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姚研動作很快,邊做出防範姿態邊開了鎖,用小手電照亮了裡麵的一片漆黑。
發電房的地方不大,有著繁瑣的線路和幾個大屏電腦,處在無人看管的狀態下早就熄屏。姚研說這裡地方狹小又嗡嗡吵,就算是夜裡值班的人也會在附近的值班室裡放把長椅打瞌睡躲懶,畢竟又不是保安室,人應該不會有的。
果不其然,裡麵有隻小桌子,拉開抽屜以後能看見兩盒沒拆封的餅乾,還有一瓶被喝了一半的水。對於食物相對還算寬裕的薑晚星和林見月來說當然沒那麼急迫,但姚研看見水瓶以後兩眼放光,先回頭看了眼把門關上的薑晚星,有些猶豫。
“你想喝就喝吧。”
那水肯定是被人喝過的,應該沒毒,但薑晚星現在還沒有落魄到這種程度。姚研嗓子都很沙啞,咕嘟咕嘟喝了兩口以後就停了口,珍惜地把塑料瓶揣兜裡。她左翻右找,總算是摸出了一個存儲式發電機來,連通電腦打開了電子地圖。黑暗的室內被柔和光線帶來一線生機,姚研清清嗓子:
“你們是要去找藥的話,其實這裡也有,當時病毒爆發了,門診部和住院部人比較多,情況慘重,藥房是在門診部裡麵,需要從門診部大廳穿過去,會很危險。”
她雙手撐著伏案,林見月認真地站在姚研旁邊,因為地方狹窄,兩人無意間幾乎是頭碰頭的姿勢,姚研說得很賣力,指了路線以後肚子不爭氣地咕叫了聲,繃直脊背。回頭就看見薑晚星對著自己的神色,清冷勝過窗外的凜冽霜雪。
姚研:“……”默默跟林見月拉開了距離。
薑晚星唇瓣不自覺用力抿了下。
見鬼。
她總感覺林見月比起自己,連陌生人都能更相信似的。
唉,怪隻怪原主做了太多“好事”。
薑晚星很快調整好情緒,示意姚研幫忙帶路。姚研剛剛摔了那一下是腳踝扭到了,一時半會好不了,要是沒人幫襯著都不敢出去,眼見著薑晚星單手扶住她,讓林見月把餅乾和幾顆搜刮出來的小糖果裝包裡,話也沒多說,勉強支撐著就往外走。
當她們出去以後,看見地上那具怪物的屍體,薑晚星拿出手機來拍了一張照片。
姚研指的地方是在住院部不遠處的單獨平層,外麵風又開始大了起來,像是凜冽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拍在臉上不見血,肌膚卻像是龜裂般疼痛。戴著的圍巾口罩隻能是聊勝於無的遮擋物,一旦從房間裡出來,除了冰天雪地,還有喪屍的虎視眈眈。
薑晚星隔在林見月與姚研中間,倒不是因為“吃醋”,而是始終對於陌生人還是存有幾分警惕。她看似攙扶,實則找到合適位置,就算姚研要突然發動攻擊也能迅速反手製服。
林見月雖然是Omega,這裡的Omega也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菟絲花,起碼是個身體正常的成年女人,反應敏捷,她們從長廊底下走的,看見喪屍,林見月就主動上去砍,薑晚星在她附近補刀及時。
但因為刮風,又帶個傷員,走到目的地足足花了有半個多小時。門上了鎖,見薑晚星盯著窗戶看,林見月連忙叮囑:
“小聲點,動靜太大容易引來喪屍。”
雖然走得慢,但她們路上其實也還算順利,或許是因為刮風,喪屍也沒那麼容易找到活人的方位,一路上遇見的並不多,還都儘量繞開了。林見月話音剛落,手腕就傳來微涼的觸感,隻見女人把她往後輕輕一拽,就用手裡的小錘子敲碎了一小片玻璃。
真是一小片,控製精準,發出的動靜都被掩埋在嗚嗚風聲中。繼而,薑晚星直接把手探入,側身貼過去,很快扭開了門把手。她輕巧回身,動作利落又漂亮,明眸湛湛含笑,像是看破了林見月剛才那點小小的不信任,小聲道:
“進來吧,老婆?”
屋子裡麵有零星的幾隻喪屍,可能是事發當時裡麵就有傳染者,其他人沒來及跑被傳上了。薑晚星一一解決掉,確認沒有危險了才讓她倆進來。
姚研一路上被扶著,薑晚星也沒太照顧她,此時腳踝火辣辣的刺痛都快麻木,進去以後用手電筒一掃,果真找到了藥,焦苦的麵容上才浮現一點笑意來。
這裡的藥品不少,有些都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離門口近一點的一座櫃子上有著深淺不一的抓痕,令人心驚。三個人不約而同地都能猜到,應該是屋子裡有人異變發狂咬人,被咬了的嚇得魂不附體,或是剛被咬異變還沒有完成的時候抓下的,就連水泥地都被犁開好幾條痕,可見當時那人對離開這座房間的執念之深。
好好的一座城市,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林見月看見小兒發燒的藥物,連忙就用準備好的塑料袋來裝,除此之外還拿了幾盒常用藥品。等到把遙遙要用的給拿到手才鬆口氣,想起來去拿成人用的。
藥品這種東西,在末日絕對是稀缺品,而且越往後越是。現在工廠停擺,就連警局等機構都是名存實亡,朝不保夕的日子裡,吃飽穿暖生病有藥就是最大的剛需,姚研咬牙給自己的傷處上藥,外麵氣溫太低,讓她感覺皮肉好像都跟衣服連了起來,一碰就劇痛無比。
櫃子最上頭還有個小箱子,三個人當中個子最高的薑晚星踮起腳試了試,也夠不著,就朝林見月招呼了聲,抱住她的腰,把人往上一舉。
薑晚星力氣特彆練過,又是Alpha,抱一個體重不過百的Omega輕而易舉。林見月隻覺得自己穩穩地被托抬起來,她抓住箱子,薑晚星立馬就把人放下,片刻也沒有多餘的接觸。
剛才的觸感卻好像還殘存在腰上。
林見月有點彆扭地躲開視線,把箱蓋拉開,發現裡麵是一些完整的防毒麵具和醫用護目鏡,頓時眼前一亮。粗略算了下數量也不少,防毒麵具暫時沒什麼用,但護目鏡不僅能防止作戰時喪屍血液噴濺到眼睛,還能抵擋風雪,還是非常有用的。
她們出來的時候是清晨,現在薄霧散開,原本若隱若現的景象在漸漸歇止的風雪中更加清晰。等到收拾差不多了,薑晚星就挽住林見月的胳膊,見她倆要走,姚研連忙忐忑開口發問:
“我,我可以跟著你們嗎?我在這附近不遠有一座公寓,平時走路就五分鐘路程,裡麵有存糧,我是外科醫生……”
“不行,”明顯是處在主導地位的薑晚星不帶一絲猶豫地就拒絕了她,“你受傷了,走得很慢,會拖我們後腿。而且就算你的住所有存糧,一來那邊人口密集喪屍數量必不會少,二來——”
女人挑眉的動作有些輕佻,狹長眼尾染著冷意,她站在門口,下一刻就要鑽進外麵的凍人風雪裡。
“我也不保證到時候會不會改變想法,所以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薑晚星把手裡一個小小的包裹一丟,而後轉身走人。林見月緊隨其後,回頭看了眼沒徹底關緊的房門。
一路上跟著她們過來的姚研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她被隊友背叛推向死神時沒有哭,腿腳扭傷了沒有哭,現在得到了薑晚星否定的答案,肩膀一聳一聳,總算是抽泣落下淚來。
不過薑晚星給她的那個小包裹裡裝著一份餅乾和小半瓶活淤化血藥,姚研受了傷,再帶一個傷員出去非常麻煩,路上危機重重,自顧尚且不暇,而那女生意誌力頑強,最後掉眼淚也不過是因為之前都在努力表現。
這樣一個有韌性的人,有一點休養的時間,反倒活下來的可能不小。
林見月被她拽著走在雪地裡,沉默一小會,空氣中隻能聽見兩雙靴子踩雪的細微“嘎吱”聲音。天色大亮,風也停止了,從西麵八方過來的喪屍又一次開始捕捉活人的氣味。林見月拽緊了包帶子把它緊緊貼在後背上,一邊警惕四周,一邊總算是醞釀著開口:
“我以為你會不理她,或是把她帶到家再說的。”
給人開空頭支票是原主最擅長做的事,可以說當初的林見月就是被她的純良表象所欺騙,才會入了虎穴。後半句她沒說完,把人帶回家以後是否真的拿些報酬就走,就不好說了。
她看見薑晚星出手救下姚研的那一刻,就猜想過眼前人會用怎樣的方法來利用到手的資源,唯獨沒想過薑晚星還真選擇了交換。林見月從來對這女人都是以最大惡意來揣度的,其實薑晚星是姚研救命恩人,就算借著她帶路,什麼都也不為過。
恍惚間,林見月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她之前說的那句“之後好好過”,心情有一瞬的小小複雜。
“哦,本來想那麼搞的,但太麻煩也太浪費時間了。”出門前,薑晚星給自己換了個口罩,她嗓音溫沉如水,刀刃在雪水裡簡單清洗了下,看見有從一樓跑過來的喪屍,抬手就是一刀下去,“而且她最好彆死,不然之前也白搭救了。”
喪屍越來越多,這片雪有點深,不好躲,薑晚星乾脆拔刀就砍。林見月在她旁邊補刀盯著四方動靜,兩人都沒說話,唯有呼吸時噴出的一點熱氣,迅速無聲融化在清寒溫度裡。
薑晚星忽然發現,林見月的好感度如她的明澈雙眸般忽閃忽閃,最終定格在數字“5”上。與此同時,她們順著原路返回,已經走到了那條長走廊上,那頭被薑晚星劈死的怪物屍體還在原處,四周安安靜靜的,隻有她倆的腳步聲,Omega原本抓著她的袖子,忽然間瞳孔一縮。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