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慢慢地挪步到橋邊，又沒再往前走了，坐在橋頭上開始糾結。

“絲絲，是你嗎？”

絲絲抬頭，見一個年輕姑娘推著一輛板車在橋上站著，那個人不正是她的表姐香芸嗎。

“香芸姐。”

“天呐，絲絲，你變得好像個城裡姑娘，我打量了好久都不敢認你。”

在香芸看來，絲絲長高了一些，皮膚比以前更白皙瑩潤更有氣色，一頭豐厚的及腰長發也比以前更加柔順有光澤，她身上穿的衣服無論款式、材質都是時興且質量好的衣服，再不是以前在鎮上買的爛便宜的地攤貨，最關鍵的事她的氣質比以前好多了。

“香芸姐，我還是以前的白絲絲，一點也沒變。”

“太好了，我們的絲絲小妹回來就好，你不知道我聽說你被姨父姨媽賣了以後有多難過，還以為你以後再也不回來了。來，跟姐好好說說你這一年多的情況，你跟誰在一起，在哪兒住，病治好了嗎，過得咋樣呢？”

“香芸姐，這一年多發生的事可多了，一下子可說不清。”

“要不，你今天到我家去，慢慢地跟我說。”

“好啊。”

絲絲看著香芸的板車裡還有幾盆菊花，“香芸姐，你今天去鎮上賣花了嗎？”

“是的，不好賣，一早上來等到現在也就賣了六七盆，這幾盆隻好帶回去了，這是早的一批菊花，開得還不多，等後麵盛開時，得拿到城裡去賣，鎮上真的賣不了幾盆。”

“我也發現了，城裡人多，而且城裡的人有錢，舍得買花的人也多。”

兩個人便一路說著話向香芸家走去。香芸家住在離清水村幾裡遠的一個山村裡，她家就住在秀嵐山的山腰上。半個小時後，她們已經到達山腳下，還要推著板車往山腰裡走七八分鐘，為了方便行走，香芸換了個方向，人在前麵拖著板車往上走。

“香芸姐，我來幫你推。”

“哎呀，絲絲，不用了，你那細胳膊細腿的有啥力氣，這板車上又沒重的東西，我一個人就可以啦。”

但絲絲還是在後麵推著，以前她就是這麼幫香芸姐推板車的。

幾分鐘後，她們來到香芸家門前，看到院前一簇簇堆滿地的菊花叢，有的已經開了，大部分正是含苞待放的樣子，可以想想再過一陣子將是如何壯觀，絲絲閉上眼睛仿佛已經聞到了菊花的清香味。

推開竹籬笆，見翠珍姨媽坐在院子裡納鞋底。

“媽，你看誰來了？”

翠珍抬起頭，瞪著一雙混沌的眼睛打量了半天，“呀，絲絲，你咋變了個樣兒，我都快認不出你來了。”

“翠珍姨媽，我沒有帶什麼，這個給你。”絲絲把那袋子香蕉遞了過去。

“來就來嘛，還帶什麼東西。”

翠珍高高興興地把香蕉提進屋裡去，忙著去給絲絲倒茶，又去園子裡摘橘子。

翠珍是清水村翠嬌的親姐姐，人從小就不太靈光，懵懵懂懂，也就能照顧家裡的生活，嫁到這麼個山村來，她倒也不會感覺到生活的苦，但丈夫又在幾年前出了意外去世了。

香芸初中畢業後也出去打過工，但因為打工掙得也不多，且翠珍適應不了外麵的生活，香芸不放心母親一個人在家，於是回到山裡的家裡，靠著山裡的地種花賣花，也種菜賣菜，賣點雞蛋鴨蛋，以此維持生計，母女兩個相依為命。絲絲之前就是跟著這個表姐種花賣花賺點零花錢。

香芸現在已經二十歲了，母親自是不會為她打算，但彩鳳、翠嬌還有她的舅舅、叔伯、姑姑等各種親戚都有為她張羅相親事宜，但是香芸都找各種理由推脫了，她嫁了她的母親咋辦，她總不能帶著母親出嫁吧？要麼，她先努力攢攢錢，以後能搬到鎮裡生活再考慮自己的事。這是她的打算。

因為山村裡條件不好，家裡條件也不好，香芸隻上到初中，但她卻是個很有審美力和動手能力的姑娘，這個山村的家被她用閒暇時光一點點修葺改善得很好。籬笆是就地取材的竹子做的，原本幾間舊屋子，她用打工和賣花賣菜的攢的錢，請村裡的泥水工按照她的設計修繕裝飾了一番，黑瓦白牆，木質家具，乾淨整潔，外加院裡院外的花草樹木、蔬菜水果，充滿了山村院落的情致，又充滿著童話色彩。

傍晚時分，七八隻鴨子從山泉邊回來了，嘎嘎地叫著要吃晚食，香芸去和鴨食，吩咐絲絲道：“絲絲，你去菜園子裡割把韭菜來，等下炒鴨蛋吃。再扯兩把小白菜來。”

“好滴。”絲絲從廊下挎了個籃子拿了把小鐮刀就去了，她對這裡很熟悉，菜園在哪，果園在哪兒，山泉在哪兒都一清二楚。

沿著一條小山路走百來米就到了香芸的菜園，菜園子也用竹籬笆攔著，主要是擋著雞去裡麵吃菜。菜園子裡種著各種各樣的菜蔬，香芸和翠珍兩個自然是吃不了多少，大多也是香芸拿到鎮上去賣的。香芸曾跟絲絲說過，這韭菜尤其討人喜歡，種下去，施點肥，就蹭蹭地長，割掉一茬，一把把地拿到鎮上去賣錢，施點肥，又蹭蹭蹭地長。

絲絲沿著根割了兩把鮮嫩的韭菜放在籃子裡，又去扯了兩把小白菜，甩掉泥土放進籃子裡。離開菜園子，再走個百來米就到山泉邊。還沒走到山泉邊，就聽到泉水衝擊著石頭嘩啦啦的聲音。秋天裡的山泉十分清澈，絲絲踩在大塊的岩石上，把韭菜和小白菜都清洗乾淨，提著一籃子乾淨的菜蔬回到香芸的屋裡。

此時，翠珍正在廊簷下給一隻殺好的雞除毛。

“翠珍姨媽，你怎麼殺雞了？”絲絲知道她們家的雞鴨都是用來下蛋賣的，隻有過年過節宴請客人的時候才會殺雞宰鴨。

“給你吃啊。”

“翠珍姨媽，不用殺雞來招待我的。”

香芸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絲絲，乾嘛那麼做客，家裡雞鴨多的是，殺一隻我們一起打打牙祭，你快來幫忙燒火吧。”

“好滴。”

絲絲忙進去燒火，香芸家住在山上，就地撿柴很方便，她們家隻有在夏天熱天氣裡才用罐裝煤氣做飯，其餘時候都是燒柴火，做的飯好吃，關鍵是還省錢。

絲絲生起了火，香芸把淘好米的飯鍋放在灶上，又去取來野山根、紅棗洗乾淨，等下好放在雞湯裡燉，又從一個吊籃裡取出一包魚乾來，從壇子裡抓出一把鹹辣椒和鹹薑來，香芸開始切切切，等菜籽油下鍋燒熱，把魚乾、鹹薑、鹹辣椒一起下到鍋裡，炒得香味溢滿一間廚房。

一個小時後，堂屋的小方木桌上已經擺上了一盤鹹辣椒炒魚乾、韭菜炒鴨蛋、素炒小白菜，雞湯還在鍋裡燉著。

“我們先吃飯，等吃完飯，雞湯也就差不多燉好了，到時候再喝一碗湯，香香的好睡覺。”香芸說。

三個打牙祭的人開動了，魚乾鹹鹹辣辣的十分下飯，韭菜炒鴨蛋也十分可口，小白菜泛著點油花十分新鮮。儘管吃了E城各種精致的美食，絲絲還是覺得這山野的飯菜最可口。

吃了飯就要洗澡，香芸家還是用木桶洗澡，自從去城裡生活了這一年多，絲絲已經不習慣用木桶洗澡了，覺得共用一個木桶確實很不衛生，於是她隻是用自己帶來的毛巾擰了水，將身子擦了一遍。

“香芸姐，你怎麼不建一個衛生間呢？”

“我想啊，可是前一陣子你翠珍姨媽病了一場，把好不容易攢的幾千塊都送進醫院去了，現在隻能等明年再說了。”

絲絲沒再說什麼，跟著翠珍姨媽和香芸看了會兒電視，就各自去睡覺了。香芸家也有好幾件屋子，絲絲以前在寒暑假總回來這裡住上一陣子，所以有間小客房就是她的固定住所。翠珍姨媽早就把一床乾淨的棉被鋪在了一張木板床上，睡著熟悉的、暖暖的被窩，真的很舒服，正要睡覺知己，她的手機響了，是美娥打來的電話。

“喂，美娥阿姨。”

“絲絲，我這兩天忙著都忘記問你了，國慶放假了，你在哪裡呢？”

“美娥阿姨，我在翡月湖彆墅裡啊。”

“你一個人在那裡沒事嗎？”

“沒事，好得很，我自己又會做飯又會做家務。”

“那就好，你有錢買菜嗎？”

“當然有了，美娥阿姨你忘了我暑假賺了不少錢嘛。”

“嗬嗬，當然沒忘。你一個人在家要注意安全，進門出門都要把門關好。”

“我知道。”

“有事就打我電話，我儘快回去看你。”

“美娥阿姨，您還是多陪陪小誌吧，他還那樣小，您真的不用急著回來照顧我。”

美娥也知道，進入青春期的孩子都渴望自由，她的家蓉以前上了中學都想住在學校，不想在家被管束著。“好吧，有事一定給我打電話啊。”

掛了電話後，絲絲垂下眼簾，漸漸進入睡眠。

鄉下的人們都有早睡早起的習慣，到雞鳴時分，山林間、田野裡就有人活動了。

“絲絲，快起來，我們去山裡撿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