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毀滅世界,我紀無淩也當義無反顧。(1 / 1)

天色漸暗,忽而狂風暴雨,礙於修為不夠的柏鳶,隻能徒步將花煙寒背上玄修門。

雨滴落在兩人身上,柏鳶搖頭將眼皮上的雨珠甩掉。

停下腳步,將身上大衣,披在花煙寒身上,連同她的臉麵,一一蓋住。

“師父,您必定要撐著回去。”

叢林沙沙作響,雨水打滑了石頭,柏鳶一不小心崴到了腳,為了穩住背上的花煙寒,柏鳶強忍這疼痛,保持住定性,一撅一拐將花煙寒背到玄修門。

“長老,長老……救救師父……”

一踏進大門,柏鳶呼喊打破整片寧靜。

看到花煙寒不省人事趴在柏鳶背上,眾多弟子皆撐傘而來。

“大師姐怎麼了?”

“大師姐受傷了……”

有人伸手探了探花煙寒鼻口,一驚,縮回手,“不是,大師姐,怎麼沒了氣息?”

“淒風冷雨的,你們圍在此處作甚!”

清境站在天神閣處威嚴一聲,眾人接連散去,柏鳶背著花煙寒匆匆跑進天神閣。

“請三位長老,救救我師父。”

柏鳶將背上大衣扯掉,把花煙寒放到長桌上,接連映入三位長老眼中的,皆是一具死屍。

清境慌忙走來,根據他常年經驗所得,這便是一具沒了魂魄的死屍。

他的徒兒,怎麼會成了這般狀態?

就算她隻限於十八階,可也有妥妥自保的餘地。

清境攤掌略過花煙寒全身,微做全方位檢查,便是得知,花煙寒中了魔界散魂術。

“散魂術……”清境用著幾乎絕望的語氣,垂下手。

終是逃脫不掉命運的險阻。

清境雙腿一軟,清尤清賢連忙上前攙扶。

見到清境如此神態,抱著一絲希望的柏鳶,忍住淚水,踉踉蹌蹌走向清境,緊拽他的衣袖,抖著道:

“我們回來路上,遇到紀檀,他將我與師父分開,我入了幻境,出來以後,便看到師父她……”

柏鳶懇求道:“長,長老,求您救救師父。”

接著轉身跪下,磨著雙膝衝著清賢去:“清賢長老,您醫術高超,定是有辦法救治師父的對不對?”

三位長老望著七竅流血的花煙寒,不為所動。

他們皆知,魔界散魂術是一歪門邪道之術,凡是中了此術皆無可救的餘地。

柏鳶淚水緩緩落下,抬手用劍袖拭去淚水,堅強著露出笑容,從身上拿出靈球。

“長老,你們看,我們把靈球拿回來了,完成了任務,這次我和師父不要獎賞了,隻求救師父一命。”

清境盯著靈球,攢眉蹙額,又望向一邊靜躺著的愛徒,心碎一地。

這麼多年來,不讓花煙寒下山,自有他的理由。落座在花煙寒身上的情劫,並非簡單之事,而她今日死去,便是渡劫失敗。

這是清境最不願看到的景象,便是把花煙寒困在山中一年又一年。

可作為長老的他,並不能展露出任何情緒,仍是嚴肅著臉,對柏鳶說:

“此番任務,你們師徒完成得不錯,帶回靈球,確實有所功勞。但花煙寒中了魔人散魂術,已是靈魂四散,回天乏術。”

柏鳶站起身,緊湊著淚水在眼眶,不可置信這話是從清境嘴裡說出,問:

“長老,您可是師父的師父,您怎能說她沒救呢?”

清境不緊不慢看著他,“人死不能複生,更何況,靈魂四散,歸於混沌。”

“不可能,這不可能……”柏鳶回頭繼續央求清賢,“清賢長老,清境長老不懂醫術,我不聽他的話,我聽您的,您說,能不能救救我師父?”

清賢望了一眼清境,隨後歎氣,走到花煙寒身邊,揮手將花煙寒身上殘留魂魄收集起來。

他無奈搖搖頭,“正如清境所說,歸於混沌。”

“不,不……”柏鳶轉身,拉著清尤的衣擺,磕下幾個頭,連同額頭磕破,血液緩緩流至臉上。

“清尤長老,您會看命數,求求您告訴我,我師父是不是不會死?”

清尤閉了閉眼,他能看到的,是一顆幾乎沒有亮光的星,便是搖搖頭,一言不發。

此時,天神閣外眾多弟子冒雨前來打探消息。

多人得知花煙寒成了一具死屍,又因上次中了炙蟲毒被花煙寒所救,皆來關心花煙寒狀態。

柏鳶知道拚一己之力,無法撬動長老們的決定,便是走出天神閣,跪在門外,重重磕頭。

“請長老們求求我的師父,或是用我的生命作為代價,柏鳶皆無怨無悔。”

玄修門向來便有救治眾人高超醫術的標簽在外,所才得名聲威望。

柏鳶便是不信,三位長老沒有可以救回花煙寒的法子。

而他們如今神色肅穆,便是在其醞釀好壞。

見柏鳶下跪央求,天神閣下眾多弟子同是冒雨下跪,一同祈求:

“請長老們救救大師姐。”

“大師姐救於我們危險之中,我們定不能忘了大師姐的救命之恩。”

“沒錯,玄修門還有今日眾多弟子健在,全是大師姐的功勞。”

“求三位長老,救救大師姐……”

眾人言由衷發,隻有柳妤不情願下跪,眼裡透出得意之色,嘴角勾起。

雨夜淒冷,大雨磅礴,聲勢浩大,蓋住外界微弱聲音。

紀無淩冒雨前來玄修門,且是眾人皆聚集在天神閣外,看守鬆懈,紀無淩偷溜進門。

“長老,請救回大師姐……”

天神閣外祈求聲不斷,紀無淩揮手散去身上雨珠,悄聲走到閣內,藏在屏風之後。

定下心神,從縫隙中,隱隱約約能看到花煙寒躺在桌上,被一股紫色力量包圍起來。

清境背手凝望窗外雨天黑夜,一言不發,瞬間從發根滋生數條白發。

清賢方見,如下定某種決心一番,鎮定道:

“隻有一法。”

清尤向清賢使了個不必再說的眼色,清賢略過,道:

“散魂術是魔界絕術,但魔界向來做事都留有一手,能將魂魄從混沌中收集的,便隻有威力龐大,幾百年一降落的魔皇之力……”

“放肆!”

清境撇向清賢,眼裡布滿紅血絲,卻更顯蒼老。

“如今玄修門眾多弟子在此求情,我們作為長老,難道真見死不救?”

“魔皇之力,你可知是何物?你身為長老,難不成因一位身份卑微的弟子,召喚出擁有毀天滅地之力的邪惡力量?”

清境憤憤甩袖,並不是他不救,救了他的愛徒,便是天下大亂,而他作為玄修門之首,必定不能因小失大。

他的愛徒,是他從小拉扯到大,當爹又當娘,如同親生之女,撫養長大,此刻失去何不是心如刀割。

可他的地位注定他用不得自私,一切必以天下為主,便是自私把花煙寒藏在山中十六年。

“此事隻有一法,錯過了,便是無力回天。”清賢補充道,又見清境白發滋生,再次歎氣,欲言又止,回頭離去。

清尤識天文地理,觀天取象,走時留下一句:

“若是得到一線生機,或許,命運有所不同。可好壞參半仍舊是命運所攜,怨不得愛不得。”

清尤離去,天神閣隻剩清境一人,望著花煙寒時,視線模糊。

“如為師棄了你,你可恨我?”為了大局,清境不得放棄花煙寒。

忽而大雷作響,山上一處亭子忽然著了火。

“清境長老,山上似乎有魔人闖入……”花景是清境身邊的得力助手,發覺有魔人闖入,便匆匆來報。

方有上次魔人間諜之舉的教訓,清境快速調動天神閣外一半弟子,接連上山。

麵對門外柏鳶,他仍舊不為所動。

“如長老不救師父,柏鳶活著也無意義,必定在此長跪不起,更不會保護玄修門。”

柏鳶態度強硬,清境此時也無餘力教導,帶著弟子飛向山去。

天神閣空無一人,隻剩花煙寒靜靜躺著。

一雙白色,沾染幾絲泥土與雨水的鞋子,從屏風中走出。

腳步聲輕而急,隨後停在花煙寒身旁。

一身白衣,映襯出紀無淩慌促不安的臉麵,攢眉凝視,桃花眼失了神,愴然涕下。

紀無淩攤掌探著花煙寒身子,如同方才他聽到的,便已是靈魂四散,無力回天之象。

胸前衣裡,隱隱露出木簪一角,便是想起今日將木簪給予她時,花煙寒迷花眼笑,甚是愛惜著發簪將放入胸前。

回憶散去,花煙寒靜躺不動。

平日的歡聲笑語宛如還在耳畔,她的一顰一笑,皆是印烙在他內心。可此時此刻花煙寒七竅仍殘留血跡,毫無氣息。

紀無淩聲音顫顫:“煙,煙寒……是我的錯。”

花煙寒寂然不動,麵部神色越發煞白。紀無淩額蹙心痛,猶如一根細長的針,慢慢戳入他的心窩,那種酸澀,悲痛,比日複一日割腕之艱,更愴痛。

他甚是後悔自己的隱忍不發。

紀無淩握住花煙寒冰涼的手,撫摸在他臉上,嘗試用體溫,暖了她的手。

在遇見花煙寒時,他曾想過剔除魔根,成為凡人,與她共度餘生,朝朝暮暮,不與世間事為枷鎖,更是為自己而活。

可如今花煙寒魂飛魄散,所有幻象,接連打破。

他怎能忍心讓她死在紀檀手下?

她的性命,比任何一切都重要。

他已經忍受夠了,一輩子活在紀檀眼皮之下的他。今日,他更是得寸進尺,殺了自己愛人,將她靈魂撕破,毀掉他所擁有的一切。

這便是在挑戰他的底線,更是不把他當成人看待。

紀無淩本就一無所有,直至今日,不過看到一絲亮光,原以為迎來光明,卻是炸開了漆黑的長夜。

紀無淩眸底湧出殺氣,橫眉豎目,緊握雙拳,伴隨手腕上的傷疤,隱隱作痛。

“紀檀,從從這一刻開始,我紀無淩必定與你不共戴天,殺了我的人,必要你付出代價。”

紀無淩抹去花煙寒眼角血跡,溫和道:“世間唯有一法可救你,即便是毀滅世界,我紀無淩也當義無反顧。

煙寒,等我,等我回來,我們方能共聚一生。”

悄然一股煙,紀無淩消失在天神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