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心(1 / 1)

晚上,在生日宴會開始之前,霍雪川見到了他從小到大的私人醫生。

“霍少爺。”經過一番身體檢查後,秦醫生給出了專業判斷,“您的生理特征介於男性和女性之間,這可能導致其生殖係統的發育和月經初潮的時間與典型的女性有所不同,所以才會在您成年的時候突然出現這種狀況。但請霍少爺寬心,您的身體是健康的。”

霍雪川對這些並不關心,他問:“有沒有什麼方法能讓它不再來?”

秦醫生麵露難色:“我的建議是,您最好還是順應自然的生理規律。畢竟,人為乾預可能帶來的後果,誰也無法準確預測。”

說來說去就是不行,霍雪川不得不接受自己以後每個月經曆七天的出血,也不得不被按頭強製麵對自己身體畸形的現實。

他青筋暴起,差點隨手就拿起一旁的醫療設備摔下去,千鈞一發之際,手機鈴聲適時響起。

他拿出手機,目光落在屏幕上跳動的備注上,接通了電話,聲音恢複一絲平穩:“爺爺。”

電話那頭,一個威嚴的聲音透過電波傳來:“雪川,宴會快開始了,你人呢?”

“抱歉,爺爺,有點事耽誤了,我馬上趕到。”

掛斷電話後,他轉向秦醫生:“秦醫生,你應該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秦醫生微笑:“少爺,給我發工資的是先生和太太,不是您。”

“聽說你兒子最近正在尋找適配骨髓,孩子還那麼小,耽擱不起吧。我父親日理萬機,無暇顧及彆人家的私事,但隻要我開口,情況就不太一樣了。”

秦醫生立刻斂起笑意,改口道:“少爺放心,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會有第三個人再知道。先生太太若是問起來,我會說今天隻是進行普通檢查。”

得到了秦醫生的承諾,霍雪川坐上了前往酒店的車。他身著一套剪裁得體的高級西裝,完美地勾勒出挺拔的身材線條,已然展現出了十八歲成年男性獨有的魅力。然而,這沉穩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不斷翻湧的熱流。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推遲了幾年的原因,頭一遭碰上這事,經血就像山洪爆發似的,好像要把前幾年沒流過的都流個遍。

他無法忽視這種強烈的存在感。以前隻有在晚上洗澡時,他才會想起自己與其他人的不同。而現在,這種血流成河的感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不是正常人,他是個怪異的畸形人。

車上沒有可以供他撒氣的東西,於是,他將手伸進西裝的內袋中,摸索片刻後,掏出兩樣東西:一個煙盒和一個打火機。

他先是拿起打火機,在手中細細地把玩。手指輕輕按壓著打火機的按鈕,每一次按壓,打火機裡的火苗都會猛地一躥。

他就這樣一下又一下地按著,玩夠了之後,又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緩緩地將煙頭湊近跳躍的火苗,轉瞬之間,煙絲便在橘紅色的火焰中燃燒起來,尼古丁的氣息開始在駕駛室內彌漫。

司機忐忑的聲音響起:“少爺,這已經是這個月換的第三……”

話還沒說完,他通過後視鏡捕捉到了霍雪川的視線,於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算了,霍少爺高興,自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隻要他開口,先生太太能給他買一百輛車砸著玩,更何況,他隻是燙壞幾個座椅皮而已。

霍雪川見對方噤了聲,目光從後視鏡中移開,手指輕輕一送,燃燒著的煙頭便觸碰到了後座椅,瞬間,一個焦黑的洞赫然顯現。

霍雪川看到被自己燙出來的洞,心裡仿佛也出現了一個缺口,鬱悶的情緒得到了一絲釋放,隨後,他才緩緩收回手。

車子穩穩停駐在酒店恢弘的大門之前,不過片刻,便有身著製服、麵帶微笑的侍應生上前迎接,將他帶進了宴會廳。

宴會廳裡早已彙聚了眾多賓客,皆是來自各行各業的精英翹楚。當壽星一現身,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又等了片刻,等賓客們陸續到齊後,他便走上台,發表了一段簡短的開場白。

在台下的賓客中,李子來也身著一套西裝,頭發特意梳成了大背頭,整個人看起來成熟穩重了不少。但他一張口,那股子痞氣卻還是掩蓋不住:“台上的那位就是我霍哥,跟我可鐵了。”

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個身著白色西裝的男生,聞言微微一笑,附和道:“他長得真好看。”

霍雪川站在台上發表講話時,視線不時地掠過台下的賓客,忽然,他注意到有一隻手正在對著自己晃動,是李子來。

霍雪川在對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便移開了視線。隨後,他的目光掠過李子來身旁的人身上,眼神微微一頓,聲音中斷了兩秒才重新銜接上。

完成講話後,宴會正式開始。

剛一下台,李子來便興奮地衝到了他的身邊:“霍哥,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特彆驚喜的禮物,今天剛到貨,已經讓人送到酒店來了,咱們等會兒一起去外麵看,保準你喜歡。”

霍雪川不知道有沒有在認真聽他講話,並沒有出聲。李子來察覺到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身後,便回頭看了過去,問道:“霍哥你看他乾嘛?你認識他啊?”

“那是誰?”霍雪川問。

“哦,那不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越家的那個……咳,”李子來聲音突然變小,“那個私生子嘛。不過老實說,我感覺他人還挺不錯的,說話和和氣氣的。”

“他叫什麼名字?”

“越……”

“越溪。”李子來剛要說出口,卻被一個突然插入的聲音打斷。隨後,一雙白淨的手伸到霍雪川的麵前,“我叫越溪,溪流的溪。”

霍雪川順著這隻手望去,對上了一張溫柔舒適的臉。片刻後,他神色平靜無波地伸出一隻手與對方相握。

“霍少爺,祝你生日快樂。”越溪微笑著說道。

兩人握了一下手後便鬆開了。這時,身後有人叫了越溪的名字,他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先離開一下。”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了。霍雪川看著自己與越溪交握過的那隻手,陷入沉思。

李子來好奇地問道:“霍哥,你在想什麼啊?”

霍雪川沒有回答,隻是從旁邊抽過一張紙,在自己的手上仔細地擦了擦,把五根手指都一一擦了個遍。

李子來有些摸不著頭腦:“霍哥……你潔癖啊?”他記得霍雪川確實有點潔癖,但好像沒有這麼誇張吧。

霍雪川把擦完手的紙揉成一團,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低聲說道:“惡心。”

“啊?”李子來一聽這話,立刻來了精神,“越溪嗎?霍哥你還真認識他啊?”

“不認識。”

“那是以前在哪見過?”

“第一次見。”

“那你怎麼……”李子來還想繼續問下去,但看到霍雪川投來的一個眼神後,立刻噤了聲。

對了,霍雪川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