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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

宗雲風從采蝶軒裡走出,雨青的話還沒說完,看見宗雲風的不佳的臉色將剩下的話咽回了嘴裡。

她將鎧甲遞給雨青,“你先回府吧。”

說完沒有理會雨青,也沒有上馬車,隻一人穿著朱紅色山河裙,踩著積雪走在青雀大街上。

月舒也從采蝶軒裡走了出來,雨青迎上去,觀察著月舒的臉色,問道:“將軍這是怎麼了?”

月舒搖頭,看著宗雲風的背影,“是我不好,讓將軍生氣了。”

“你先駕著馬車回府吧,我和將軍待會兒一起回來。”

說完,月舒朝宗雲風的方向疾步走去。

雨青連忙喊道:“公子,披肩穿上啊,小心著了涼。”

月舒停下腳步,轉身回到馬車前拿上自己和宗雲風的披肩,又追了上去。

因著下了大雪,百姓明年的收成不會再有蝗災,路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可見的笑意。

朱雀大街的青磚地上,漫著白色的積雪。道路兩旁朱漆雕花木樓鱗次櫛比,飛簷鬥拱之上懸掛著黃銅鈴鐺,偶有風過,發出碎玉般的輕鳴。

貨郎搖動撥浪鼓的脆響刺破人聲,酒旗投影在青石板上,歇腳的腳夫在路邊啃著炊餅。

宗雲風走在青石板上,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對自己在戰場上的奮力搏殺有了更深切的領悟。

母親從小在她耳邊念叨的,要忠上,要護下,要忠心耿耿,要保家衛國,此時的畫麵不正是這些話語的具象化麼。

要遵循父親的遺誌,完成他未完成的心願,阻擋大涼的鐵騎,將大涼驅逐到遠方去,要讓大魏子民過上安樂的日子。

她每時每刻,練武不敢懈怠一點,用兵不敢隨性一分,就是因為母親和父親的話語隨時都在耳邊鞭策她。

“將軍!”月舒在後麵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外麵天冷,還是把披肩穿上吧。”

月舒將披肩給宗雲風披上,這是他當時去接宗雲風的時候帶上的披肩。

宗雲風穿好之後,繼續沉默地向前走。

月舒默默地跟在旁邊,終於,他忍不住問了,“將軍可是不喜歡這件衣服?”

“不喜歡我們可以不買,錢在誰手裡誰就是大爺,將軍用不著考慮掌櫃的感受。”

“月舒,”宗雲風說道,“在外麵喚我的名字即可。”

月舒臉一紅,“雲風......你為什麼要走?我以為你很喜歡這件衣服。”

月舒看著宗雲風身上依舊穿著的朱紅色山河裙,真的非常好看,雲風常年習武,腰肢纖細有力,紅色的束帶將雲風的腰線掐得很好看。

下身寬大的裙擺,讓雲風走起路來自有步步生蓮之感,削弱了她身上那股子如刀鋒般尖利的氣質和久經沙場的滄桑感,讓她變得柔和溫婉,為什麼雲風看起來不喜歡呢?

宗雲風一邊走路看著兩旁熱鬨的場景,一邊說道:“月舒,你很喜歡那件衣服?”

月舒肯定地點頭,“嗯,月舒非常喜歡。”

宗雲風大聲笑道:“那這件衣服我就送給你了,月舒記得到時候穿給我看。”

月舒:“......”

月舒:“將軍真是說笑了,我是男子,怎麼能穿女子的衣服?”

宗雲風:“有何不可,隻要你喜歡不是麼。”

月舒高聲反駁,“我是喜歡將軍穿它!”

宗雲風落後半步,走到月舒身側,一手輕輕圈住月舒的腰肢,湊到月舒耳邊輕聲說道,“我相信,月舒穿上肯定比我好看。”

月舒頓時漲紅了臉,猶如在林中隨風搖擺的青竹長出了點點紅斑。

“救命!”

氣氛融洽之時,一道女性的淒厲的呼救聲劃破天際。

宗雲風和月舒對視一眼,兩人皆朝聲音的來源出走去。

拐入青雀大街中一條分岔的小巷,一個女子被兩個男人拉扯進一戶人家之中,而女人正在奮力反抗。

女人全身都幾乎趴在地上,努力保持自己不被拉走,然而在兩個男人的力量加持之下,女性的反抗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其中一個男人一邊使勁拉扯著女人的手臂,一邊在嘴裡說道,

“紅梅,你這就不厚道了。女子本該從一而終,你丈夫死了,你夫家本想讓你陪葬來給他家博得一個好名聲,換個貞潔牌坊。”

“是我家老爺救了你,你是二婚,老爺不嫌棄你,讓你進門已經是老爺善心,你這人怎麼不知道感恩?”

“更何況,你都已經是老爺的人了,還在這裡裝什麼貞潔烈婦,趕緊從地上起來,彆讓我們難做啊。”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和同伴兩人對視一眼,一齊使勁想將女人從地上拉起來。

女人聲嘶力竭地喊道:“畜生!你們都是畜生!我不願意陪葬,我不要貞潔牌坊,我也不要給你們老爺當小妾,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男人聽到覺得可笑,譏諷道:“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啊紅梅,更何況,你現在還哪裡有家啊。”

女人本就衣著單薄,又撲到在雪地裡,積雪滾進她的袖口衣領。

不知道是人被凍得無力反抗,還是被男人的話語刺得無力反抗,明明剛剛還奮力掙紮的女人此時卻像是突然泄了氣,任由男人將她從地上拉起拖走。

紅梅站起身後,眼神暗淡無光,一臉挫敗之氣,麵如土色,眼看就要被男人拖走,拖走之前看到了宗雲風月舒兩人。

突然用儘全身力氣,像母狼最後的嘶吼,

“公子小姐!救命啊!我不想死!也不想生不如死!我想活著,我想好好地活著啊!!!”

名叫紅梅的女人聲淚俱下,眼神裡迸發出最後一點求生的光芒。

宗雲風丹田用力,輕提一口氣,腳步快速飛奔至紅梅和兩個男人身邊,一邊一腳狠狠踢在兩個男人的腿窩處。

兩個男人痛嘶一聲,瞬間跪倒在地。

月舒也走了過來,伸手扶起紅梅,拍了拍她身上的泥灰,關心道:“你還好吧。”

月舒俊朗自不必說,紅梅生死之間,遇到這麼一個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的人,原本眼睛裡留下的淚水在臉上留下了兩道痕跡明顯的臟汙。

紅梅看見月舒愣了一瞬,立馬回過神來,伸手在臉上擦抹,試圖抹去臟汙。

紅梅立馬雙手攀住月舒的胳膊道:“公子救我!”

兩個跪在地上的男人抬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女子將他們二人踢到在地,臉色陰沉,惡狠狠地說道,“你是誰,也敢管我們丞相府的閒事!”

宗雲風一聽到丞相府就來了興致,“丞相府?那確實是我多管閒事了。”

紅梅這才注意在來人不止俊俏公子一人,還有一個穿紅衣的女子。

她平時在夫家也要做些農活什麼的,力氣比那尋常女子還要大些,她剛才使勁全身力氣反抗都不能從這兩個人手裡掙脫,這女子居然一腳就讓兩人跪倒在地起不來。

想來是大戶人家給這位公子安排的貼身侍衛。

紅梅想到這裡,更是抓緊了月舒的小臂,情急之下,她沒有發現月舒眼裡一閃而過的厭惡。

紅梅眼裡含熱淚遲遲不滾落下來,隻包著一汪水淒淒地看向月舒:“公子一定要救我。我不想被這兩個奸人糟蹋!”

跪在地上的男子不屑,“紅梅,你這話就多少有點兒不知好歹了,我是奉旨了丞相之命來接你去享福的,在丞相府裡當個小妾,怎麼也比去給你那死丈夫陪葬好啊,我怎麼會糟蹋你。”

紅梅怒目而視:“李大柱,你胡說!什麼丞相!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你們就是像把我拖走買給人牙子!”

紅梅轉頭朝月舒解釋道:“公子,你彆聽他胡說,我本是張家女,嫁做趙家婦。我和我丈夫原來恩恩愛愛地過了好幾年,誰知道我丈夫突發惡疾,沒能安然平穩地度過這個冬天。”

說到這裡,紅梅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他死了之後,我整日以淚洗麵。我的夫家也整日生活在陰霾之下,我丈夫死後,我勤勤懇懇伺候公婆,每日替公婆擦臉拭腳,希望兩個老人能好過一些。”

“無奈我丈夫是趙家獨子,我又一無所出,再怎麼儘心儘力地伺候公婆,公婆都看我不順眼。”

“有朝一日,公婆說家裡來客,讓我準備些好酒好菜,我就照著公婆的意思去做了,來的客人正是這李大柱!”

“席間大家推杯換盞,公婆和李大柱便勸著我也喝了幾杯,誰知幾杯黃酒下肚,我竟然就毫無意識了。等我醒來......等我醒來......”

張紅梅說道這裡,掩麵哭泣,後麵的話不言自明。

抽抽嗒嗒了好幾次,張紅梅才把後麵的事情說完,“然後,李大柱就說公婆已經把我給賣了,讓我跟著李大柱走,我不信!我不信公婆怎麼會做出那種事情,今天李大柱來拿人,我不願意,就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

“怎麼可能會是丞相,肯定是他要把我賣給人牙子!”

張紅梅低垂著頭,稍稍傾身月舒靠近,然後“撲通”一聲,跪在月舒麵前,磕頭聲響起,青石磚地上頓時出現了點點血跡。

張紅梅:“求公子救我!求公子救我!”

月舒不言,隻側身一步,躲過張紅梅的磕頭,求助地看向宗雲風。

宗雲風走到張紅梅身後,一把握住張紅梅的肩頭,張紅梅瞬間感覺自己的肩頭好像被一副鋼筋鐵爪抓住,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宗雲風說道:“有事好說,你先彆跪。”

宗雲風又補充了一句,“彆輕易下跪。”

李大柱雖然跪著,聽到張紅梅所言臉上揚起得意之色,“聽到了吧,她是我買來的,我帶她走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們憑什麼阻止!”

宗雲風:“賣身契呢?”

李大柱:“在我懷裡。”

宗雲風伸手探入他的衣襟之中,果然摸到了一張黃紙,打開一看,此紙真是張紅梅的賣身契,一個大活人,居然隻值一兩銀子。

這明顯不符合大魏王朝條例,大魏王朝允許買賣人口,前提貧困家庭“自鬻為奴”,且大魏王朝對買賣人口的價格有嚴格的控製,成年人不得低於二兩銀子。

這賣身契上麵蓋了官印,但是買賣雙方卻都不對勁。

宗雲風:“這賣方趙石是誰?”

張紅梅:“是我公公。”

宗雲風又問道:“這買方劉風是誰?”

李大柱:“丞相府的劉管家!”

宗雲風眯起了雙眼,臉上揚起玩味的笑容,“人我帶走了,賣身契我也帶走了,你們走吧。”

李大柱一聽,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姑娘已經知道是丞相的事還敢多管閒事?”

宗雲風低頭俯視著李大柱,“你就告訴丞相是宗雲風把他的人帶走了。”

李大柱:“你!”

李大柱起身欲追,卻一個踉蹌,他發現自己雙腿發麻根本站不起來,那女子的一腳比他想象得還要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