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無分(1 / 1)

紙鳶 吧唧貝 3870 字 2個月前

喘息聲愈發粗重,周弈淵短暫地停下,一邊打開水龍頭,一邊跳進浴缸抱起倪鳶,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手不安分地去扒她的睡袍。

「不要,周弈淵。」

倪鳶按住他的手,染上猩紅的眼覆上一層薄薄的水,唇瓣同樣泛著紅腫,說服力顯然不足。

周弈淵先是一頓,後知後覺地鬆開手,重新替倪鳶理好衣衫,然後湊上前去舔她的唇,舔了大概五分鐘才起身朝浴室外走去,留下滿是歉意的一句:「對不起。」

水汽沿浴室門散出,倪鳶拖著濕發走到梳妝台邊,試探性道:「沒有他的味道了。」

歉意與欲望交織在腦海,周弈淵最終選擇緘口不言,他沉默著把倪鳶拉坐在右腿上,打開吹風機替她吹乾頭發。

「你生氣了嗎?」倪鳶側過臉去看,卻在他臉上看不出任何神色。

周弈淵關掉吹風機,靜靜看著倪鳶,順著她的話開始編織陷阱,好一會兒才問:「為什麼覺得我生氣了?因為我不說話、不親你?」

「嗯。」倪鳶聲音很小,像犯了錯的小孩。

周弈淵更加不解,「是你不讓我親的。」

「我沒有不讓你親,我隻是覺得……」倪鳶的手絞弄著衣擺,留下堆疊的褶皺,「無名無分,不好。」

「無名無分,」周弈淵靠向椅背,雙手搭在倪鳶的腰間,放鬆的姿態卻不失禁錮,「是你不肯給我名分。」

「你有未婚妻。」倪鳶的聲音更低了些。

周弈淵輕笑出聲,「一開始不知道我有未婚妻嗎?為什麼要跟我在一起?甘願為愛做小三嗎?」

他握住倪鳶絞弄著的手,連帶牽製住她思考的腦筋。倪鳶果真被問得發懵,差點順著他的話去想是否願意,還好殘留的一絲理智將她拉回神,「一開始不知道。」

「知道了。」周弈淵輕聲回答。

吹風機被重新打開,周弈淵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倪鳶卻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追問道:「知道什麼?」

「知道你是笨蛋。」周弈淵湊上前,鼻子抵在倪鳶頸側,輕輕嗅了嗅,「好香。」

屋內僅剩吹風機運作的聲音,到後來陷入一夜寂靜,周弈淵把倪鳶攬在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肩,哄她入睡。

三天後,倪家老宅。

電話鈴聲打破凝重的氛圍,倪鳶看了一眼倪燚,又定著看了一會兒陌生號碼,最終按下了接通鍵:「喂。」

「我是夏梔。倪鳶,我們可以見一麵嗎?」

短短一句,講明身份,挑明目的。

倪鳶先是一愣,慢半拍地應好。

電話掛斷後,倪燚絲毫不掩飾地嘲諷:「人家未婚妻都找上門了,真丟人。」

倪鳶強忍著歎出一口怒氣,沒打算接話。

「你跟他不合適的,倪鳶。」

倪燚品一口茶,悠悠道:「早年前周家小公子在路邊撿到了一條流浪狗,那是一條渾身臟兮兮卻不難看出漂亮的比熊。周家小公子憐憫心發作,執意要養,可他父親對狗毛過敏,圈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怎麼辦呢?」

他看向倪鳶,異常懇切地尋求一個答案。

倪鳶也的確在認真思考,並且暗暗作答:每天都去看那隻小狗,順便帶些吃的,至少不要讓那隻小狗餓死。

可正確答案與她給出的截然不同,甚至她從來沒有過這個想法。

「不怎麼辦,周家公子既然開口說喜歡,那就一定要養。」

「那隻比熊在周家呆了十年,最後壽命到頭死了。至於那十年周父是怎麼過的?他從來沒在外人麵前提過。」

「一位狗毛過敏的父親會因為兒子喜歡就同意他養小狗,周弈淵受到的愛是你可望不可即的,倪鳶。」

倪鳶怔在原地,她在這一瞬間忽然明白自己與周弈淵的差距,不是樣貌、性格、家世,也不是成長過程中慢慢培養成的世界觀、人生觀,而是所感受到的愛。

她眉眼微垂,三秒後重新抬起,近乎啞聲地說:「夠了,沒必要一次次強調您不是一位好父親。」

其實不得不承認倪燚擁有成千上萬種手段拿捏倪鳶,如果跟上次一樣隻是威脅,她或許還能持槍硬剛。可惜不是,倪燚就是要把事實攤在她麵前,讓她無比清楚地明白和周弈淵的差距,讓她心甘情願地放棄這段感情。

倪燚無所謂地靠向椅背,「‘好父親’是什麼值得炫耀的頭銜嗎?我是商人,對我來說隻有‘成功’才是最值得驕傲的。」

倪鳶啞口。

「我花費上億把你養大,為你添置彆人一輩子都擁有不了的所有物,在你畢業後任由你做喜歡的事……在很多人看來,我已經是一位好父親了。」

「唯一不好的或許是我逼你嫁給不愛的人,可這也不是完全沒好處,比如我沒想著讓你利用周弈淵,玷汙你們的愛情。」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不能既想要愛情,又想要順遂一生,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就算有,也輪不到你選。」

直白的話語像一柄利劍,無情地刺破倪鳶想掩飾不堪的遮羞布。

倪燚說的對,和周家聯姻帶來的利益隻會多不會少,如果他真的讓倪鳶和周弈淵結婚,就一定是想要利用周弈淵的愛,可他沒有這麼做,或許是殘存的一點父愛抑製住了這個想法。

倪鳶這麼想著,不願意再繼續深究下去,於是生硬地轉移起話題:「您找我來到底什麼事?」

「我隻是聽說周弈淵送了你一套房,在瀾庭閣。」

關於倪燚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倪鳶並不感到好奇或是疑惑,她唯一不解的是倪燚為什麼提起,不過無論原因如何,對她來說都不會是好事。

「他的東西我不會接受,您也彆想打主意。」

倪燚點點頭:「是我多慮了,原本還擔心你住進瀾庭閣後抓不到你,畢竟那裡的治安是S市數一數二的。」

太陽漸漸向西,臨近黃昏。

倪鳶驅車離開老宅,向夏梔發來的定位駛去。

半個小時後,咖啡廳。

倪鳶與夏梔對立而坐。

兩人默契地沒有先開口,夏梔盯著她看了許久,率先打破寧靜的氛圍:「前兩次沒機會說,你真的很美。」

倪鳶怔了片刻,莫名慶幸今天沒有被倪燚打,否則一定很狼狽。她揚起一絲笑,禮貌性回應:「謝謝,夏小姐你也很美。」

不等回答,她直接挑明主題:「不過我想,您今天來找我一定不隻是為了誇我好看吧。」

夏梔放下咖啡,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悠悠答道:「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倪鳶不解。

「周弈淵。」

倪鳶的笑變得僵硬,她回想起倪燚說的話,端起咖啡的手輕顫,棕褐色汙漬撒在裙擺處,她隨意擦了擦,努力保持冷靜,「不好意思,手不聽使喚了。」

她將咖啡放下,神情慢慢恢複端莊,最終狠下心說:「這段時間是我越界了,我會跟他提分手,再也不會見他。」

「你舍得?」夏梔反問她。

「不舍得也要舍得。」倪鳶起身準備離開,在邁步前再次表達歉意:「實在是很抱歉夏小姐,插足了你們的感情。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任何事我都會儘全力幫助你,以示歉意。」

「啊?等一下。」夏梔慌地去拉倪鳶的手,試圖挽留:「如果你回去跟周弈淵提分手,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的確不妥,如果周弈淵知道,一定會誤以為夏梔挑撥了兩人的關係,從而與她感情不和。倪鳶思考了一會兒,給出自以為兩全其美的計劃:「夏小姐您放心,他不會知道我們見麵了的。」

「是嗎?可就是他讓我來見你的。」

倪鳶一頓,疑惑浮在嘴邊,卻不知如何問出口,直到夏梔示意她坐下,她才回過神,重新回到座椅上。

夏梔看著倪鳶,眼前逐漸模糊,一張回憶圖就此展開,隻有她自己看得見。

「我跟周弈淵認識多久了?二十年。」

二十四歲的年紀,有二十年是呆在一起的,算青梅竹馬,倪鳶這麼想著,更覺愧疚。

「我喜歡他還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可我現在已經二十四歲了,十幾年足以讓喜歡變成愛。」夏梔側過臉去看倪鳶的神情,「親人之間不摻雜任何的那種愛,我和乾媽一樣,希望他幸福。」

周遭陷入沉寂,倪鳶反複思考著夏梔的話,很久後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與周弈淵撇清不該有的關係。

可就算沒有愛,至少有利益,能相敬如賓總歸是好的。周弈淵能沿平坦的直路到達終點,順遂一生。

倪鳶無意識浮出淡淡的笑,慢慢變了味,不知是無奈的自嘲還是看透後的釋然,「挺好的,周弈淵的確值得長久的安穩幸福。」

「所以,你們更應該在一起。」夏梔勸導的話變得直白,將目的展露表麵。

倪鳶沉默半秒,搖了搖頭,她抬眼看向夏梔,「你有聽說過我的事嗎?」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經曆的困苦是周弈淵一輩子都想象不儘的。

她本應像紙鳶一樣翱翔天際,卻被牽引的繩索限製行動,一旦受外力斬斷繩索,就必定會摔得粉身碎骨,失去價值和存在的意義。

可就算倪燚把她牢牢掌控在手中,卻還是要像對待仇人一樣防備她。

她從未向任何人提過一直住在酒店的原因——倪燚為了不讓她擁有獨立自主的生活,一直限製著她銀行卡花費額度。儘管在酒店花銷的錢早已超過一套普通房子的錢,可隻要讓她無法擁有獨立資產,倪燚願意承擔多出來的流水。

思緒到此,倪鳶潤了潤嗓子,試圖將哽咽吞進腹中,她說:「周弈淵可以更幸福,如果不跟我在一起。」

話說口時才發現先前的舉動是無用功,她的聲音不僅帶著哭腔,甚至隱隱在顫,幾乎是把尊嚴碾碎、散落在地上任人踩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