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壓過雜草，前方一片荒涼。

避難所選址在郊外，原先是一座食品加工廠。何暖對這一帶路並不熟悉，甄半雪憑感覺繞了幾圈路才開到這，天都快亮了。

繼續往前開，車輛深入半人高的雜草地，細長雜草掃過車身，發出沙沙的聲音。

眾人精神緊繃，雜草遮住大半視線，看不清周圍。風吹來，密集的野草舞動，像是有人藏在其中。

車輛突然停住，甄半雪感覺前輪好像壓到什麼東西，她踩了一腳油門，輕鬆越過去。

砰——

喪屍撲到左側車窗上，爛肉擠壓玻璃，像是海綿，不斷溢出黑紅的血液。甄半雪扭頭看了一眼，和喪屍對上視線。

喪屍左手臂上佩戴著“誌願者”的袖標。

她神色不變地移開目光，加快速度衝出去。輪胎不斷碾壓到未知物體，顛得車上的人左右晃動。

終於離開茂密雜草地，前麵的路應該被人清理過，視野開闊起來，隱約能看見遠處的光亮。

“那有個牌子，上麵寫著避難所。”何暖眼尖看到地上平躺的牌子，沾滿泥土和血跡。

孫瀾朝後看去，一具屍體的下半身露在雜草外麵，皮膚皸裂。

“我們剛剛壓到的好像是喪屍，是避難所的人殺了丟在那的吧。”

陳栗秋：“安全感有了，晚上不用聽喪屍吼叫睡覺了。”

“我們的物資要上交嗎？”尤添瞥了一眼腳邊的一袋物資。

這些物資如果隻是他們幾個人吃，那還算富餘，但是如果要平攤到避難所每個人頭上，那就隻是毛毛雨。

末日十幾天來，他們並沒有聽到有關於避難所的任何消息，沒有廣播，沒有通告，這說明避難所可能不是官方的，而是民間組織的。

剛開始的激動過去，潛在問題浮現出來。

“那我們就把車停在這?物資留在車上，然後走過去。”沈焱提議。

“還有異能，進去前肯定會被盤問，要都說出來嗎?”江令看向甄半雪的背影，他自己的倒無所謂，但是她的異能太特殊了，直覺告訴他，這不適合被大多數人知道。

甄半雪察覺到落在背上的視線，分出一點注意力，發現是江令，疑惑：“你不舒服?”

“沒事，我精神力已經恢複了。”江令先移開目光，看向彆處。

沈焱通過異能的問題聯想，腦中突然冒出一個可能性：“你們說，會不會有人可以搶奪其他人的異能啊?”

像是被腦中可怕的猜想嚇到，他渾身一激靈。

甄半雪扯了扯嘴角，這當然是沒有的，至少記錄在冊的沒有。

大家被沈焱的話帶偏，更多可怕的猜測冒出來，之前覺得可靠的避難所在他們口中變成了各種牛鬼蛇神的藏身地。

何暖：“……你們停一下，避難所到了。”

晨光乍現，外殼刷藍漆的食品加工廠沉默矗立在這片土地上，外麵圍了一圈鐵絲網，應該是末日後才圍上去的，看著還很新。旁邊空地上停著幾輛大卡車。

他們的車快開到近前，一束強光直射下來，幾人不得不抬手遮住眼睛。

“什麼人!”

適應了一會後，何暖眼睛睜開一條縫，鐵絲網裡，簡易的瞭望台上站著一個人，此時手上拿著一個遙控器，他摁了幾下，滋啦滋啦的電流聲響起，鐵絲網上環繞起高壓電。

甄半雪指尖動了動，像是被吸引，簡直就是大自然的饋贈。

“下車吧。”甄半雪打開車門下去，其他人跟著一起，幾個人自發站成一排。

瞭望台上的人看到幾個大學生樣的人下來，稍微放下心，隨後拿起對講機和對麵說了幾句。

何暖耳朵微動，聽清了他的話：通知通知，有新人來了，看著是大學生。

那人放下對講機，又朝他們看過來，突然看見一個白團子，稀奇道：“哎喲，你們逃亡還帶條狗。”

林卷鹹配合地汪了一聲，看著特彆乖。

“他還知道我在說它，這狗真有靈性。”那人樂了，對著林卷鹹嘬嘬嘬。

“是啊，”甄半雪把林卷鹹抱起來，目露憐愛：“可以說他救了我一命，沒糧那幾天我是靠吃狗糧撐過來的，卷卷就是我的福星。”

林卷鹹花了一秒鐘領會甄半雪的意思，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眼神濕漉漉望著她，儼然一副主仆情深的樣子。

那人害了一聲：“現在這世道，誰都不容易。”

“有人來了。”何暖小聲道。

裡麵的門打開，五個人走了出來，為首的女人乾練且自帶氣場，淡淡掃了他們一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瞭望台上的人瞬間站得筆直，恭敬喊了聲：“所長。”

女人點點頭，分出去一個眼神：“辛苦了潘華。”

潘華驕傲地挺起胸膛，所長居然記得他。

女人帶著四個人在鐵絲網後站定，兩方人隔著高壓電流對望。

“所，所長好?”陳栗秋試探道。

女人沒說話，目光在他們身上梭巡，眼中藍光閃爍。

掃描完畢，女人按下手中按鈕，高壓電消失，她旁邊的男人打開嵌在鐵絲網中間的門。

“歡迎你們，我是唐琪，這個避難所的管理者。”

唐琪對他們點頭，已經在往回走了，甄半雪幾人稀裡糊塗地進來，這就完了?

開門的男人重新關上門，自我介紹道：“我叫莫成濟，避難所瑣碎的事情都是我管，你們之後有什麼問題可以來找我。”

他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笑眯眯的，眼角笑紋明顯。

“是啊是啊，他還是唐所長的丈夫，很好說話的。”後邊的一位女生應和道。

莫成濟身軀有一瞬繃緊，他笑容不變：“歡迎你們。”

或許是被他和藹的態度感染，甄半雪莫名感覺很放鬆。

“你們把袖子撩起來。”一個齊劉海女生說。

眾人按指示撩起袖子，莫成濟在一旁看著，三名女生分彆給他們把脈。

“還能通過脈象看是不是喪屍嗎？”沈焱新奇道。

那個齊劉海女生抬眼看他，沒有解釋。

輪過一圈，孫瀾那邊出了問題。

娃娃臉女生手指搭在孫瀾手腕上，和她對上視線：“你的眼睛……怎麼是灰白色的?”

甄半雪，陳栗秋，何暖心裡下意識一緊，餘光悄悄看向那邊。

孫瀾無辜地眨眨眼：“天生的，平常我都帶美瞳遮，現在末日也沒這個條件了，嚇到你了嗎？不好意思。”

孫瀾語氣真誠，一套連招下來，娃娃臉女生啊了一下，反而不好意思了，是她大驚小怪了吧。

都檢查沒問題後，莫成濟上前一步，帶著他們進入避難所。

越野車被留在原地。

進門後左右兩側各有一間房，門開著，門邊站著的人像是早就等在這裡，那幾人左臂上都戴著誌願者的袖標。

莫成濟對誌願者點頭，帶著他們離開，邊走邊說：“這是第二道防線，如果大門第一條防線失守，喪屍進入鐵絲網，那邊的人就會通知整個避難所，所有人就會進入準備好的地下室裡避難。”

“你們準備得真周到。”何暖感慨。

進入內部走廊，兩邊房間對稱，很像宿舍的排列方式，拐了兩個彎，終於在一扇門前停下。

“一間房住十個人，你們帶著一隻狗，剛好可以住這間房。”

甄半雪看向眼前這扇門，門中間有個卡槽，卡槽內插著一張紙寫著對應床位，目前上麵隻有一個名字——集思綠。

莫成濟輕扣幾下門後從兜裡掏出一串鑰匙，挑揀幾下抽出對應的那把，房門打開。

“思綠，你的室友來了。”莫成濟打開燈，最裡邊的下鋪睡著的人被驟然亮起的光驚醒，猛地坐起來，幾根呆毛胡亂翹著，迷迷糊糊應下：“哦哦好的。”

“那我先回去了，門背上貼著避難所須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集思綠，也就是你們的室友。”莫成濟得到他們的答複後轉身離開了，門被一並帶上。

集思綠還懵著，和甄半雪幾人大眼瞪小眼。

“你好?要不你接著睡，不用管我們。”陳栗秋看著人還在夢遊的樣子，打算等他清醒後再互相介紹。

“好的，晚安。”集思綠倒頭就睡。

房間不大，看著像員工宿舍改的，五張上下鋪排列緊湊，中間隻剩兩人通行的位置。唯一好處是有獨立衛浴。小小的陽台上放著一盆小番茄，應該是集思綠養的。

小衣櫃在靠門右邊，有衣櫃的一邊放著兩張上下鋪，另一邊擺著三張上下鋪，集思綠睡在這邊的最裡麵。

“我嘞個十人寢啊。”孫瀾以為高中住的八人寢就夠痛苦了，沒想到還有更痛苦的。

“還能接受，畢竟末日了，聽說我高中老校區還有十幾人的宿舍。”尤添已經在選床位了。

他選了左邊中間的下鋪，沈焱嗷嗷叫著不公平。

“你再叫就把室友吵醒了。”尤添去櫃子裡拿出一床單薄的被子，鋪在床上。

沈焱隻好收聲，看向周圍，其他人都已經選好床位，剩下集思綠的上鋪還空著。

趁著陌生室友在睡覺，林卷鹹在甄半雪懷裡調整姿勢，湊近她的耳朵，剛想說話，又想起何暖好像能聽見，最終放棄。

甄半雪察覺他的意圖，掏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林卷鹹用肉爪子摁了半天，勉強打出一句話：幸存者是莫成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