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百花陵不似白日隱蔽,密集的銀杏樹遮擋不住樓閣殿宇的燈火星光。夏明棠跟在一身紅色衣裙的金罌仙子身後,在他身後的是十幾個如同異界版□□的管理員們。
一路上,十幾個人安靜無聲,沒有一個人有為長發青年解釋的樣子。
入夜,山路石階並不好走,即使路邊的石燈明亮,夏明棠還是磕絆了好幾下,此時的他腦子裡麵糊塗成一團。
任誰麵前突然有一個看起來武力值很高而且很漂亮的美女叫他主人,都會迷糊的好嗎!
關鍵是這位金罌仙子好像對他有敵意,紅衣熱烈,卻偏偏冷若冰霜。
極限奔逃,又爬了大半夜的山,夏明棠已經很疲累了,最後,因為嫌棄他速度慢,他被這一群勁裝的管理員們架上了百花陵。
“金罌……”
一身藍衣的美貌少女無奈,她看著狼狽的青年露出安撫的笑容。
“您好,明棠公子,我是珈藍,接下來由我帶您前去麵見花神娘娘。”
夏明棠撫平身上衣物的褶皺,忍住心中不爽,與藍衣少女一起走過寬闊的廣場,穿過巍峨的正殿,便踏上了曲折的穿廊。
五步一閣,十步一廊,亭台穿廊,層樓疊榭,碧瓦朱甍,雕欄玉徹。
也不知靈界現在是什麼季節,此處草木生春,遍地芳菲,飛閣流朱,曲徑通幽處,更是蘭桂飄香。
他深吸一口氣,甚至還有一絲冷冽的梅香,這座宮宇中怕不是四季俱全。
“到了。”珈藍對青年微微伏身,停在了一處殿宇前。
恭敬道:“接下來妾身就退下了,不過,金罌今日對公子多有得罪,妾身代為賠罪,還望公子能夠多多包涵。”
夏明棠:……果然不是自己的錯覺。
殿內空曠非常,風聲穿過耳邊,層層輕紗隨風輕揚。
夏明棠看到一道高挑婀娜的身影立在其中,影影綽綽,朦朦朧朧,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走近。
“你來了。”
人影微動,無數紗幔仿佛被無形的大手卷起,一位身著金衣的麗人正緩緩轉身,真的……十分高挑。
“我等了很久了。”
“您認識我嗎?”
夏明棠看著麵前的女人,錦繡金衣,身環青綠兩色的細長飄帶,無風自動,容顏絕美,麵帶雍容,恍若神仙妃子。
花神點了點頭,思索了下,又搖了搖頭,“認識又不認識。”
“我隻知你身懷玄金鈴,手掌紅牢,相貌與其他一概不知。我等了八百年,終於等到了觀音街真正的繼任者。”
哈?夏明棠滿頭霧水,他想了想那位金罌仙子的話,再結合現在,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撞大運,天上居然掉餡餅了?!
“嗯……您是說,我是您等了很多年的觀音街繼承人?”
“是的。”女人補充,“也可以這樣認為。”
“那您是?”
花神苦笑:“我不過是觀音街的暫時管理人。觀音街最初的建立者也就是第一任主人是帝君;她離開時讓我在此等候下一任主人,所有自始至終,我隻是守候這座鬼市的代理人,現在真正的主人出現了。”
“會不會搞錯了。”
青年很懷疑,這劇本總給他一種奇怪既視感,那位帝君在幾百年前就算到會有穿越者來觀音街?
“不對,為什麼會是我啊?”關鍵是連自己本命法寶的名字都知道,陰謀的味道鋪麵而來。
“原本我也有些不確定。”
花神曳地的裙擺出現在青年身前,“但是從見到你第一眼,我就不懷疑了。”
“夏明棠,你與帝君長的可真像啊!”女人修長蔥白的手指緩緩抬起了他的下巴。
夏明棠:……轉世流?
“嗯…那位帝君是誰啊?我的前世?”他問道。
花神無語,不再做謎語人,收回了手。“沒大沒小,帝君是你姨母,這座偌大的觀音街,本就是留給你的。”
“……”夏明棠一時語塞,他組織了下語言,才開口:“花神娘娘,首先我的個孤兒。”
“其次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是穿越過來的。”
“最後,帝君是八百年前交代您的,我今年二十二歲,無論這麼算都不是兩代人吧?!”
花神額前的金色花鈿閃過流光,搖了搖頭:“帝君通古徹今,這樣說必定有她的道理。”
“好孩子,我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是什麼情況,但現在你不是孤兒了,帝君很在乎你,為你留下的可不止觀音街這一點遺產。”
青年在思考,這樣好像也說的通,正常孩子會一出生就自帶伴生法寶嗎?所以那輛泥頭車是給他創回本世界來了!
“花神娘娘,有沒有什麼辨認真假的方法啊?”
夏明棠覺著這麼大一座鬼城,不可能很隨意就確定所有人,他還沒接受自己突然有個年齡差那麼大的姨媽呢。
“隨我來。”
花神的飄帶飛起,卷過長發青年的腰,將其帶到了殿後的一株巨大的銀杏樹下。
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見過最大的一株銀杏樹了,樹身足有一座房屋粗,樹冠遮天蔽日,金黃的葉片散發著淡淡微光,在黑夜裡熠熠生輝。
樹下有一座大鐘,青銅色,鐘身爬滿了鏽跡,大小足有人高。
“這是玄音鐘,除了帝君外,無人能敲響。”女人輕敲,一絲聲響也無。
夏明棠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上前輕敲。
隨著指節落下,一道與力道不符的沉重鐘聲傳出,與此同時玄金鈴自手腕處浮現,鈴聲交映響起。
黑夜裡,鐘聲與鈴聲從百花陵而來,傳遍整座觀音街。
喧繁的街市上,行人商販紛紛抬頭,尋思著觀音街哪來的鐘聲,觀音廟裡也沒有鐘啊?
對於鬼市而言,夜晚才是真正熱鬨的時候,即使靈界沒有太陽,晝伏夜行也是刻在基因裡的。
夏明棠按住躁動的小金,內心充滿崩潰。
信了,我真的信了,從此以後我就是穿越大男主,身世牛掰,手握異寶,繼承便宜姨媽的龐大遺產。
“果然,你就是我等的那個人。你看,觀音街已經認主了。”
花神笑的明媚,她仿佛看見了希望的曙光。
“認主?”青年不解。
女人愛憐地看著年輕人,一揮袖便將他帶去了一座高塔上。
這座高塔位於百花陵的最高處,一共九層,上三層沒有樹木遮擋,可以俯瞰整座觀音街。
此時兩人正在最高層,花神隻讓他看了一眼窗外的“萬家燈火”,就領著青年進到塔內。
“這是玄音塔,共有九層,觀音街的核心陣法就放置在此。”
女人指向屋中心的一座沙盤,“看,這隻有真正的主人才能啟動。”
夏明棠走向沙盤,台球桌大小的沙盤上空無一物。
他不解,看向花神娘娘,見她不反對,他雙手觸摸了沙麵。
霎時,異變頓起。一座座街區坊市在金色的沙子中凝聚,無數光影組成的小人穿行其中,除了屋內的人看不到,其他都一覽無餘,如同一處小世界。
他眼前虛空中落下一枚白色的玉牌,他趕緊伸手接住。
“這是玉篆,應該記錄著陣法的使用說明。”花神也好奇地湊近,示意他趕緊看看。
夏明棠拿著玉篆,問道:“花神娘娘,這個該怎麼看啊?”
花神:……
大意了,這小子到現在還是個凡人來著。
在花神的一番操作下,夏明棠不僅知道了觀音街陣法的使用方式,還看到了觀音街的演變過程。
觀音街原本隻有東街觀音廟那一塊老街區,後來“人”越來越多,城區也越來越大,直到近百年又發展出了西街。
“花神娘娘厲害啊!八百年將小小的觀音街發展成觀音城了,特彆是近一百年,多出一個西街來了,佩服佩服。”
突然成為了這裡的主人,夏明棠還是很不好意思的,畢竟人家花神娘娘可是兢兢業業八百年,將一個小破山村養成了一座大城,他這算是竊取人家勞動成果了。
“如今觀音街大部分可是您建設的,就這樣交給我,豈不是占了您便宜。”
花神笑笑:“不必如此,算起來我也是借居與此。看見外麵那株銀杏了嗎?”
青年點了點頭,何止啊,這漫山遍野都是銀杏樹。
“那是我的本體。”
夏明棠宇宙貓貓頭,花神其實是一棵樹?雖然也不是不行,但為什麼要叫花神娘娘,而不是樹神娘娘呢?
“我生於天明山,便為自己取名天明。兩千年前,天明陷落須彌海,帝君相救,承蒙帝君不棄,我與故鄉的族人便侍奉帝君左右。”
“一千兩百年前,第一座鬼市巫山神府建立。彼時,靈界遭遇浩劫,帝君便隨之創立觀音街,收留流亡的妖鬼詭異,準確來算,我等也是帝君安置在此的追隨者。”
“所以你不必感到抱歉,守護帝君的遺物本是我的責任,隻是幸好,這件遺物有了新的主人。”
“這畢竟是你的心血,我不是坐享其成嗎……”青年人握緊玉篆,看著眼前的實時街景。
花神摸了摸他的頭發,緩緩開口:“好孩子,這怎麼能說坐享其成呢?觀音街這百年來規建的西街可是大手筆,所以…”
夏明棠感覺自己的左眼皮又開始瘋狂跳動了,“所以?”
“所以,我們還欠商老板三百億法布爾金幣的貸款呢。”
“你說多少?”夏明棠掏了掏耳朵,他覺得滿身臭汗的自己一定是耳屎糊住了腦子,居然開始幻聽了。
“三百億。”花神覺得有些心虛。
“誰欠誰?”青年咬牙繼續問。
“我們觀音街欠商老板,因為觀音街已經認主了,所有現在是你欠商老板三百億金幣。”雲鬢高髻的女人端莊地覆手而立。
“你知道,我身上本來就背了二十多枚魂珠的債務嗎?!”
夏明棠覺得自己簡直要瘋了,他像是什麼極品大冤種嗎?
到現在為止,被屍體追,被熊騙,被黑醫訛,被同事坑,好不容易天上掉了一塊看起來不錯的餡餅。
結果張嘴一咬,有毒,舊債未平,新債又起,他這是什麼氣運,人家是龍傲天氣運之子,他是債上加債的天選之人!
三百億法布爾金幣是什麼概念?就是三百萬的藍品魂珠,換成紫品魂珠都要三千,整個靈界有三千的鬼王嗎?
“這個遺產,它能不能退回啊?”
青年雙手撐住沙盤,覺得有些頭暈,怎麼就一夜負債百億了呢?!
“不行哦,畢竟觀音街已經認主了呢!過幾天花神節,我就要正式通告卸任退休了哦~”
哦你個大頭鬼啊!我那大姨媽讓你給我守個遺產,你給我守了個三百億貸款出來是吧!
“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對你不敬的金罌我已經派人懲罰了,夜也深了,作為人類,您也該休息啦。”
身形高挑的華貴女子掐著嗓子嬌聲討好。
“不要叫我大人,叫我背債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