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經檢查，時綏確實沒什麼大問題。她一方麵覺得自己確實幸運，或者是身體素質優秀，一方麵又覺得這是世界的問題。它太不合常理了。

不過單從結果上來說，身體沒事，既是一件好事，又是一件壞事。好事很容易理解，壞事當然是她還得繼續去學校上課。

周二返校後，朋友便圍著她噓寒問暖，得知時綏從樓梯上摔下來後還“毫發無損”，紛紛感歎：“真耐撞啊！”

時綏：“？”

她掂量掂量手裡的筆，思考了一下，還是選擇用手指點點他們，說：“給我滾。”

一群人嘻嘻哈哈笑個不停，雖然大家不怎麼著調，但時綏桌上還是多了許多的慰問品。但她整理的時候從裡麵翻出一本必刷題，於是怒道：“誰的必刷題就寫了兩個章節就扔給我了！”

眾人噤聲。

時綏翻看字跡，朝著數學課代表李數同學豎了個中指：“李數！你的字！”

李數趴在桌上動都不帶動彈，形象地扮演一具課間出現的死屍。

時綏正要起身把書還回去，就看見角落裡沉默無聲地豎著一個人，她仔細地看了一眼，發現那是葉淩雲正在拍攝視頻。

於是時綏立即意識到，哦吼，她又要成為女主角了。這一幕的中心應該就是時小姐和數學課代表拉開必刷題大戰，但時小姐是那種有人看著就放棄行動的人嗎？顯然不是。

她走過去把必刷題從李數的腦袋和胳膊縫隙裡塞了進去，然後幽幽地對他說：“你打音遊必漏一個鍵。”

李數：“？”

真陰險的女人啊。

他頭也不抬，把手指翻過來，豎起優美文明的中指。

時綏哼了一聲，回到座位上。

002.

周二一節體育課。

在經曆過上次體育課那高速旋轉乒乓球事件之後，她特意關注了乒乓球區和籃球場，站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打球。

有幾個人在打乒乓球，一來一往的，像是在訓練。時綏看了一會兒，沒看出什麼異樣，又走開去看籃球。

籃球似乎在比賽，兩邊都站著人，場下氣氛劍拔弩張，場上的氣氛也不遑多讓，激烈到有種看熱血動漫的既視感。尤其是在一個人在自己隊伍筐下攔截了球並反手投進對方球筐、而且還直接把玻璃震碎時，這個既視感更是達到了頂峰。

時綏看著一地板的玻璃碎片，怔鬆了半刻——哇去，流弊！雖然現實世界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但她還是第一次目睹現場，而且周圍人都對此表現得習以為常，好像扔個球就震碎玻璃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人家碎玻璃是扣籃時碎的，不是扔的時候碎的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最終也隻能感歎：人類進化了。

她搖搖頭，轉身去找自己的同伴，背後卻在一片震驚的呼聲中朝她飛去一個球，時綏若有所感地回頭，就看見一個籃球高速朝自己砸來，速度快到她無法立即反應過來離開，而就在籃球即將砸中她的時候，一顆同樣高速旋轉的乒乓球呼哧一聲撞上籃球。兩個球在半空中摩擦旋轉，然後籃球偏離了軌道，落在一邊，蹦了兩下，慢慢地停了下來。

乒乓球陷在裡麵。等籃球停下來，它就落了出來，而籃球在悲慘地放氣。

時綏：“……”

魔幻啊。

003.

今天學生卡裡的小人們出乎意料的安靜，隻有星穹過來陪著時綏一起上課。哦，還有砂金和桂乃芬素裳，據說這幾個人是被教授強烈要求過來補充基本知識的，在其他地方呆著，會讓教授氣到需要急救。

砂金表示自己很無辜，他覺得自己的基礎知識也還挺牢固的，畢竟他可是會看書的，又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桂乃芬和素裳也覺得自己很無辜，她們明明學成畢業了！為什麼還要來上學？！

總之大家苦兮兮地和時綏一起上課，一節課沒到，就睡過去了一大片，隻有砂金扔著骰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

直到下午化學課上，班主任突然過來敲了門，透過走廊的窗戶，能看到他身後跟著三個氣勢淩人的年輕人，很不好惹的樣子。

班主任滿懷歉意地對化學老師說：“李老師，我叫幾個同學。”

老李皺了下眉，不情不願地道：“怎麼了這是？把人叫出去還上不上課了？”

班主任擰著眉衝他微微搖頭，招手讓他出來。老李疑惑地走出去，班主任低聲和他說了些什麼，老李便將此前的態度一改，對著他身後的幾個年輕人禮貌客氣地點了點頭。

班主任重新走回來道：“時綏，唐靈蘊，鐘意，張乘月，錢錸，王賦，宋熠。你們幾個出來一下。”

時綏已經猜到了大概會發生什麼了，悠悠地歎了口氣，有點茫然地想，所以她是直接把所有人的存在告訴給他們呢，還是……？

老楊說，他們正在努力與官方尋求合作。假設黑塔正試圖謀劃某件事以吸引官方注意，花火則是已經成功，那麼隻能說明現在的情況正是他們樂於見到的場景。

她從教室課桌的過道之間穿過，身形被牆壁遮擋了、且確定以那些人的角度無法從門外看見她的時候，她拿起學生卡看了一眼。

砂金在注意到班主任帶人來敲門時就把其他人喊起來去找人了，這會兒他獨自一個人站在原地，見時綏看他，笑了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時綏，你什麼都不知道。”

時綏了然。

004.

雙方的籌碼還未全然壓上桌，對於賭局之外的情況，他們也並非一清二楚。賭局開始，賭局結束，會發生什麼，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豪賭是砂金的選擇，卻不是其他人的選擇。

沒辦法，誰讓他隻是人群中的一份子呢。還是聽聽其他人怎麼說吧。

005.

“你好，時綏同學，我們是公安特彆行動組的警員，前來詢問你一些問題。不必緊張。”

時綏道：“請講。”

“感謝你的配合。據調查，上周末，也就是五月二十六號，你們一行人前往銳城文創中心附近的大型遊樂園進行休閒娛樂，對嗎？”

“對的。”

“上午十點半左右，你們進入一家密室逃脫，參與了《第二醫院》的密室劇本，屬實嗎？”

“屬實。”

“根據監控顯示，在你們即將離開密室時，發生了一起意外。你能詳細說明一下這起意外發生的前後細節嗎？”

“嗯……”時綏仔細回憶，“我記得當時我們在宋熠的引導下朝著出口跑去。我因為跑不動了就被鐘意拉著跑，快跑到出口的時候，剛鬆了一口氣，突然那個‘安全出口’的指示燈就暗掉了，現場陷入一片漆黑，大家都被嚇了一跳。而且同時有一個很……猙獰？恐怖？喪心病狂的笑聲從周圍響了起來。我感覺有人拉了一下我的另外一隻手，把我嚇得不輕，這個聲音也把其他人嚇得不輕，挺滲人的。但是最後她開口說自己是花火時，大家就都放鬆下來了。可能是誰在廣播室學花火玩吧，挺有趣的。”

“你們順利出來之後，工作人員是怎麼和你們解釋的？”

“他就說是意外，還賠了我們一點東西。不過我說最後這個笑聲挺有借鑒意義的，在大家快跑出去的時候嚇一嚇，遊戲體驗挺好。”

“送了你什麼東西？能給我們看一下嗎？”

“是玩偶、小飾品，還有一些折扣券。被我們瓜分了，我拿到的那個是一個鯨魚小掛墜，被我放在家裡了。”

“你覺得那個小掛墜怎樣？”

“怎樣？”她有點不理解地說，“藍色的，很可愛？很普通的一個，和以前看過的沒什麼區彆。我覺得就是那種賣五塊錢十塊錢一個的。”

“好的，那從遊樂園回來之後，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身體有哪裡不舒服？或者，身邊有什麼怪事，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哦，這個。昨天我被人從樓梯上撞下來了算不算？”她詳細地說明了一下當時的情況，然後說，“幸運的是，我除了腰被我的書包硌青了之外，沒什麼大問題。”

“原來如此，你確實很幸運，也幸好沒有傷到其他人。你之後去醫院做過檢查嗎？”

“做過，一切都好，除了我的腰。啊，對了，還有，第五節體育課的時候，我閒的沒事在籃球場看彆人打籃球，差點被籃球撞了。多虧了旁邊一個乒乓球過來直接把它打爆，我才沒受傷。”

“乒乓球打爆了籃球？”

“對。”

負責詢問的高馬尾年輕女性有一瞬的驚訝，很快她收斂好了自己的表情，對時綏說：“可以詳細描述一下嗎？”

時綏重複了一遍第五節課的內容。說的時候她思考著，卻是與體育課無關的事情，而是在想“說明”這件事本身會帶來的後果。

她不太清楚是隻有自己身邊發生了這些事，還是所有人——就他們這麼快地查上門而言，能夠說明國家確實有在高度關注。關注的前提是有大量樣本，也就是說應該不止他們。但“頻率”呢？假如時綏頻率過高，是否會成為“重點關注對象”？再加上她的姐姐的職業特殊性……各個因素相加產生的後果，是否能夠達到電子小人們的要求？

時綏一邊想一邊說明情況，語畢後，高馬尾女人點了點頭。她身邊負責記錄的戴眼鏡的年輕男人看了看時綏，沒什麼特彆的表示，但時綏接觸到他的眼神，便明白這個人也許在這一次的行動小組中承擔的是智囊的角色。

她收回眼神。

高馬尾女人又問了她幾個問題，隨後安撫了她一下，在時綏詢問以上問題是否有深意時，隻是笑著解釋說，他們隻是接到了遊樂園的報警所以過來進行調查，時綏同學的回答讓他們注意到了校園安全的問題，他們會反映給更上麵的人。

談話到此為止。時綏起身離開房間，下一個進來的唐靈蘊一臉茫然又緊張地看向她。時綏微微笑了笑，道：“不是大事，不用太緊張。”

唐靈蘊點了點頭，正要走進去。負責記錄的男人突然說：“稍等一下，時綏同學。”

時綏回頭。

男人問：“可以給我看一下你的學生卡嗎？”

時綏取下學生卡遞給他，他將學生卡研究了一下，又笑著還給了時綏：“不好意思，看到你們這個學生卡挺特殊的，沒忍住想看看。我們以前連學生卡都沒有，現在的學生的學生卡好像也沒有這麼智能……”

“有啊，你不知道而已。”女人說，“我表弟他們的學生卡也是這樣的。”

“那是我孤陋寡聞了。”男人笑吟吟地說，“打擾你了，沒事了——唐靈蘊同學，請坐。”

時綏點頭，推門出去。

她回到教室裡繼續上課，校園卡放在桌上，小人悄悄地冒出來，給她豎起了大拇指：“時小綏，心態很穩啊。”

時綏沒好氣地用筆尖點了點紙頁，發出一點“篤篤”聲，表示她的不滿。

罪魁禍首花火小姐不見蹤影，其他人乾巴巴地“哈哈”兩聲。

納西妲說：“要麻煩你一些了，今天這種事絕對不會隻有一次。”

時綏輕輕歎氣。

算了，再等等也不是不行。反正經過今天這一遭，時綏能確定自己肯定已經“名列前茅”了——在懷疑者名單上。

不過……這一係列的亂七八糟的事情，是從電子小人出現的當天開始的嗎？他們來這兒，一個星期也沒到吧？所以也許電子小人的出現，隻是世界出現問題的各種詭異事情之一。

那麼，這就不是世界融合了。而是他們自己的世界出現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