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背叛(1 / 1)

蟲族之強製匹配 玄朱 7275 字 2個月前

都說肉-體死亡前,人會在短短一瞬間,走馬燈般地看完自己這一生。

以前我對這種封建玄學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畢竟我第一次死的時候就沒有,就是腦袋一栽,再睜眼,我已是蟲族文明裡一隻貴族雄子。

中了頭等出生彩票的那種。

這隻雄蟲,是蟲帝的親弟弟,一出生就因為精神力特殊,被教宗聖皇納為親傳弟子,是板上釘釘的下代教宗繼承蟲。

除了高貴的身份外,我還擁有遠超平均值的外表和身材。

自從我七歲第一次在星網正式露麵後,每天都會收到幾千幾萬份的求愛信。而這個數量,隨著我日漸長大不斷增長。

帝國最想睡/嫁的雄蟲榜單第一名,我從十二歲一直蟬聯到二十五歲。

你說二十六歲呢?

呃,不是我變醜了,也不是有了新的競爭對手。是這個榜單取消了。

取消的原因?

帝國爆發了長達數十年的內亂。

帝製被推翻,聖廷被重建。軍閥割據,處處戒嚴。經濟科技大蕭條,文化產業則更是萎靡不振。我還活著的那十年,就連一部純娛樂的爆米花電影都沒拍過。更彆說什麼最想睡/嫁的雄蟲榜單這類“糟粕”排行。

出生彩票也可在一夜之間變為蟲蟲避之不及的社會毒瘤。

如果不是科爾,我也會在兄長死後不久,和其他大貴族一樣,被哢嚓掉腦袋。

作為我的雌君,同時也是戰功累累的中將,他替我向叛軍首領求情,以交出自己大半兵權為條件,換回了我的一條命和一個新身份。

我絕食尋死的那幾日,也是他跪在我麵前,淚流滿麵的求我原諒,說他是為了無數飽受精神力暴亂折磨的同伴,才選擇背叛兄長和聖廷。

他說如果我無法接受,他可以和我離婚,允諾我無憂的生活條件,老死不相見。

那時,我身邊的親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我仿佛每日都漂浮在無邊無際的深海。

離開他,獨自生活,是比溺水身亡還要可怕恐怖的事情。

我做不到。

更何況曆史車輪滾滾向前,君主製遲早要被廢除,我隻是運氣不好,選錯了彩票。

我在絕望的黑暗中,緊緊抱住了他。

我們相遇之初,科爾隻有A級。

不算特彆拔尖,但作為一隻沒有背景資源的平民雌蟲,已是很不容易。

婚姻最初幾年,在我的幫助下,他成功在二次進階中一躍成為S級雌蟲,獲得了大好前途。

之後,他在軍團中步步高升,很快就斬頭露角,並積累了足夠領兵作戰經驗,成為帝國防禦外敵、平定內亂的一大助力。

投降之後,他在新政府中謀得了不錯的軍職,繼續指揮軍團,平定各方動亂。

漸漸得到重用。

也陸陸續續受了不少傷,其中有一些甚至傷到了精神域。

幸好我獨特的精神力屬性能夠救他。

沒了聖子身份的我,徹底擺脫了那些冗長閒雜的職務,將大把時間都用在研究上,探索如何更好地用雄蟲精神力,提高雌蟲的身體機能、拓展他們的精神域,以提高綜合表現和戰鬥能力。

新政府建立後,雄子地位大不如前。

所有的雄蟲都被植入芯片,個蟲活動被全天監控。

等級高的被將軍們瓜分,等級低的則淪為公用的蟲型慰問品。

有些極端的反雄派將軍,甚至會公開虐待淩辱分配給他們的雄蟲,事後則將雄蟲如物品一樣獎勵給自己下屬。

恐懼的種子深深植入所有雄蟲心中。

我很幸運。有科爾在,我得以這種可怕的境況中逃脫。他甚至還保留我的納侍收奴權。理由是他出征在外時,不希望我感到寂寞。

我心性不堅,很容易受環境影響。

叛亂發生前,兄長還在時,雖然不喜歡,但我還是會參加朋友們發起的聚會。

有時興致來了,也會將看順眼的雌蟲帶回家。

憑良心說,我對他們還挺好。但叛亂發生後,那些雌奴都離開了。

隻有西恩留了下來。

科爾從一開始就總是會吃西恩的醋,說他死皮賴臉不走是在圖謀什麼黑心計劃。

我卻覺得科爾是因為被我的感情乾擾了判斷。

西恩隻是無路可去。

西恩曾經是我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從小指婚那種。

以前我們一見麵就互相嗆聲、彼此乾什麼的都要整個輸贏高低,我一度很討厭他。

在聖廷遇見科爾後,經過幾年抗爭,我成功解除這個我們都不滿意的婚約,娶了自己想娶的蟲。

後來他在戰爭中身受重傷、等級跌落,又被家族厭拋棄,我不忍心,便為他提供了一個容身之處。

名義上納為雌侍,實際上更像是關係尷尬的熟人。

一年又一年,我們共同經曆了很多事,該發生了也發生了。

多年夫夫下來,與科爾相比,西恩在我心中的角色更多、更複雜。

他不光是我的伴侶,也同樣是我重要的朋友、兄弟和家人。

考慮到科爾很強的獨占欲,以及他和西恩爭鋒相對的敵視關係,我從不會當麵對他講這些。

隻是身體力行,讓他將之忘在腦後。

新政府成立後第五年,因為長期精神力過耗和無法擺脫的愧疚自責,我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

我食欲漸漸消退,頭發大把大把地掉,不是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就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我喘不上氣,咳嗽出血,時不時會昏厥,或者肢體僵硬不能動彈。

慢慢地,我不僅需要西恩攙扶才能長久站立,甚至還需要他幫我穿衣洗漱。

醫生說我活不過三年。結果出來時,我還在怔楞,萊伊已經悲傷地哭了出來。

萊伊是兄長的蟲崽。輩分上來說,他要喊我小叔叔。但他實際和我差不多大。我們更像死黨好友,而非長輩晚輩。

叛亂前,他被兄長秘密送出國。結果沒多久,就被那個國家的掌權者當做賀禮,送給了新政府。

萊伊嬌小柔弱,又純真可愛,是那種雌蟲都會想要保護的雄蟲。被送回國後沒多久,就和新政府某位將軍成婚。婚後兩年,將軍意外身亡。

在我的請求下,科爾為萊伊奔走。萊伊得到了一份研究院的工作,以重要科研蟲才的身份和相當多的研究成果,得以避免再次匹配。

在我最後的時間裡,為了照顧我,他堅持搬到我隔壁。我病情嚴重住院後,科爾忙於軍務,隻有萊伊,隔三差五便來探望,為我帶來新鮮的花束和剛出爐的點心,陪我聊天解悶。

我那會想,大概蟲生就是這樣。上天給你一些,你會失去大部分,但最後還能留點什麼。而那點東西,最為珍貴。

如果就這樣死去,我覺得也算圓滿。

我病危兩次後,科爾滿身鮮血地被送回來了。

我們隻見了一麵,他就住進了乾部高級病房。萊伊說他可以保住性命,代價是變為一隻廢蟲。

廢蟲。不就是我過去十年過的日子?被蟲鄙夷,找不到工作,喪失價值感,隻能依附他人的憐憫生活。

以科爾的自尊,他一定受不了。

我做了個決定。既然總歸要死,不如用這點殘破的命,給其他蟲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我簽了精神核融合術的手術書。

精神核融合術是最新的科研成果。即在雄蟲死亡十分鐘內摘除其精神核,當作修補其他傷者精神核的原材料。

手術完成度高的話,傷者的精神核會再生,並融合捐獻者的能力。一些試驗品甚至出現了突破雌雄精神力界限的情況。

簡單說,科爾有80%的可能,會在這次手術後晉級SS雌蟲。

“阿爾托利,你瘋了嗎?”

“要讓他晉升SS,你就必須在還有知覺時接受這個手術!!你知道那會有多疼嗎?!!”

我沒想到,知道這個消息後,西恩是唯一反對的。他甚至叫了我的大名。

他將我堵在病房,臉色鐵青,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你不是平時一點小傷口都會喊來喊去的嗎,這個時候裝突發奇想裝什麼英雄?!”

他抓住我的衣領,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我多少年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了。雙眼溢滿殺氣,好像一把出鞘的刀,寒光閃閃,一不小心碰上去,就會要蟲命的。

“什麼平時,怎麼也得十幾二十年前了吧……”

我不敢看他,隻能小聲嘀咕以作反駁。

“再說了,我馬上就要死了,多痛一點少痛一點區彆不大。”

“不準說那個字!”

他大力抓住我的肩膀,下巴湊近我,熱氣噴在我的臉上:“我說了多少次的,你死不了的,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我?”

“再給我點時間,隻要一點,隻要一點!”

他恨恨說道,綠眸像刮起一場狂風暴雨,一向平直的聲線到最後竟開始顫抖,手上的力氣大得我感覺肩膀都要碎了。

“好好好。”我溫聲道,口氣很認真,內裡是隻有我知道的敷衍。

我本來還想調侃他,咱兩彼此看不順眼這麼多年,又互相鬥了這麼多年,我比你先走一步感覺是不是爽透了。但想起上次說完他半月沒理我的臭臉,還是按捺住了。

之後幾天,他將我看得寸步不離,以各種理由向推遲我的手術。

但他不可能一直看著我。

終於,西恩在接了一個通訊後,一臉焦急地離開了。走之前他對我的看護下了死命令,揚言如果有任何意外發生,他會讓他們全給我陪葬,且說到做到。

西恩是大貴族雌子,從小就習慣發號施令。

在革命前,他戰功累累、威名赫赫,是革命前備受矚目和尊崇的帝國英雄。

後來他因為意外受了很嚴重的傷,等級一路從S跌落到B,又曆經巨變虎落平陽,讓他幾經磋磨,也讓那種掌蟲生殺的威懾有所收斂,卻隻是從外麵藏進了更深處。

他真正動怒、冷眼一睨時,這些年輕亞雌根本無法抵抗。

他們怕西恩怕得不得了。但再凶狠的武力,也無法與近在眼前的利益抗衡。

我拿出伯德恩元帥(科爾被新掌權者賜予的新姓)雄主的身份,再加豐富星幣利誘,看護們幾經猶豫,最後還是放我出了門。

手術原定日期是明天。推遲後,是下一周。

時間剛好夠我當麵交待完最後一件事。

十年來,新政府一直在字麵意義上地掘地三尺地找皇族寶藏。

這筆據說從千年前積攢、流傳了數十位蟲帝的寶藏,因為所藏目錄太過龐大(幾乎所有找不到的藝術珍藏品、巧奪天工的珠寶首飾、外星域的神秘物質等),而被很多蟲認為是謊言。

這筆寶藏真實存在。隻不過不在皇宮地下,也不在聖廷密室裡,更不在政府軍推測出的任何地點。

它遠在天邊又近在眼前。知道它所在位置的,隻有我一人。

兄長早已預料到了這場無法避免的風雨。在革命軍剛開始起事伊始,當所有貴族都覺得這不過又是一場鬨劇時,他將我叫到一旁,告訴了我寶藏的所在和得到它的方法。

“阿爾,如果有一天,你不甘心,你還想做點什麼,那麼不要猶豫,讓它成為你的助力。”

“但如果你感到開心幸福,那麼就忘記它,忘記我們的姓氏,和你喜歡的蟲平淡地生活下去。”

那天的夜晚很溫柔。大廳內笑聲連連,水晶燈反射出旋轉的舞袍。大廳外,在星光照耀下,陽台外的湖麵顯得奇異而彆致,仿佛一條閃閃發光的緞帶。

兄長為我倒了一杯又一杯酒。我一杯不落地全部喝完。

科爾一直想從我這裡打探寶藏的所在。我每次都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他,笑著告訴他寶藏根本不存在。

這麼多年,無論什麼情形,我都沒改過口。

但現在我想給我僅存於世的家人們,在我死後留下一筆可以傍身的財產。

就像當初兄長交給我一樣。

我悄無聲息地回了家。

因為我和科爾都在醫院,屋子周圍並未設警衛。我很順利地進了院子,打開前門,又進了前廳。

我的腳頓在空中。

玄關處淩亂地扔著兩雙鞋。一雙軍靴,一雙柔軟的平底鞋。它們交錯在一起,正如那毫無顧忌、從二樓傳來的曖昧呻吟聲。

我第一反應是家裡進了小偷。我忽略內心深處那絲不安,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呻吟喘息聲越來越大。我漸漸能聽清那些字句。

我也辨認出了這兩個聲音的主人。

我的雌君,科爾。

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小侄子,萊依。

“……為什麼他的手術又推遲了?”

萊依的聲音,含著不加掩飾的不快和厭惡。

“我儘力了。”

是科爾,他親昵地親在萊依背上,寵溺般地低聲道,“你也知道,西恩那家夥很難纏。逼得太緊,我怕他會看出什麼。”

“我們離成功隻差一步了。等阿爾托利的手術做完,我們馬上結婚。到時候,我是戰無不勝的雙S級雌蟲,你是名利雙收的最年輕科學家。”

“就必須得做融合手術嗎?!我是一天也等不了了!反正你根本沒事,他死了半小時內精神核也能用。”

萊依不滿地朝地上扔了一個抱枕,“我明天就換了他的藥,早點給他個痛快。那麼多名貴的藥材,沒必要浪費在那個病鬼身上!”

“他就是個病鬼,出氣比進氣多,你跟他計較什麼?現今唯一能有點用的,就是那點精神力。"

“說起來,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我當初也不會跟他結婚。還好一切都和計劃一樣,我升了S級,聖廷的財產也大半歸了我。你也得了不少嘛。就這點來看,他還有點用。”

“這倒也是。你從他那裡是沒少得好處。”萊依哼了一聲,“那我能給你什麼好處?”

“你和阿爾托利不一樣。你是我的幸運星。”粘膩水聲響了起來,兩蟲深深一吻後,科爾說道。

“若不是你,西恩到現在還會死死壓在我頭上。若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阿爾托利精神力可以幫雌蟲二次甚至三次晉級。若不是你,我更不會有肚子裡這隻蟲蛋……”

“那個病鬼無法生育,還好意思舔著臉占著你的雄住之位,真是無恥。”

萊依冷笑,不屑道,“說起來,你還沒從他嘴裡套出寶藏的下落?”

“馬上,馬上了。”科爾誌得意滿。

“我了解他。就這兩天了,我多年來的忍辱負重,馬上就要結束——”

“砰”的一聲,我猛地推開那扇半閉的門,幾個大步走到那張床前。

兩具赤裸糾纏的軀體,滿床單的狼藉,和見到我仿佛見了鬼的表情。

我一把抓起櫃子上擺放的銅雕塑,砸向科爾和萊依。

科爾反應很快,一個咕嚕跳下床。萊依驚叫一聲。雕塑擦著他的額頭,砸向牆壁。

“等等,阿爾托利,你聽我解釋——”

科爾手忙腳亂的穿褲子。萊依裹著床單,縮成一團,躲在科爾身後。

“我全都聽到了。肮臟無恥、狼心狗肺的兩隻蟲。下地獄吧!”

我抓起櫃子上所有能抓的,一刻不停地扔出去。科爾被砸得動彈不得,隻能一手護著萊依,一手擋在自己臉前,試圖向我靠近。

“你們可真是會演,啊,演了這麼多年,枉我真以為——”

“你真的誤會了,小叔叔。”萊依哭哭啼啼,啞著嗓子道。

“阿爾托利,你、你冷靜一下!”科爾忽然變了臉色,急急喊道。

“我很冷靜。”

我打開抽屜,從裡麵抽出一把軍刀。

這把刀是我成年禮時,兄長親手尋來材料,請帝國最好的工匠師傅為我打造的。其鋒利無比,削金切玉不在話下。

反正快要死了。死前多拉兩隻蟲,給我作伴也不虧。

我拔出刀,深吸一口氣,用儘所有力氣發出一聲吼叫,朝著房內兩蟲撲去。

我撲倒了科爾。他的頭側砸到牆麵上。然而不待我動手,他已跳起來,反扭住我握刀的手。

手腕劇痛。刀哐啷落地。縮在角落的萊依撿起了刀。

“阿爾托利,你為什麼要離開醫院。如果你乖乖待在那裡,我們不用弄成現在這樣。”

科爾在我耳邊輕聲細語,狠狠掐著我的喉嚨,一向溫柔多情的雙眼此刻冷酷而無情。

“沒錯,小叔叔,你不是很疼我嘛。我求你什麼,你都會答應。”

萊依出現在他身後,對我甜甜一笑,“那拜托你為了我,馬上去死。”

長刀捅穿我的腹腔,粘稠的血滴答而下。

我抬起手臂,緊緊鉗住科爾的雙手,想把他從身上推開。

我的手指甚至紮進了他手腕內側的薄皮。可他就像一座小山,依舊紋絲不動。

我的胸膛急驟起伏,大顆的汗珠滲出,從我臉上滾下。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隻能聽到自己脈搏跳動的聲音,仿若破爛風車一樣急促沉重的喘息,以及快速流失的力氣。

“萊依,打電話。就說阿爾托利意外摔下樓梯死亡。讓他們馬上開始準備手術。”

“我們二十分鐘之內趕到。”

這是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再然後,我這短暫可笑的一生開始在我眼前飛快回放。從我出生又回放到這一幕。

意識完全潰散前,我突然想起,我還答應了西恩,要等他一起吃晚餐。

他說會給我個驚喜。

看來我要失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