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阿爾托利,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小跑兩步便氣喘籲籲,日常體術訓練更是天方夜譚。
一旦生病,便是半月起步,上不封頂(帝國雄子的身體素質由此可見一般)。
這次,我將原來的小半個月時間縮短到了三天。
三天後,我麵色紅潤、精神勃發地宣布自己已經完全恢複。用肉眼可見的事實,說服了試圖讓我再臥床休息的醫生。
開什麼玩笑,再躺下去,我骨頭縫裡都要長蘑菇了!
同時,經此一病,我還發現了一件事:
靈魂的力量顯然大於□□。
阿爾托利三十六時的精神力,完全裝載到了這具年輕的身體上。
重點是,這個裝載還是去糟粕留精華那種。
前麵說過,當雄蟲三分之二的時間裡,我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我天資不錯,精神力五大領域,我出生時就點亮了三個(平均是1-2)。
可惜太懶,從小到大所有精神力相關課程都是敷衍了事。到了聖廷後也不例外。
用1-10來衡量精神力高低。
當前世俗公認最強雄蟲,教宗塞爾蘇斯為10的話,二十歲的我是3.5。三十六歲的我是6。
分數越往上,進階越難,小數點的區彆,會是指數級的差距。
以上都是平均分。狀態不好時,我的6會跌到4-5。
就像車子需要定期保養一樣,雄蟲的精神力也需要。
日常使用不當,會帶來隱疾和阻塞,影響本來的水平。
去糟粕說的明確點,就是從裡到外的大清洗,就是煥然一新。
那些隱疾和阻塞都不存在了。
我現有的6,是毫無水分的6。
由以前的主教中的吊車尾,變成了主教裡的中堅軍。
年輕真好。曾經用過一次就乾涸的精神力河流很快就盈滿。
我終於不用再摳摳索索的過日子。
喜悅之下,我給自己病懨懨的身體來了幾次精神力沐浴。
效果立竿見影。小半個月變成了三天。
老師外出公乾,萊依被禁足,科爾被我趕回衛隊。。
我借著這段無蟲打擾的閒暇,去聖廷圖書館將一裸又一摞的大部頭搬進房間。
暴雨停後,是碧藍天空和燦爛驕陽。
陽光曬著我的後背。我雙腿盤坐在地毯上,半弓著腰一頁一頁翻看那些書頁,因為內心激動,就連手指都在顫抖。
這些硬殼紙質書都是老古董,隨便一本在黑市都是超高價。
我還小時,喜歡墊著它們打瞌睡,還乾出過偷偷朝書本吐唾沫、撕內頁的缺德事。
聖廷覆滅後,這些典藏不是化成了煙灰,就是落入某位將軍或富豪的私藏。黑市價多了好幾個零。
最窮的時候,我無比後悔自己怎麼沒偷藏一本用來換錢。
如此,在我生活天翻地覆的最初兩年,我便有足夠的底氣離開科爾,後麵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生活教給我的事實——
隻有知識、技能、等級這種無法被剝奪的東西才是屬於你自己的(還有藏得足夠深的財富)。
地位、頭銜、承諾還有雌蟲的甜言蜜語,都經不起時間捶打。
所以,我如饑似渴地一頭紮進眼前的書海裡。
我主要翻看、研習的是被水屬性雄蟲奉為聖典的《希芙之書》。
希爾芙代表水元素,水元素在此世宗教裡,主管生命和複蘇。也是我精神力技能點點亮的主要領域。
我以前覺得這書艱深晦澀、故弄玄虛,主打一個不說人話,看一秒都覺得腦殼脹痛。
再次翻閱後,我才發現當年看不懂是因為我缺少實踐和思考。
換句話說,是我水平太次。
《希芙之書》不愧是經典中的經典,寥寥數語便直抵核心。
我越看越心驚膽戰,卻也頭腦越加清明。數年毫無章法、自我摸索得來的血淚經驗被一棵大樹的根係串了起來,吸收合並,融會貫通,煥發成新的枝椏和綠葉。
為了驗證我的所得,我找來幾盆枯萎的花,還有一隻生病的小狗。
施用精神力後,軟爛的根莖重新變直,乾癟褪色的花瓣再次綻放。濃鬱的香氣同時噴發而出,讓我狠狠打了幾個噴嚏。
至於那隻小狗,據說當晚多吃了三碗飯,還將一直欺負它的另一隻狗咬的嗷嗷叫喚。
我的消耗可以忽略不記。
誌得意滿的我搬出了聖廷曆史最久的兩本教典《光輝之書》《創造之鑰》。
這兩本初版在老師那裡,已有上千年曆史。我拿來的是晚兩百年的手寫抄本。
兩本封麵都是純黑色,象征無限宇宙。
封底蛇纏繞五芒星,為聖廷教徽。蛇象征神聖知識,數字五則是宇宙變幻的基本要義,是主宰宇宙的基本原則。
聖廷核心教義:
蟲族(此處特指雄蟲),可以憑借知識探索宇宙秘密,能與至高無上的宇宙主宰比肩,進行一定範圍內的創造。
不過這種知識的習得和運用需要突破精神和□□的原有束縛,喚醒沉睡在意識深處的靈魂之力。
我看完了第一章,然後發出哀嚎。
這寫的都是些什麼啊……
我的眼皮越來越重,在第二章最後幾頁昏睡了過去。
修習之路才剛剛開始,不能著急。
我揉著臉上被書磕出來的印子,如此勸慰自己。
我躲在房間看書的第五天,老師回來了。
原本平靜到有點寂靜的聖廷一陣人仰馬翻。
我那會剛剛起床,完全來不及梳洗,抓了一件長外套裹上身,以生平最快的百米衝刺速度,一路從臥室衝進了前殿,將所有企圖阻止我的蟲都甩在身後。
遠遠的,我看到一群身著教廷長袍的蟲聚在一起。
少部分是紅色(樞機主教),大部分是紫色(大主教),然後還有一個黑色,點綴著金色滾邊。
聖廷裡隻有一隻蟲能穿代表宇宙的黑,用代表星辰的金做配飾。
那便是我的老師,教宗塞爾蘇斯聖座。
從血緣來講,老師算是我的叔祖父。
從外貌來講,他長得不像皇族—— 沒有標誌性的銀發,也沒有過分蒼白的皮膚。而是遺傳了曾曾祖父的黑發和·羅森克洛伊家標誌性的紫瞳。
老師已經一百多歲了,不健壯,個頭在雄蟲中算很高的,腰杆依舊挺直,禮儀無可挑剔,不論去哪,你總能一眼注意到他。
他的氣場非常強大(可怕),神情總是冰冷的,據說他從成年後就沒蟲見他笑過。
他看你時會讓你覺得自己是需要回收的垃圾。同時會為自己居然有膽子浪費了糧食和水生存了這麼久而生出愧疚。
聽說就連接受他精神力療愈的那些將軍們都很怕他。
我撞開那些圍在他身邊的主教,一把摟住老師,將腦袋窩進他的懷裡。
比我房間濃鬱好幾倍的烏木玫瑰香好聞到讓我開始哽咽。
“阿爾托利。”教宗開口了,聲音冷得像冰川,威壓則像暴風雨前的濃厚陰雲。
“解釋下,你為什麼毫無禮儀地出現在這裡。”
熟悉的語調。
我將頭埋得更低,將他摟得更緊。
“……見到您……”我悶聲悶氣地說,不敢抬頭,怕抬頭我的眼淚就會原形畢露“我真的很高興。”
“你表達喜悅之情的方式讓我驚訝。”老師嘲諷道,“我該說謝謝嗎?”
我使勁搖了搖頭:“讓我抱一會就行。”
“已經抱了,可以鬆開了。”老師試圖抽身,言語之間充滿嫌棄,“這件是我最喜歡的衣服,彆把你的鼻涕弄上去。否則我會打出你的腦漿。”
“要抱夠十分鐘。”我說。
一分鐘一年,十年得十分鐘。
“……夠了嗎?”
我能聽出老師聲音裡的忍耐。同時我也能感覺到那些粘在我背上的目光。
於是我忽然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穿著拖鞋、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的某知名·不學無術·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垃圾主教·但又最為重視自己的一張臉和形象的阿爾托利,在眾多衣衫楚楚的精英麵前,深情擁抱他平日最為討厭/懼怕/又總在其邊線瘋狂跳動試探的教宗閣下。
他們大概以為我瘋了。
“才兩分鐘。”我忽略那些目光,嘟囔道。
“四分鐘了。”老師冷淡提醒。
“三分半。”
“五分鐘。”
“四分鐘。”
“七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好了時間到。你再不鬆手,我不介意將你丟進那邊湖裡,幫你恢複正常。”
好吧。老師的語氣代表他沒在開玩笑。
我不情不願地鬆手,拉開我們的距離,後退半步,然後——
“你的眼睛怎麼了?”老師詫異道。
“進了風沙。”我揉著眼睛,假裝毫不在意地四處亂瞟,然後發現剛才那些蟲全都不見了,空蕩蕩的大廳正殿隻有我和教宗一蟲。
“老師,你這樣做,很不安全。”我環顧四周,指出這裡存在的嚴重安全漏洞,“殺手隨時都會撲出來襲擊你。”
“歡迎。我剛好需要活動筋骨。”教宗板著臉,不再關注我的紅眼眶,轉頭前往自己的書房。
我跟了上去。
“我已經和奧蘭談定了。萊依必須離開聖廷。“
書房的門被侍從關上。老師將外套掛到衣架上,拉開桌前的那張又寬又大的扶手椅坐下。
“我討厭給小鬼擦屁股。我對羅森克洛伊的所有義務,都已經在你身上履行殆儘了。”
“我不是來求情的。”
我一屁股坐到那張桌子上,又在老師的一記冷睨下趕忙滑下我的臀部,放到正確的容器裡。
身體本能太強烈了。很難克製。
“那你來做什麼?你腦中的水分終於被烘乾了,想起來關心師長、討學求教了?”
呃……
我不自在地撓了撓臉,想要逃離這地方的本能再次泛上。
以前我會故意惡作劇或者激怒老師來緩解這種壓力,現在我決定換種方法。
“老師,如果我沒記錯,我曾經求您說服哥哥,取消我和薩洛提斯家的婚約……”
“我當然記得。你要為了所謂的‘真愛’背棄信義,放棄還算過得去的那個小子,毀掉兩家長久以來的同盟,去娶一隻胸大無腦、隻會用腿纏住你並吹枕邊風的白癡。”
“他又提了什麼要求?想見蟲帝?把這事趕緊定下?我告訴你,就是他把自己腦子打開花,也不可能。”
我坐在那裡,低著腦袋,感覺無地自容。
當年我為了科爾和老師、和兄長、和薩洛提斯家硬杠的場景一幕幕鑽回我的腦袋,在我眼前閃現。
其交錯著我死後看到的那一幕,提醒著我,曾經的阿爾托利多麼自大且愚蠢。
“不,不是他說了什麼。是我自己……”
我吸了口氣,抬起頭,看向麵前的雄蟲。
“老師,我會履行婚約,和西恩結婚。他將是我唯一的雌君。”
“此外,考慮到我已經成年,我想婚禮也該提上皇家和聖廷議程。”
“我希望不久之後,由我的雌君,幫我完成一次覺醒。”
老師靜靜打量著我,眉頭微微皺起,往後靠到椅背上,半晌才緩緩開口。
“這又是什麼新把戲,阿爾托利?”
“我沒有。”
“……”老師瞥我一眼。
“ 你自己說。”
他傾身向前,按下了桌上的通訊器按鈕,光屏跳出,一個身影出現在畫麵裡。
“聖座閣下?”
黑發綠眼的雌蟲看上去很是迷惑。
“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
“阿爾托利有話要和你說。”
老師冷著臉說完這一句,便將鏡頭調轉到我這邊。
這完全不是我預想的見麵方式。
但事已至此,我隻能扯開一絲微笑,對著鏡頭裡的雌蟲揮手。
“呃……西恩,好久……不見,你最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