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
五條悟起身,麵朝夏油傑的方向,明擺著打算問個清楚,再決定是否來一場久違的‘切磋’。
手指被微小的力道拉住,未出口的質問因此而頓住。
時柒見五條悟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忙伸手握住對方收回的手,動作慢了片刻,才隻拉到半截指節。
“怎麼了?”
五條悟側頭看去,順勢將對方微涼的手攏在手心,用這個舉動安撫她的情緒。
左手被握住,時柒又伸出右手揪住五條悟的袖子,往下輕扯。在他雖疑惑卻順從蹲下後,鬆開袖子轉而探向那頭白發。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麼,五條悟並未反抗,甚至主動往前湊了湊,讓她能摸得更方便。
心中的煩躁怒意如同破了洞的氣球,在感受到頭頂溫柔的撫摸時煙消雲散。
時柒此舉也是病急亂投醫,她這會沒法說話,把人攔住後又不知接下來該怎麼做。
視線落到那頭晃眼的白發,手不自覺就摸上去了。掌下的發絲柔軟,如上好的絲綢般令人愛不釋手。
時柒一時沒忍住,將之從頭到尾摸了個遍,連後麵的短寸發茬都沒放過。
她撫摸的力道很輕,五條悟被按摩得身心舒暢。除了第一次被人觸碰到後腦,那瞬間升起的酥麻感讓他不太適應。
夏油傑感覺自己好像小醜,他都做好準備迎接五條悟的發難,轉頭這兩人就開始二人世界了,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他不禁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鬨到最後他都成了多餘的那個,有他沒他都一樣。
“唔——小鬼,老師的頭可不能隨便亂摸哦~”
就在夏油傑打算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提醒兩人正事要緊時,意外出現。
方才同貓咪一般,享受女生撫摸的五條悟,此刻周身氣勢陡然變化,壓迫感撲麵而來。
時柒聽見這熟悉的語調,放在對方頭頂的手僵住,雪白發絲夾在指縫,場麵變得分外尷尬。
不管是多少歲的五條悟,行為都不按常理。不是提早幾個小時赴約,就是不打招呼頂替年輕的自己出現,兩者都給人帶來驚嚇。
話是這麼說,28歲的五條老師依舊蹲在原地,也沒管放在腦袋上的手,似乎並不介意。
等待片刻,發現對方不再繼續,五條悟倒是覺得有些遺憾。其實他還挺好奇被摸頭是什麼感覺,年輕的自己似乎挺享受。
“悟?”
夏油傑直直盯著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五條悟,猶豫不決出聲喚人。
他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是怎麼個不對。明明是同一個人,給他的感覺卻不一樣了。
“…你是老年癡呆了嘛,傑?”
五條悟拿下腦袋上的手,握在手裡沒放,不時揉捏兩下,狀似漫不經心地回了夏油傑一句。
他不過是察覺到自己的咒力,想看看小鬼又搞什麼名堂。平日各種躲著自己,帶著他的咒力反而送上門來,怎麼不讓他好奇呢。
好奇心害死貓,五條悟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心血來潮出來逮個人,沒料到會撞見曾經的夏油傑。
他知曉自己因為某種原因,意外來到了過去。他同樣知道,自己隻是作為一段記憶存在,因此從未想過與舊友相見。
如今,他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係,隻有身邊的少女。對方是不曾出現在記憶裡的變數,五條悟隻想看看她能否改變這一切。
沒錯,五條悟已經猜到時柒的目的。身為記憶體,他可是能共享自己的記憶。
從年少的自己這邊獲得那麼多情報,但凡五條悟智力沒問題,就能輕而易舉推斷出時柒做這麼多是為了什麼。
昔日的遺憾都得到彌補,無論是天內理子、灰原雄的死亡,還是因內心秩序崩潰而叛逃的摯友夏油傑,他們都得到了拯救。
就在前兩天,他還在自己的記憶中看到了幼年的乙骨憂太,以及活著的祈本裡香。
雖不解裡香存活的前提下,特級咒靈如何誕生,但又一條鮮活的生命得到挽回更重要。
而此刻摯友在側,五條悟內心思緒繁雜。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又好像無話可說。
夏油傑仍然選擇了叛逃,卻和上次不同。經過昨晚開誠布公的談話,他深感慶幸,對方沒有獨自走上那條不歸路,這次的結局注定會有所不同。
“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一如往常的欠揍語氣讓夏油傑放下疑慮,權當剛才是五條悟在玩什麼師生遊戲,想到這裡,他更覺心累。
既然五條悟沒事,也該讓這家夥注意下場合,夏油傑不想成為電燈泡,趕緊把事談完,好讓他靜靜。
“既然你都來了,就麻煩你替我的貴客看看,她最近身體有些不適。”
夏油傑沒忘記自己之前的說法,表麵功夫做的十分到位,並暗示五條悟用六眼檢查一下女生的狀態。
五條悟昨夜親自救的人,當然最清楚她現在什麼情況。不就是身上多了兩麵宿儺和他的咒力,兩麵宿儺太過多餘,隻剩他的就剛剛好。
“無病無痛非常健康,就是矮了點,要努力長高啊小鬼~”
隨意瞟了一眼,嘴角勾著笑調侃幾句。五條悟還嫌不夠氣人,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末了又拍拍對方的腦袋。
看似毫不客氣地嘲笑女生的個子,暗地裡借由拍頭的行為,不著痕跡將自己的咒力輸送過去。
新的咒力融入時柒體內,與它的主人般強勢,將所剩無幾的不祥咒力吞噬殆儘。
時柒一下子輕鬆不少,無時無刻意圖影響她的那股力量不見,情緒失控的風險大大降低。
瞧出對方有所好轉,五條悟適時收手。
“叫我來就這麼點小事,傑你怎麼這麼弱了。”
側頭看向夏油傑,透著懷念的眼神被黑色布料遮蓋,無人能窺探他此時流露的情緒。
“她是我教尊貴的客人,自然要提供最好的服務。”
夏油傑保持微笑打著官腔,選擇無視五條悟挑釁的發言。
‘尊貴的客人’時柒希望他們能無視自己,最好能把她當空氣。摯友之間吵吵鬨鬨維係感情,彆把她這個路人拉下水。
“最好的服務——就是指事後補救嘛~”
五條悟的意思很明顯,他在嘲諷夏油傑連個人都看不好,還得靠他撈人。
“悟,我們出去談談吧。”
夏油傑紫眸微眯,語氣不善。他不想再忍了,今天必須讓對方明白怎麼好好說話。
“又寂寞了嘛,要去你自己去啦~”
似曾相識的對話,使得兩人都不由愣神。
一切恍若昨日,他們還是高專的學生。上課吃飯出任務,同期三人幾乎做什麼都在一起,日常煩惱都是些小事。
氣氛沉寂下來,夏油傑是單純懷念學生時期,五條悟則想的更多,畢竟他來自十年後。
察覺到五條悟的低落,時柒頓感責任深重。
垂眸思索如何轉移自推注意力,讓他開心一點,瞥見自己空蕩的手腕,腦中靈光一閃。
儘管此五條悟非彼五條悟,就算五條悟沒反應過來,夏油傑總該理解她的意思,大不了讓他提醒一下。
一隻白嫩的手舉到麵前,五條悟沉浸在回憶中的思緒被打斷,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纖細手腕上。
“嗯?”
五條悟歪頭,兀自圈住女生湊到眼前的手,惡趣味地往上提了提。饒有興致地看著對方被自己拽起身,不得不踮著腳適應的模樣。
時柒猝不及防之下由坐改站,臉上滿是茫然。
始作俑者仍不滿足,繼續將手舉高,她的重量對他來說不值一提。要不是及時踮腳,她差點就被這麼拎起來了。
“悟,彆逗她了。”
夏油傑都看不下去,他對五條悟的情商完全不抱期望了。
哪有這樣對待喜歡的女孩的,沒結仇都算人家大度。都多大人了還整小孩子那套,喜歡誰就欺負誰。
“真懷疑你是怎麼當老師的。”
一想到五條悟畢業後當了老師,夏油傑到現在還覺得不真實,跟做夢一樣。他時常懷疑夜蛾是不是年紀大糊塗了,不然怎麼會同意讓五條悟去教書育人。
“我可是最強,老師而已,難不倒我。”
五條悟晃了晃拎著的小人,不以為意回應摯友的吐槽,而後輕笑著鬆開手。
總算擺脫束縛,時柒小跑幾步躲到夏油傑身後,探出個腦袋瞪了五條悟一眼。
“過來嘛,老師又不會吃了你。”
五條悟站在原地,粉唇勾起,懶散的尾音上揚,試圖把人誘哄回來。
時柒堅決抵製美男計,小腦袋搖的飛快。誰知道他又想怎麼欺負自己,再信她就是小狗。
五條悟遭到拒絕也不惱,反而笑的更歡快了。
[管管你家摯友!]
時柒戳了戳夏油傑後背,等對方回頭後,用眼神示意他彆光看熱鬨不說話。
夏油傑挑眉,沒想到竟然能看見對方鬨脾氣。看來還得是五條悟,無論是曾經的貓還是現在的她,都會被他輕易挑動情緒。
“把手鏈還給她吧,悟。”
無奈出來做和事佬,夏油傑覺得自己就像看見孩子鬨矛盾而出麵勸架的家長。如此離譜的幻想,讓他沒忍住打了個寒顫。
好在五條悟隨身帶著手鏈,這會被提醒就從口袋裡一掏,對著人招招手,跟使喚小狗似的。
“來老師這邊,就把它給你。”
時柒為對方的操作感到無語,還真把她當小孩子哄了。
五條悟當然知道她不僅成年還比他大幾歲,但他可是28歲的五條悟,這麼算起來現在是他比她年長。
不清楚自推心裡的彎彎繞繞,時柒見夏油傑指望不上,隻能認命上前,由著他替自己將手鏈重新戴好。
“不許再摘下來,老師會生氣哦~”
確認手鏈物歸原主,五條悟身體前傾,額頭抵在女生肩上,輕聲細語威脅道。
時柒未能做出回應,靠著自己的人突然沒了動靜。低頭看去,才發覺記憶體溜了,把正主換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