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連看也沒看他,更沒有回答,反而是後麵的壯漢開口了,“娃兒,還能是什麼意思?你被熊爺賣給我了唄,錢貨兩訖!”
黑熊這時候咧開了大嘴,第一次對他發出了熊言熊語,可惜他聽不懂,但是周圍的商販們都笑了起來,聽起來不是什麼好話,肮臟血腥的街市上滿是奇詭的笑聲。
青年深呼吸一口氣,盯著黑熊,也笑了,“不是我說,到底是誰給你的資格來賣我啊?”感情在山上對他的好,是在養豬仔呢!
話音剛落,他身上紅光一閃而過。
下一秒,體型龐大的黑熊動作一滯,被均勻地切割成十等分,屍塊灑了一地,揚起一片血霧。
整個市場上的笑聲消失了,所有的商販們宛如被掐住了嗓子的鴨子,噤了聲。
這黑熊雖然實力不強,但是體型龐大,奸猾狡詐,堪稱這附近的屍頂山一霸,沒想到死的這麼突然,且如此……潦草。
此子恐怖如斯,一瞬間市場上的鬼怪們達成了共識。
拿我當病貓呢,都說了互不傷害,這該死的黑熊居然把他騙“菜人市”來了。他抬頭看向了明顯不是活人的壯漢,冷笑一聲。
壯漢看了看黑熊的屍體,咽了口唾沫,弱弱開口:“你殺了它,就不能殺我了哦。”
“哈?”他向前一步。
壯漢默默握住了身上的剔骨尖刀:“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熊瞎子的錯!既然賣家沒了,這門生意也就不成立了。”
夏明棠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太理解一個死人為什麼會怕死。他蹲下身,在熊屍中翻找起來。很快他找到了他的“賣身錢”,幾顆彩色的透明小珠子。
“這是什麼?你們這兒的錢嗎?”他問道。
青白臉的壯漢看了看四周,所有的商販都各回各家,處理材料的處理材料,招呼生意的招呼生意,好像都沒有聽見問話一樣。
他呐呐開口:“也算吧,這是魂珠,是最值錢的一種錢了。”
“你們還有其他貨幣?”
壯漢也不敢跟其他商販一樣裝死,隻能苦哈哈解釋,誰讓他差點成了買主呢。
從屠夫口中得知,這邊的貨幣有好幾種,最值錢的就是魂珠,純粹的靈魂結晶,價值與人類世界的貴金屬也就是永恒等價物相同。
次之是靈晶、妖晶、魔晶等力量結晶,也是硬通貨。最不值錢的就是詭幣,單純的紙質貨幣,通貨膨脹嚴重,除了窮鬼,一般沒人收用。
當然還有一種特殊的貨幣——法布爾金銀幣,貴金屬煉製而成,真正市麵流通,所有地區都承認並且的“法定”貨幣,價值也不低,隻是在小地方見的少。
“不是?這貨幣體係怎麼奇奇怪怪的,又是靈魂結晶,又是力量結晶,又是金幣紙幣的!不過你掙的還挺多,出手就是魂珠?”
夏明棠懷疑地看向了高大的壯漢老板,明明隻是個屠夫嗎?這麼有錢。
壯漢有點不滿:“帥哥,你彆看我就是個賣肉的,那也要看看我賣的都是什麼肉,可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詭異魔獸,我賣的可是新鮮的血食!掙的不是魂珠就是靈晶妖晶,法布爾金幣我都收的少,要不是有些特殊的貨需要進,我都不收,又不能用來修煉。”
修煉?
夏明棠聽到關鍵詞,耳朵一動,卻謹慎地沒追問。
他看了看四周,猶如血肉地獄的市場汙水橫流,攤販們交易的東西帶著明顯的能量波動,那些應該就是能用來修煉的力量結晶們,不過還真沒見到幾個用金幣紙幣的。
壯漢看了看青年的反應,覺著可能不能善了,咬牙道:“帥哥,你看到了,剛剛就是個誤會,我隻是個賣肉的。這樣,這些魂珠都歸你了,我再送些好肉作賠禮,你看可成?”
說著,便手腳極快地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下一個不知品種的動物肢體,簡單處理幾下,用一根草繩係起來,直接懟到了青年麵前。
這可是價格最高,味道也是最鮮美的兔駝獸,他自己都舍不得吃。
血腥氣糊了夏明棠滿臉,他一時呆住,剛想說我要你肉做什麼,但麵前看起來明明應該令人作嘔的生肉,血液脂肪的鮮甜卻直往鼻子裡竄,肚子裡也唱起了空城計,口中不自覺分泌出津液,真是見鬼……可不是見鬼了嗎!誰家好人會饞生肉啊,也真是餓了。
他咽口唾沫,彆開臉,“不要,不吃。”
他用他饑餓的肚子想了想,決定轉移話題:“你叫什麼名字?還有,這裡有診所嗎?”
壯漢沒理會他的拒絕,隻是掛起笑臉:“我叫朱老三,上頭還有兩位大哥,觀音街診所沒有,但是街上有一個醫館,我這就帶您去嘞!”
說著,對不遠處的夥計使了個眼神,夥計便接過他的位置。
朱老三一隻手擰著肉,就這樣給青年領起了路。
“小哥,不是我說,我見過的生人沒有一千也有一百了,你長的算這個!”他舉起大拇指,“那叫一個相貌堂堂啊!”
夏明棠一瘸一拐地跟著,忍不住發出一連串疑問:“生人?是因為你們全是死人嗎?觀音街是什麼地方?這兒生人很多嗎?”
朱老三小心地覷了一眼,解釋:“是這樣的,咱這地界叫靈界,現在踩著的這地兒是靈界的一個市場,就是觀音街,但咱觀音街說是一個市場,其實應該是一座鬼城,鬼城裡可不全是死人嘛!大部分都是原生的詭異和死者,隻有極少的生人會誤撞進來,但是因為行業原因,我見過不少。”
不是見過,是宰過不少吧?!
什麼靈界,根本就是冥界。夏明棠無力吐槽,“還有,你都死了,為什麼還有兄弟啊,我死去的兄弟在地府重聚了?”
朱老師擺擺手:“不是,是我認的兄弟,大哥二哥都是豬精,也是賣肉的,我們兄弟三一起做生意,現在觀音街整個肉類市場都是我們的。”
謔!結拜兄弟合夥做生意,一死人加倆豬妖?不知道他們賣不賣豬肉。
這麼想,他也這麼問了,剛問出口,詐屍的道德感上線,讓他覺得有些失禮。
“賣啊!我們可是靠賣豬肉起家的呢,精心養殖的黑毛大肥豬,吃過的都說好!以前我那倆兄弟負責養豬,我負責賣,現在生意做大了,就都來做市場了。”朱老三打開了話閘子,開始絮絮叨叨他的創業史。
夏明棠露出死魚眼,拖著可憐的傷腿終於走到了稍顯繁華的街道,已經是又累又餓。
與肉類市場不同,這條街道整潔非常,地上鋪著稍顯年頭的青石板,兩邊的商鋪白牆黛瓦,門麵不大,看起來有些破舊。
有的商鋪前麵還撐著棚傘,擺著幾個擦得鋥亮的方木桌,幾條長凳上坐著衣衫齊整的客人,穿衣風格極像民國時期,長衫大褂,好幾個頭上還戴著個圓沿平頂帽。
不是,賣肉那邊還穿著現代衣服呢,這街上至少落後一個版本啊。
也許看見了生人的緣故,這些原本在吃飯消遣的客人們都不說話了,隻直勾勾地盯著路過的兩人。
朱老三目不斜視,帶著他徑直走向掛著“藥”字旗幟的店鋪,推開了半掩的木門。
漆色的門上雕花精美,門後很明顯掛著鈴鐺,一推開,叮鈴作響。驚醒櫃台後假寐的老頭。
老頭看見長發的青年,驚疑不定地看向朱老三,“賣肉的,你居然還給肉治病?”
朱老三聞言翻了個白眼,開口:“這位是……”而後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名字,不好意思地問,“那個…小哥你貴姓啊?”
夏明棠扶額:“免貴姓夏,夏明棠,明天的明,海棠的棠。”
而後他看向老頭,認真的說:“還有,我不是肉,朱老板是帶我來治療的,麻煩您了,我會付錢的。”
老頭摸了把花白的胡子,張口:“活久見,大活人來死人地界看病。算了,來躺那邊床上我看看。”
聞言,夏明棠有些震驚,好時髦的詞彙,這不是網絡名梗嗎……難道還有活人地界?難不成我不是穿越!
櫃台不遠處有一個木質屏風,屏風後是張單人床。
當他躺下後,發現老頭雖然須發花白,但是卻很有心機地在半長的胡子上係著蝴蝶結,白發也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看起來就是坐診多年的精英老醫師,他感到一陣安心。
朱老三看了看,對老頭討好地笑笑:“薛老,這小哥可不簡單,熊瞎子不知道怎地將他騙來賣我,現在估計已經投胎了。”
老頭拉開著青年的腿上的褲子,“瞎說,妖鬼哪有投胎一說,它不本來就是死的嗎。小哥,把你這腿上的紅線解一解。”
夏明棠正在沉思,聞言慢半拍,哦了一聲,右腿的紅線瞬間化作光影消失,露出一片狼藉。
朱老三見此,將肉放到櫃台上,表示自己走了,肉留著給小哥補身體。
“彆緊張,放輕鬆……”薛老僅用眼睛檢查了一番,就給他拿了一瓶淡綠色的藥劑讓他喝。
他看了看這極具現代風格的玻璃藥水瓶,他收回那句話,不是他不相信老大夫的醫術,隻是這裡的藥水對他這個生人真的有用嗎?
即使狐疑,但他仍掙紮著爬起,半支起身喝下,二十多年的就醫經驗告訴他,還是聽專業人士的,讓乾啥乾啥,謹遵醫囑。
冰涼的藥水剛下肚,他便頭腦昏沉,一陣無法抵擋的困意襲來。
不是,這是什麼蒙汗藥嗎?我傷的是腿,為啥要藥倒我。老頭,你是人是熊?我說了我給錢啊!
隻是不等他掏出魂珠,便陷入了無儘的黑暗,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