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下雨了。”

雨點嘩啦啦打在窗戶上，讓光亮驟然降低了留下霧蒙蒙的一片。

霧裡梅梅子停下實驗，抬手將電焊護目鏡摘掉，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都已經這個時間了，試驗停滯不前怎麼想都是下雨的問題。

算了，該去吃飯了。

下午好像還有任務來著？

她看向仍然在運行的機器，電腦連接的時間顯示是一個小時左右，在這段時間是最為無聊的。

不過等待的寂寞也會因為期待變得稍微容易忍受。

說不定，這一次會稍微有點進步？

她擰開了門把手，拿著自己的傘開始往樓下走去，還沒等到她消息編輯完的時候樓下便傳來同樣門把手擰開的聲音。

“梅梅子！我正準備去找你呢！”

從七海房間裡卻探出的是灰原雄的腦袋。

找她？

霧裡梅梅子眨了眨眼睛，下意識準備推一下眼鏡卻摸了個空，後知後覺想起來自己剛剛戴的護目鏡所以全都放在書桌上了。

不過所幸她本來視力就不錯，眼鏡不過是裝飾性輔助道具而已。

等一下！

這個味道！

一股香甜的味道從潮濕的雨氣裡鑽出，順著風直接鑽入霧裡梅梅子的鼻翼之中。

灰原雄看見梅梅子的鼻子像是小動物一般動了動之後，露出了然的笑容。

“是七海在做午飯哦！是看起來特彆好吃的意麵呢！”他笑著，刻意模仿七海老成的語氣補充，“他說是【不小心多做了，浪費實在是太對不起食物了】這樣……”

“灰原！”

裡麵傳來七海的喊聲，伴隨一句深呼吸和略顯無奈的話。

“算了，愛吃不吃。”

站在樓梯上的梅梅子和探出一個腦袋的灰原雄相視一笑。

七海，原來你有這種屬性。

“啊，你們稍微等一下！”梅梅子想起來什麼，連忙扭身朝樓上自己房間跑去。

灰原雄也困惑地歪了一下頭，伸出手做喇叭狀呼喊：“餐具的話這裡有哦——”

樓上同樣傳來梅梅子呼喊的回應：“不是那個——”

那是什麼呢？

灰原雄又縮回七海的房間看了看仍然在一線的廚師長七海，思索不過三秒之後一個激靈也跑出門去。

七海建人餘光瞥見沒有關上的房間門，忍不住握拳：“把房間門關好！”

高專的隔音不算好，彼此之間聲音一大就基本上知道在乾什麼。

隔壁灰原雄那邊傳來乒乒乓乓的翻找聲音，隱約之中聽見他的回複。

“馬上來！真的！”

此時樓上也響起咚咚咚的腳步聲，沒一會便蔓延到樓梯上。

七海建人感覺自己被嘈雜的鄰居包圍住，同時還很絕望的是報警無用狀態。

這兩個笨蛋。

握住鍋鏟的手緊了緊，最終他深吸一口氣關上火，而本人直接一把打開門，正準備狠狠罵他們一頓：

“給我安靜地走路！你們這兩個笨蛋！”

可是話卡在喉嚨裡。

“七海七海！我拿來飲料了！你要烏龍茶還是果汁！”

一個是懷裡抱著七八瓶不同口味的飲料的灰原雄。

“七海七海！差點忘記了我家裡人寄過來的蜜瓜！要不要切一下！”

另一個是懷裡抱著超巨大蜜瓜的霧裡梅梅子。

兩個人一句接著一句問著他，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發動pikapika攻擊，身後就像是有尾巴搖動一樣。

七海被這攻勢惹得沒脾氣起來，按了一下太陽穴便開口安排著麵前的兩個家夥。

“我要烏龍茶，剩下的你們一人拿一個就可以了，下午還要出任務不要喝太多飲料。

“霧裡，你把蜜瓜放到廚房我來切就可以了……”

之後的話……

七海沉默了一下——今天也是不信任同期的一天。

“你們去坐好吧，剩下我來就可以了。”

不過總而言之，這樣子應該沒問題了。

即使他的同期並不是什麼五歲幼稚園兒童，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對他們感到一些不信任，這種不信任並非是對戰咒靈時候會產生的那種，而是對於日常生活來說兩個家夥可能一個比一個不靠譜。

灰原雄可能稍微好一點，但是霧裡那個家夥百分之百是個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人。

尤其是生活方麵的。

“好厲害啊七海！和外麵的家庭餐廳的味道有的一拚，完全是可以開店的程度哦！”灰原雄率先稱讚出聲，“比學校食堂好吃五倍！不對，是一百倍！”

高專的食堂，那是一個神秘的存在。

雖然食堂的廚師先生做不出來什麼草莓炒月餅、洋蔥炒大蒜那種菜色，但是絕對稱不上有多麼好吃。按照霧裡梅梅子的話來說，按照廚師先生的廚藝來看肯定是走後門進來的。

誰家正常廚師學校畢業的廚師能做出那樣褻瀆食物的菜。

而之前二年級的前輩手機上之所以收藏打卡了那麼多的餐廳，霧裡梅梅子他們在第一天嘗試去食堂應付第一頓飯的時候就已經徹底明白了緣由。

二年級甚至是以上年級的前輩在學校的時間基本上屈指可數，食堂的光顧程度還不如樓下的自動販賣機的次數多。

那麼，還處於大部分的理論學習和偶爾校外實踐任務的一年級新生，便成為了唯一光顧食堂的存在。

“果然學校就應該建立在稍微靠近市區的地方啊。”霧裡梅梅子用叉子插起番茄，不留痕跡將西藍花往麵裡麵藏了藏試圖逃避服用不喜歡的蔬菜，“現在的地方深山老林去哪裡都很不方便，尤其是外賣配送都沒辦法抵達高專內部還需要去到那個超級——長的台階去拿……”

她越想越生氣，用叉子戳著盤子裡的西藍花，就像是消滅什麼敵人一樣碎碎念著。

“不管是什麼樣的網購物件或者是寄出的物品，那些家夥總是要徹底檢查一遍確認不會暴露什麼該死的咒術界的存在之類的才能寄出去，與其說是我們是保護社會非術師的咒術師好人方，還不如說是被狠狠綁在道德標杆上麵的罪犯少年少女ABC呢。”

西藍花被蹂躪到破破爛爛起來。

“給！”

手背感受的是微微涼意，霧裡梅梅子從略顯神經質的碎碎念裡勉強抽回神，斂眸瞥向手背觸碰到的葡萄味汽水——順著握住易拉罐瓶身的寬大的手往上，從同款質地校服包裹的手臂再向上，最後占滿整個視野的是灰原雄招牌笑容。

他臉上沒有浮現任何的抱怨或者是其他負麵的情緒，隻是將手上的葡萄汽水再次往前遞了遞。

“啊，謝謝。”她腦袋裡煩躁的情緒暫時安穩下來，伸手接過汽水。

奇怪的人。

霧裡梅梅子啪的一聲擰開易拉罐，仰頭喝了一口徹底冷靜下來。

邊上的七海建人瞥了一眼她盤子裡被戳得亂七八糟的西藍花，挑了下眉最後選擇抿嘴將話咽回去。

而灰原雄也顯然注意到盤子裡麵可憐的西藍花屍體，不自覺笑了一聲使得剛剛冷靜下來的霧裡梅梅子往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怎麼了！”梅梅子撇嘴。

灰原雄則是擺了擺手：“隻是覺得梅梅子你和我妹妹很像呢，都是西藍花苦手派。”

妹妹？

家庭話題——

“是的哦，我妹妹也會悄悄把西藍花藏起來然後趁爸爸媽媽沒看見的時候塞到我的盤子裡。”灰原雄繼續補充，“哦對了，她也很討厭吃青椒，嗯嗯讓我想想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霧裡梅梅子的眼睛逐漸亮起來，就像是找到誌同道合的靈魂摯友一樣。

“青椒就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兩個人異口同聲。

七海：這是什麼樣的默契……

沒錯，青椒什麼的就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就像是為什麼魚肉有刺以及夏天為什麼要有蚊子一樣，都是討厭的東西！

不過……

“所以你在煩惱什麼嗎？”灰原雄下一句話讓梅梅子頓住了。

她重新抬頭，感覺灰原雄前後語句似乎跳脫得有點大了，一時間讓她沒辦法反應過來。

可是灰原雄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迷茫困惑，依舊是人類最好朋友的小狗般無害又包容一切的棕黑色眼眸，歪頭等待著她的問題。

“啊？”

從喉嚨裡擠壓出來一點點氣聲。

為什麼會這樣問？

“因為這段時間了解下來的梅梅子不是會因為今天盤子裡有西藍花或者是包裹快遞沒送進來就灰心喪氣的人哦。”灰原雄理所應當說出這樣的話，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補充，“當然了，隻不過是我個人感覺哦！會不會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煩惱一點點積攢起來但是沒有宣泄出來這樣……”

說著說著，他又在霧裡梅梅子長時間沉默的凝視之中聲音漸弱，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

“對了，就像是七海說的那樣！”話題指向邊上吃完餐的七海身上。

真是的。

怎麼又說到他身上了。

“從早上枕邊的頭發、忘記帶的作業、考砸的試卷、便利店沒有想要的麵包等等，這些細小的事情就像是螞蟻一樣蠶食著所謂堅定的內心，最後小小的砂礫便成了巨大的金字塔，正是這微不足道的日日變化成就最後的成年人。”七海見灰原想了半天，最後還是無奈地說了一遍。

不過是之前隨口說過的話，乾什麼放在心上。

“七海。”霧裡梅梅子沉下臉，像是有什麼重大事件來發表一樣望向七海的方向，一副惋惜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絕對不是什麼正經的話，七海願意以今天的報告打賭。

“你居然年紀輕輕就脫發了嗎。”霧裡梅梅子遺憾，“沒關係的，我爸爸有經常用的一家洗發水牌子我到時候會推給你的，你放心吧……”

重點不是這個吧。

七海的眉毛狠狠跳動一下。

“所以，你到底是煩惱什麼？”

麵對這樣的問題，似乎隱瞞好像顯得有點矯情起來。

霧裡梅梅子聳了聳肩，伸手用牙簽插了一塊蜜瓜塞到嘴巴裡，好像在組織著語言。

“我遇到了瓶頸期。”她雙手交叉托著下巴，紅眸裡看不出什麼情緒不過是以最客觀的語氣陳述著，“關於咒靈咒力轉換的實驗，進度停滯不前了……”

這其實對於每一個科研人來說，進度停滯不前是最經常遇到的困難。

即使是石神千空也會實驗失敗。

數據不正確、實驗地點不適合、溫度濕度錯誤、設備精度不完善等等都會是實驗失敗的因素。

她最開始正是為了研究咒靈轉化新能源才毅然選擇了咒術高專，從本源問題來學習原理然後結合自己的理解來進行研究的話，起碼比最開始無頭蒼蠅一樣猜想好得多。

但是。

四級及以下等級的咒靈捕獲之後通過裝置轉化的電量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功率充電寶，而且是使用完之後就消失掉的一次性消耗品。

三級的咒靈雖然轉換成功了，但是卻比原本想象中的咒力消耗更大了。

能量在轉化期間便消耗掉了。

換言之，就像是想要把鐵礦變成飾品，但鐵礦原有的重量卻在打磨的過程之後就消耗過多了。

“原來是這樣……”灰原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七海瞥了他一眼：“你懂了？”

灰原雄很自然搖了搖頭：“半懂。”

但是，神奇的灰原同學有一個獨特的想法——既然打磨會消耗，那融化塑形呢？

“就像是把鐵礦高溫煉化之後，變成液體之後放入對應的容器裡不就可以變成想要的形狀了嗎？”

好想法。

但是，這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

霧裡梅梅子眼睛閃爍一瞬，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了幾下就像是在按動計算機的按鍵計算數據一樣，在腦內快速運算可能性之後微微皺起眉頭來。

“這真的是個不錯的設想，可是……”

可是存在一個非常致命的問題——沒錯，容器的問題！

“？”

霧裡梅梅子現在采用的轉換裝置——小圓球夜天使實驗體，最大的強度僅僅能捕捉三級咒靈並將咒力轉化成半電力狀態，但是如果等級更大就束手無策了。

論其根本，完全是因為它並不能承受三級以上咒靈的咒力量。

不，這和它的小巧體積並沒有關係，而是因為核心裝置隻能做成那個大小。

再大就會破碎了。

所以現在推進實驗的話，必須要一個能夠存儲極強咒力的物體又或者是能夠像是消磁機一樣能夠消除咒力的物體。

可是，究竟在哪裡能找到這樣的東西呢？

聽起來難找程度就像是隔壁片場的青色彼岸花一樣。

不過總而言之，起碼是有方向了，這起碼比原來好多了！

“總之，灰原你是天才！”

被誇獎的灰原雖然不解，但眼睛眨了眨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和附贈的大聲回應：“哦！”

霧裡梅梅子緊閉的雙眼重新睜開，裡麵已經燃起了光芒——梅梅子從不坐以待斃！

“問問擁有鈔能力的禦三家五條前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