛一樣。
她看了出來,手裡的陽傘轉了又轉——那漆黑的傘麵裡麵卻是一朵紫色瑰麗的花朵,而她漆黑的眸子裡靜靜看著我,居高臨下見著我意料之中的醜態。
於是,她毫不意外從袖子裡取出一個木匣子遞給我托我保管。
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不要打開裡麵。”
我問:“請問您什麼時候會取走呢?”
她但笑不語,傘麵轉動,在風吹起的那一瞬間我聽見了答複。
“既定之日。”】
霧裡梅梅子讀到這裡,不由地蹙眉而手指一頓。
她意識到那個女人托作家保管的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是什麼咒物?
那麼那個女人是詛咒師?
還是其他的什麼?
房間的溫度似乎在緩慢地降低,以一種常人無法意識到的速度宛如潛伏的毒蛇一點點攀爬者,伺機尋找機會張開獠牙給出致命一擊。
【11月8日陰天
最近天氣漸冷,我依舊等著新的不會來的好消息。
我還是無法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魔力讓自己平白無故接受替一個陌生人保管東西。
那個木匣子外麵被纏繞了幾道符紙一樣的東西,我到現在才察覺不太妙。
可是當我一想起那位小姐的臉的時候卻恍惚發現自己記憶裡對她的臉被蒙上了一層麵紗。
隻是,依稀記得她的臉上有……
我想不起來,想不起來,想不起來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想不到了是什麼什麼什麼什】
作者的筆記潦草起來,甚至開始癲狂模糊起來,從一圈又一圈的胡亂塗鴉裡、幾乎要刺穿紙張的力度裡幾乎不難看出他的不安、驚恐、痛苦等等。
而最多的,大概是迷茫。
【11月xx日
不知道是那一日,我回過神的時候日曆已經被我塗抹上墨汁看不清楚今天的日子。
最近我總能聽見異響,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像是四麵八方。
就像是從什麼地方從剪指甲抓著木板發出難以容忍的聲音,刺耳。
我的記憶力下降了,時常感覺異物感。
就像是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一樣,無法感受到自己手的存在,甚至偶爾我感覺耳畔會傳來彆人的呼吸聲。
像是將一顆石頭丟到洞穴裡麵傳來一層層的聲音,回響著,回響著。
從遠處一點點靠近,猝不及防出現在耳邊,濃重如野獸……
所以……】
“我還是我嗎……”
霧裡梅梅子的話音頓住,房間內的呼吸聲隱隱多了一道,屏息之際卻從耳畔傳來旁人的呼吸。
呼。
呼,呼。
呼……
由遠及近。
但除此之外是更加明顯的凝視感。
她抬起頭。
猝不及防與一張沒有五官而是一層層漩渦組成的臉,仿佛滿是墨汁的刺鼻味道撲麵而來——是作家一雄的屍體毫無聲響落在她的麵前,如同野獸一般倒爬著凝視她。
“滴——”
口袋裡的夜天使發出了刺耳警報,瘋狂跳動著。
紅眸之中平靜一片,而他們之間距離不足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