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趙淩還指著趙王氏不在家,他好為所欲為。
等趙王氏真的不在家了,他簡直度日如年。
趙王氏一回來,他直接就猴在她身邊,看得趙驊哭笑不得:“怎麼?晚上還想跟我們一起睡?”
趙淩認真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了。我不回去睡,抹布要把崽兒都叼過來的。”
爹娘的床就這麼點大,還是算了。
想到抹布的崽兒,趙淩說道:“娘,豆豆要一隻,要是這幾天他們家過來,您就給他們一隻。”
趙王氏應下,笑道:“還是豆豆的麵子大,還說這一窩留在家裡誰都不給呢。你魏伯伯想要一隻,我們都沒敢答應。”
趙淩不敢再多留,跳下床,自己穿好鞋子:“不跟你們說了,我回去睡覺了!”跑了兩步,又回頭對兩人行禮,“爹娘早點歇息,孩兒告退了。”
趙驊和趙王氏看著搖頭:“這都跟誰學的?”
哪怕趙王氏,她的規矩多是在治家嚴格,私下裡也沒這麼多規矩,不然活著多累。
丫鬟過來吹滅了蠟燭,關上房門。
趙王氏說道:“小國公倒是性情中人,見淩兒被欺負,立馬就把顧棱給揍了。你這個當爹的,竟然還有心踏青遊湖。”
趙驊冷笑一聲:“打一頓算什麼。你等著吧。”
其實也是身份受限,顧棱再怎麼不著調,那也是宗室。
彆說是他了,就是竇榮,也不過仗著現在年紀小,才能這麼不計後果直接打人。
他一個外臣,能怎麼著這些皇親國戚?
倒也不是真的一點招都沒有,但得徐徐圖之,最好還得把趙淩摘乾淨。
若是他所料不差,他們趙家將來還得落在趙淩身上。
趙驊的謀劃趙淩不知道,倒是他的伴讀身份,馬上就下來了。
他讀書的場所,也從文華殿搬到了禦書房。
像皇帝身邊跟著庶吉士當秘書一樣,他也像是個小秘書一樣跟在顧朻身邊。
他要做的事情當然沒有庶吉士那樣多,隻是跟在顧朻身邊學習而已。
和他同樣的,還有太子身邊的另外兩個伴讀,吏部尚書的長孫米希和太子太傅的侄孫季鬆。
這麼一來,他需要補的功課更多了。
每天上下學的時候,都得抓緊時間問趙驊各種問題。
反正趙驊是自己親爹,科考是探花,當官是天子近臣,該懂的都懂,免費老師不問白不問。
“爹,修皇陵要這麼多錢?”最近禦書房裡吵的是陛下修皇陵的事情。
修皇陵,認真說起來是三件事。
皇帝要給自己修陵墓,此外還有過往帝陵的維護修繕,以及守衛帝陵的軍隊的開支。
讓趙淩感到魔幻的是,這三筆費用裡,開支最低的是軍隊。
在懂事的兒子麵前,趙驊也不藏著掖著:“采石、運輸的費用不低。人力倒是不貴,除了工匠之外,抽調徭役即可。主要還是各級都要貪墨一點。陛下也清楚,主要是他們貪得太多了,太不像樣。大致費用我算了價格已經交給了陛下,現在陛下就看工部那些人有多大的胃口,能不能吃得下去。”
趙淩倒是覺得:“要是他們能辦好事情,給他們吃點就吃點了。”
趙驊本來就擔心兒子變成個佞臣,現在聽他這麼說,又擔心他變成個貪官,原本閒適的坐姿都端正起來:“你怎麼這麼想?”
趙淩理所當然道:“他們不過是暫時代為保管而已。等事情辦完了,吃下去的,還得吐出來。”
怎麼吐?
抄家、流放多的是辦法。
真當貪沒貪的,皇帝不知道?
趙驊細思恐極,冷汗一下就浸濕後背,把暖烘烘的兒子抱住了壯膽:“不、不至於吧?”
趙淩一見他爹這反應,張了張嘴,又過了一小會兒,掀了車簾子探頭,確認周圍沒經過的車馬行人,才小小聲問道:“你貪了?”
趙驊立馬把他的嘴給捂住:“可不興說啊。”
趙淩拍拍他爹的手,等他放下之後,追問:“很多?”
趙驊沒肯定也沒否定,隻抹抹腦門上的冷汗:“不許再問。”
趙淩當然不給他麵子:“等回家了你再跟我說。”
畢竟是在大街上,誰知道被誰聽了去,還是回家說保險。
他得看看家裡有什麼風險,好早做打算。
趙驊壓根就不想跟趙淩說,但沒用,兩人一回家,趙淩就把趙驊拖到大書房裡,還吩咐趙驊的長隨:“大虎叔,你守在院門口,不準讓人進來!”
嚴肅的話,由一個七歲的小朋友說出來,就很不嚴肅。
趙大虎以為父子倆鬨著玩,眼裡帶著笑,臉上一本正經:“是!保證不讓人進來!”
趙驊見他這幅德行,顯然是非得知道不可,隻能大致說了說:“你現在對本朝的官員也知道,你爹我擅長算數……”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看向趙淩,露出得意的笑容,“這點你最像我。”
像屁!
那是他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加線代、微積分、統籌啥啥練出來的,跟老爹有個毛線關係?
他想著坐到椅子上,坐上去之後發現太矮了,不夠有氣勢,就爬到趙驊腿上,又踩著他爬到書桌上坐下:“不要轉移話題!”
他的動作太快,趙驊反應過來隻能看著自己腿上被兒子踩出來的兩個腳印,趕緊站起來拍拍:“你小子……”這可是他的官服!“行行行。我說我說。”
書房門沒關,能夠清晰看到外麵院子裡空無一人,再外麵隔著影壁,瞧不見。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最早就是給陛下打理私庫,皇莊之類的。這裡麵有些不太好明說的開支……真不能跟你說!反正,除了俸祿之外,陛下額外給了我一些賞賜。後來我外放去江南,管理絲織和鹽運,那差不多是明著給陛下摟錢。”
趙淩聽不明白:“全天下都是陛下的,為什麼還要這麼暗搓搓摟錢?”
“話是這麼說,實際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誰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再說陛下有些不太好明說的開支。”先帝當年被父兄背刺,後來雖然登上大寶,但因為連年征戰氣血兩虧,早早離世。現在的陛下就很有憂患意識,暗地裡培養了一些勢力,隻是這些肯定不能和他才七歲的兒子說。哪怕他兒子挺靠譜的。
趙淩微微蹙眉:“那你算是奉旨貪墨?”
這話不好聽,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我給陛下做事,陛下沒虧待我。不然你以為咱們家的宅子仆役田產是哪兒來的?真靠著我那點兒俸祿?”當今官員的俸祿確實不算少,但也絕對不能算多。
底下的官員給的孝敬是不少,但敢拿嗎?
彆人不說,就他先生和師兄弟那裡就過不去。
京城這邊又是哪兒哪兒都貴,可不像他們老家那兒什麼都便宜。
很多官員都像他師兄魏學海那樣的,日子過得緊巴巴。
真靠著他的俸祿,頂多就是勉強過日子,要像現在這樣有商鋪有田產是彆想了。
趙淩認真打量他爹:“所以你還管著陛下的小金庫?”
“咳!小孩子少打聽!”趙驊把兒子從書桌上抱下地,差點把腰給閃了,“你怎麼這麼重?你三哥都沒你重。”
趙淩鄙視:“那是你們都不練武,肉吃得少。”
他不止肉吃得多,飯菜也吃得多。
他上學的時候是正經一日三餐。
自從開始習武後,飯菜標準更是往上提升了不少。
每天在宮裡頭,雞鴨魚肉換著花樣地吃。
不像在家裡,大廚房就一天兩頓,中間那頓點心就彆提了,還不如他自己在小廚房裡開個火。
“我一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還練武呢。”
老爹再忙也不加班,也沒有回家作業,能有他忙?
還不等趙淩吐槽,趙王氏風風火火走了進來:“你們爺倆說什麼小話,不讓人進來就算了,還不記得吃飯?”
趙淩趕緊一大步跨過去,拉住她的手晃了晃:“娘~我說爹是個菜雞,不鍛煉身體。您還每天打五禽戲呢。過陣子您都可以把爹扛起來耍了。”
趙驊聽得想把兒子揪起來,屁股上給兩巴掌:“你說的什麼?”
菜雞是什麼?
哪個好人家兒子這麼說自己爹的?
趙王氏回頭,上下打量了一眼趙驊,感覺自己還真的可以試試。
她最近已經能夠拿著趙淩的石鎖耍了。
趙驊被她眼裡的躍躍欲試嚇了一跳,頓時加快腳步:“吃飯吃飯!”
真要被妻子舉起來耍,那成什麼了?
他娶的又不是屠戶女?趙王氏是正經官家小姐!
他走得太急,以致於到餐廳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餐廳裡其他人已經到齊,見他這副模樣,給他行禮的動作都遲疑了一下。
幾個妾室和孩子的“老爺”和“爹”叫得七零八落的。
趙驊擺擺手:“都坐。”
趙辰他們看著趙王氏牽著趙淩進來,都不太高興地撇撇嘴,但還是照舊行禮:“娘。”
幾名妾室跟著起身行禮:“夫人。”
趙淩跟在後麵和兄弟姐妹和姨娘們打招呼。
春分過後,白天變長,吃晚飯的時間沒那麼趕。
現在蔬菜水果和新鮮的肉類也變多,最近晚上還有一人一杯羊奶可以喝,算得上豐盛。
趙驊坐在主位上,一邊吃飯一邊觀察幾個子女。
趙辰不用說,年紀最長,長得也是最高的,就是身形看上去確實偏瘦了點。
次子趙縉瞧著竟然比趙淩高不了多少,身形更是瞧著就文弱。
反倒是家裡兩個姑娘瞧著還健壯一點,不至於真把姑娘養成屠戶女吧?
吃過晚飯,趙驊特意把兩個女兒叫到跟前:“婉清、婉蓉,過來。”
兩個女兒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家老爹,上前還不等說什麼,就被老爹舉了舉。
隻聽“哎喲”一聲,趙老爹成功把自己腰給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