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綠?”

莫成濟係好安全帶，正準備出發，副駕駛突然上來一個學生。

他扭頭瞄了一眼，認出是樓下二班的學生，他剛好也帶這個班。

還沒等莫成濟問他要乾嘛，集思綠就搶先道：“老師快開車啊。”

喧鬨聲越來越大，也有不少人朝著車庫跑來，如果再不出去，很可能會被困在校園裡。

莫成濟不再糾結，趕緊發動車子離開學校。

路上，集思綠才感覺活過來了，他腦子裡還殘留著班主任被喪屍撕咬的樣子，就是喪屍吧？

那些怪物的樣子和行為完全就是影視作品中的喪屍，想到這，他伸手碰了碰跑出教室時匆匆忙忙裝進口袋裡的剪刀，心下稍安。

集思綠扭頭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外麵的情況也好不了多少，整個城市都快亂套了。

他又下意識把目光移到看起來靠譜的莫成濟身上，猶豫了一會還是問出口：“莫老師，你知道喪屍嗎？”

莫成濟的眼鏡在窗外霓虹燈的反射下顯得多彩繽紛，他很快回答：“就是剛剛見到的那些嗎？無差彆攻擊，且有很強的傳染性。”

“對對，”集思綠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又補充：“它們的弱點是大腦，隻有破壞它們的大腦才能徹底殺死它們。”

他按照之前看過的影視作品總結著，說完話，車上又沒了聲音。

莫成濟恨不得車子能飛起來，往常需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隻開了二十分鐘就到了。

他沒有開進地下車庫，而是直接開進小區裡，停在樓下。

下車後莫成濟就直衝樓梯間，他們家就在三樓，他連等電梯都沒了耐心。

集思綠趕緊跟上，但是看著樓道裡的血跡，恐怕小區裡也已經淪陷。

他們三步並作兩步飛快上樓。

莫成濟根本顧不上調整氣息，他喘著粗氣，試探拉動門把手。

是鎖上的。

無法抑製的狂喜湧上心頭，他就知道，女兒根本不可能有事，他幾乎每天都有交代女兒，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他甚至慶幸，還好自己囉嗦。

哢噠——

莫成濟把鑰匙插進鎖孔，旋轉幾下。

集思綠站在一旁看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放鬆，就算門是鎖著的又能怎樣？不是他喜歡潑冷水，萬一家裡有喪屍呢？裡麵人在進門前或許就已經被感染。

但是他看著莫成濟有些癲狂的神色，也不敢開口提醒，隻是默默把剪刀掏出來，握緊。

“芸芸，爸爸回來了……”

莫成濟話還沒說完，一道黑影撲過來，直接把他撲得仰麵摔倒，摔倒之前，他看到了家裡的情況，血，很多血。

女兒的房間門開著，她躺在血泊裡，森森白骨都能看到。

他愣愣的由著黑影撲倒，理解不了當前的狀況，這到底是怎麼了？

誰能來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了？

身上的喪屍就要咬下來，莫成濟依舊沒有反應。

噗呲一聲後，喪屍倒在了莫成濟身上。

集思綠救了莫成濟，他在喪屍撲過來時看清了它的模樣，雙眼渾濁灰白，臉上被咬掉一塊肉，還在流著濃稠的黑血。

於是他將剪刀紮進了喪屍的太陽穴，現在看來是成功了，集思綠把喪屍從莫成濟身上推開，幾乎用儘全力才把還怔愣著的莫成濟給拉進屋裡，關上門。

他累得癱在地上，又被屋裡的情況給嚇了一跳，那個房間裡地上好像還躺著一個人?

死了嗎？不，也有可能會變成喪屍，看著大腦已經宕機的莫成濟，集思綠決定自己去看看。

他才走到一半，就被猛衝過來的莫成濟撞得往旁邊倒。

“嘶……”後腰磕到桌角，集思綠疼了好半天才緩過來，莫老師這牛勁挺大。

他揉著腰走進房間，就看到莫成濟跪坐在地上，褲子被血液浸染也毫不在乎，雙手緊緊包裹小孩子被啃得隻剩白骨的雙手，口中不斷低喃著什麼。

集思綠仔細辨認了一會才聽清。

“芸芸，你起來看看爸爸啊。”

“芸芸，彆嚇爸爸……”

“芸芸，就算你變喪屍了爸爸也愛你，你起來看看爸爸。”

“不就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嗎，爸爸就在這裡，芸芸你睜開眼看看啊。”

集思綠默然，看這小孩被啃得麵目全非，應該也無法轉變成喪屍了。

他不敢再刺激莫成濟，想悄悄退出房間，誰知莫成濟突然伸出一隻手抓住他的褲腳。

莫成濟流下的眼淚融合剛剛被濺到的喪屍血，看起來就像是流著血淚，他聲線顫抖地問集思綠：“不是說有很強的傳染性嗎？為什麼我的女兒還不變喪屍?為什麼!”

集思綠不敢直接否定他，想著先穩住他的情緒，於是試探道：“可能是需要時間，再等等說不定就變了。”

“對，還需要時間。”莫成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芸芸你慢慢來，爸爸就在這等你。”

抓住褲腳的手鬆開了，集思綠趕緊退出房間，在客廳的沙發上端端正正坐好。

時間來到淩晨兩點多。

集思綠眼皮子打架，努力抵抗著困意，房間裡的莫成濟已經維持著那個姿勢幾個小時了，他又不敢睡，也不敢出去，隻好陪著他一起等。

“哢噠”，門口突然傳來聲音，集思綠精神一振，誰回來了?

他扭頭看去，一個幾乎全身被濺滿血跡，手中握著帶血扳手的女人走了進來。

唐琪看了一眼集思綠，根本沒理他，目標直奔唐芸臥室。

儘管已經可以確認女兒遇害的事實，但沒親眼確認前，她仍然心存僥幸，內心抱著不切實際的希望。

現在，她確認了，扳手不受控製地脫離掌心，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鐺”聲，唐琪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挽回，她得為之後做打算。

莫成濟聽到“鐺”聲後終於有了反應，他抬起頭，看到唐琪，內心終於找到發泄口：“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唐琪沉默著，事到如今，再解釋也沒什麼用，況且，確實是因為她對女兒的疏忽才會造成這一切。

“你說話啊!到底為什麼……”莫成濟抓住唐琪的大衣下擺，維持著跪坐的姿勢，頭深深埋進去，嗓音嘶啞得嚇人。

唐琪伸手摸上莫成濟的頭，想安撫他，手卻被揮開了。

“彆碰我!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芸芸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莫成濟撕心裂肺吼著，全然沒了往常溫文爾雅的樣子。

“是，我的錯，我不該把女兒一個人留在家裡，但是你就沒錯嗎？我之前就叫你彆去上班了，留在家裡照顧女兒多好，我讓多請幾個保姆你又說不行，怕女兒被彆人偷偷害了，現在這個結果，誰都不願接受。”

唐琪也被莫成濟帶起了火氣，毫不客氣回擊道。

兩人越爭越凶，語言惡毒得仿佛對方是天大的仇人，床頭櫃的合照也被掃下來，碎裂得不成樣子。

“夠了!你們彆吵了!”

集思綠見他們越吵越凶，甚至有動手的架勢，坐不住了，試著勸幾句，毫無效果，隻好去廚房拿了一個盤子和勺子，敲打著發出足以蓋過爭吵的聲音，兩人這才停下來。

被氣頭上的兩人盯著，說實話集思綠有點害怕，但他更害怕兩人打出傷口，這裡又這麼多血，萬一雙雙變喪屍，他根本打不過啊。

唐琪最先冷靜下來，鬆開扯住莫成濟衣襟的手，冷著表情退出房間。

莫成濟也冷冷看著他，集思綠一動不敢動，過了一會，莫成濟表情終於緩和，也跟著走出房間。

唐琪去廚房檢查著可以帶走的食物和用品，肯定不能留在小區裡，食物不夠，人口密集也意味著喪屍數量不會少。

隻有去食品加工廠，那裡位置偏僻，附近人不多，食物存量也夠，還有一大批貨剛生產出來沒給顧客發貨，說不定感染都沒擴散到那邊。

唐琪很快收拾好東西，然後想起去查看莫成濟的情況，她找了一圈，才發現他又回到了女兒房間，正拿著一個試劑瓶，蹲在地上往裡裝著女兒的鮮血和碎肉組織。

“你在乾嘛?”唐琪問他。

“我要帶女兒走。”莫成濟頭也沒抬回道，把女兒屍體一起帶走肯定是不現實的，他隻好退而求其次，帶走一些女兒身上的東西。

唐琪沉默，沒再刺他，又轉身出去檢查東西。

莫成濟裝好後，把唐芸抱起來放到床上，仔細蓋好被子，久久凝視著唐芸被啃得血肉模糊的臉，最後像往常一樣輕聲說了句“芸芸晚安。”才退出房間。

走之前，唐琪在房門外貼了一張紙“屋裡已經沒有吃食，請勿白跑一趟，如有需要，可前往城東唐氏食品廠”。

三人趁著夜色，帶著收拾好的東西，踏上了前往食品廠的路途。

……

莫成濟看著眼前如同煉獄的景象，臉上不僅沒有害怕，反而露出一個笑容，他摸出那管已經腐敗變質的烏血，口中小聲說道：“芸芸彆怕，爸爸這就來陪你，你不會孤單了，爸爸會帶著很多很多人來給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