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尋低頭望去,隻見小房子裡衝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濃密的黑發中白色的耳朵格外顯眼,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衣服,在跑出來的時候不時扯一下滑落到肩下的領口。
黑發,白色耳朵,條紋尾巴。
是年年!
隻見小男孩一邊衝出來一邊高舉著手裡的……平底鍋,帶著同歸於儘的決心準備把哥哥從壞蛋們手中就出來,結果看到院子裡跪成一排的星盜時,整個人都呆住了、
誒?哥哥把他們都打趴了嗎?
等他看到星盜後麵的軍人們,陸雲舟才反應過來。
太好啦!是父親找過來了!
目光在軍團的叔叔們麵上一一掃過,陸雲舟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卻沒有找到哥哥和父親。
咦?父親和哥哥呢?
“年年!”
哥哥的聲音是從上麵傳來的,陸雲舟抬頭,看見了銀白色的機甲和機甲上的人。
呀,是哥哥和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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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軍團送來的發電機,這個小客廳終於恢複了光亮。
陸斯恩觀察眼前的青年,麵容清俊,臉部輪廓柔和,肩膀削瘦,纖細的手腕看上去似乎一捏就會斷,卻毫不猶豫給凶神惡煞的星盜砍兩刀。
真是,人不可貌相。
反倒是陸雲舟,小臉看上去比之前圓潤了許多,性格也變得活潑了,看來在這裡過的不錯。
池尋披著電熱毯,看著對麵與年年長相有八成相似的高大男人,不再懷疑他與年年的關係。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抱著年年,身形高大挺拔,穿著黑色軍裝,整個人宛如即將出鞘的利劍般鋒利,隻是一雙大長腿擠在沙發與茶幾中間看上去有些可憐。
可當他看到男人的臉時,立即拋棄了那點子憐憫之心。
男子帽簷下的五官英俊,劍眉下深邃的藍眸冰涼不帶一絲溫度,薄唇緊繃,仿佛下一秒就會板著臉嗬斥他。
池尋不由得攏了一下身上的毯子,在心裡暗道年年父親看上去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普通人。
而且,這麼久才來找小家夥。
兩人無聲對峙,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息。
夾在他倆中間的陸雲舟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雖然不知道父親和哥哥為什麼一直不出聲,但是他決定打破這個奇怪的局麵。
他下意識仰起頭在男人臉上蹭蹭,“父親,您怎麼這麼久才過來呀,我好想你~”
在池尋家這些天,陸雲舟已經熟練掌握了撒嬌技巧,撒起嬌來毫無壓力。
等他做完這套動作後,這才回想起來這人不是池尋而是父親,頓時慌了。
怎麼辦,父親一直覺得Alpha要冷、冷酷才行,會不會不喜歡他這樣子呀?
嗚,要被說了……
幼崽軟嫩的皮膚蹭著臉肉,柔軟陌生的觸感使得陸斯恩一愣,低頭時對上幼崽局促不安的眼神,帶著皮手套的手動作僵硬地揉了揉小家夥的腦袋,“抱歉,我來晚了。軍團有事,我也是才知道。”
後麵的副官萊恩連忙替上司辯解道:“是啊,小皇子,元帥一聽到你的消息就立馬趕過來了。”身上的傷都還沒好透呢!
年年瞬間又活潑起來了,屁股後的尾巴不停地甩動,太好啦,他就知道父親不會不要他的!他才不是沒有人要的崽崽!
而池尋原本還為這個父子倆其樂融融的畫麵開心,聽到這兩個稱呼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看到年年父親機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年年的身份不簡單,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小家夥的身份居然會是帝國皇子。
愣神的時候,腿上一重,是年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了他的腿上。
黑發藍眸麵容精致的小男孩主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頭上,軟聲道:“呼!終於可以和哥哥說話啦,哥哥我叫陸雲舟,也叫西裡爾.萊德羅斯哦~”
小家夥垂眸,看上去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哥哥叫我年年。”
“年年?”男人突然加入了他們的聊天,“哪個年?”
池尋:“是新年的年。”
“很好聽。”
男人點頭讚許,突然站起來朝他行了個鄭重的軍禮。
“感謝您這些天對我家幼崽的照顧!”
池尋被他這麼一出嚇得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輕笑出聲,“您太客氣了。”
青年微笑時頭微垂,彎彎的雙眸下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
陸斯恩目光不自覺停留在眼下的那個小淚痣上。
有點可愛。
在青年抬頭的瞬間他忙不迭垂眸,錯開了青年的眼神。
他怎麼可以對第一次見麵的omega有這麼冒犯的想法!
有了這麼一個小插曲,兩人之間的氛圍輕鬆了不少。
“我是在我家窗戶上撿到的年年。”池尋選擇性忽略掉了發現年年時嘴上還叼著肉肉這事,雙手比劃了一下,“見到他時他還是獸態,那麼小的一個,渾身上下都是血和泥土。”
年年不好意思地將頭埋在池尋懷裡,黑發中的小耳朵往下壓。
嘿呀,哥哥真好,不告訴父親他還偷吃肉肉。
池尋摟緊小家夥,繼續道:“他當時很怕人,也很怕黑。”
陸斯恩麵色陰沉了幾分,“我知道。”
安排在星盜的臥底拚死將幼崽救出來,帶著小家夥一路逃亡到這個偏遠星球,剛剛把幼崽藏起來就被星盜發現抓了回去。如果不是蟲族偷襲還破壞了信號塔,他也不至於今天才知道幼崽失蹤的消息。
看著完好無損的幼崽,陸斯恩鬆了口氣,幸好幼崽沒事,屬下也被救出來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明白了彼此的意思,默契地不在幼崽麵前說那些黑暗的事情。
“不過,年年被那些人注射了某種違禁藥劑。”池尋眉頭緊皺,“從我見到他那刻起直到今天,他一直維持獸態,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形的年年。”
而且還是保留了尾巴和耳朵的人形。
話音剛落,噗的一下,身上一空,腿上的小男孩憑空消失了!
地上隻剩下一堆鼓鼓的衣服,在兩人緊張的目光中,那堆衣物動了動,隨著一聲奶呼呼獸叫,寬大的衣領中掙紮出一隻小白虎。
小家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太適應突然變矮的視野,有些委屈。
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又變回獸態了QAQ
連忙把委屈的小家夥從衣服中救出來,抱在懷裡揉揉腦袋揉揉耳朵安慰,池尋麵色凝重,“我之前帶年年去醫院看過,醫生說是殘留在年年身體裡的藥劑導致的,但是我們這裡的醫療落後,我原本準備等風暴過後帶他去主星看病。”
他突然想起什麼,把小老虎塞到陸斯恩手上,急匆匆往樓上房間走去,“我這裡還有年年的檢查報告,我去找出來。”
猝不及防被塞進父親冷冰冰的懷裡,父子倆如出一撇的藍眸對視了一會,折騰了一天的小家夥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爪子勾來他最喜歡的那條小毯子,自食其力地蓋在身上。
嗷~崽崽好困哦,先睡一會,父親一定要把哥哥帶回主星呀,可不要辜負了崽崽對他的期望!
沒有聽明白小家夥意思的陸斯恩沉默不語,默默把小毯子調整了一下。
……是這樣吧?
池尋拿著檢測報告下樓時,看見小毯子下睡得正香的幼崽,下意識放輕了動作。
接過那疊厚厚的檢測報告,陸斯恩一頁頁翻過去,每翻過一頁臉色便陰沉一分。
營養不良,輕度幽閉恐懼症,不明藥劑的殘留……
翻過最後一頁,男人的眼神狠厲冰冷。
“很好,他們會付出應有的代價。”一字一句,聲音低沉卻清晰,如果說他剛剛像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劍,那麼現在的陸斯恩就像是一把浸透了鮮血的利刃,周身散發著濃重的殺意,隨時準備給敵人致命一擊。
在這可怕的壓迫感下,池尋麵不改色,聲音卻有些沙啞:“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帶年年回主星治療,我怕繼續耽誤下去對他身體會有更多後遺症。”
想到維持不到一個小時人形的幼崽,陸斯恩點頭,再一次感謝了池尋對幼崽的照顧。
“他在你這裡過的很好,他也很喜歡你。”小家夥的依賴,兩人之前親密的氛圍做不得假。
陸斯恩停頓一下,正糾結要不要邀請池尋一起去主星時,卻見青年低下頭,加快了語速:“我這裡還有一些買給年年的幼崽奶粉和玩具,如果您不嫌棄的話,一起帶走吧。”
不等男人答應,池尋像是要掩飾些什麼一樣在屋子裡翻找起來,很快茶幾上就堆了不少幼崽專屬的東西,其中有兩罐奶粉甚至還沒有開封。
看著在男人懷中沉睡的小家夥,池尋俯身想要摸一摸耳朵,在即將碰到的時候驀地收回了手指。
算了,萬一把小家夥弄醒了,說不定要哭一頓。
還是彆了。
青年俯身時黑發不經意擦過了陸斯恩的鼻尖,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毫無知覺的池尋就重新站直了身,兩人拉開距離,唯有一縷淺淡的玫瑰香掠過鼻翼。
沒有發覺男人的異樣,池尋喉間乾澀,一字一頓道:“趁年年還沒醒,你們快走吧。”
他猶豫了一會,還是輕輕摸了一下小家夥身上的毯子,柔聲道:“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張小毯子,每天都要蓋著午睡,也一起帶走吧。”
青年的態度是如此明顯,陸斯恩沒有提出邀請,低低嗯了一聲。
臨彆前他要了青年的星戶賬號,也被拒絕了。
池尋扯扯嘴角,“算啦,年年這麼小的一個幼崽,能吃我多少東西?我不缺錢的。”
“以後一定要看好年年,不要讓他出事了。”
雖然收留小家夥是意外,可是這些日子小家夥給他帶來了數不清的快樂,若真的計較起來,他甚至想給這位元帥一些錢呢。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勉強,抱著幼崽轉身離開,身後的副官同他行了個軍禮,帶著幾人抱著小山似的東西跟在男人身後。
哦,但是給他留下了一個發電機。
看著驟然空下來的房子,池尋捂住悶痛的胸口,覺得心裡落空空的。
小家夥的到來,對他而言就像是做了一場美夢。
可如今夢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