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大雨從天而降，夏季的夜晚有了另一重聲音。

“小妤，去關好窗戶再來看書。”鄭奶奶透過門縫看著不停下著的大雨，白天天熱，家裡的窗戶都是大開。

“好。”鄔小妤還在堂屋裡看書，打著煤油燈，趁著天還沒有黑透，多看兩頁。

“呀。”鄔小妤小聲驚呼，這一小會兒，雨都飄入屋裡了，窗前的桌麵墜著點點雨滴，這天氣還真是喜怒無常。

關好窗戶，擦掉手臂上沾染的雨水，鄔小妤繼續回到堂屋看書。

“汪汪汪。”

“汪。”

“汪汪”

“怎麼了？”鄭奶奶抬起頭，放下手裡的針線，聽見了外麵白狼急切的叫聲，雨聲也不能掩蓋它的呼喚。

“奶奶，我去看看，你彆出門。”鄔小妤按住鄭奶奶半起的肩膀，自己出門去看發生什麼事了。

“白狼，你瞎叫喚什麼？”鄔小妤沒發現外麵有什麼聲音，朝著屋簷下的白狼瞪了一眼。

“汪汪。”白狼清脆的叫喚兩聲，眼睛望著外麵，似乎有人。

“小姑奶奶。”

“小姑奶奶。”一道男聲接連喚了兩聲，伴隨著“砰砰”的敲門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鄔小妤連忙回應，努力抬高聲音，能讓它穿過雨幕。

“叔公讓你過去，肖家嫂子要生了。”男孩清啞乾淨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好，你等我一下。”鄔小妤話音剛落地，人已經進門開始找蓑衣和鬥笠。

“奶奶，我去外公家，你和爺爺自己在家小心點。”鄔小妤不敢多說一句，連忙套上工具，衝入雨簾。

鄭奶奶都來不及說一句話，隻能看著孫女急衝衝的背影。

“白狼，快進屋。”鄭奶奶叫住一邊跺著腳，正在焦慮不安轉圈圈的白狼。

“嗚嗚嗚......嗯。”白狼嗚咽，卻也聽話的進屋，安靜的臥下身子，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門口。

雨水爭先恐後的鑽入眼睛，鄔小妤眼前的視線模糊不清，天也漸漸變黑。

泥土地十分濕滑，腳上都是泥點，鄔下妤又擔心出事情，不敢停留半步。

“小姑奶奶，你慢點啊。”季中華的孫子－季長天看著前麵打滑的小姑奶奶，一臉擔憂地喊她。

“嗯，沒事。”鄔下妤穩住身子，不讓自己打滑。

“啊。”女孩子清脆卻又抑製的聲音。

所謂事與願違，鄔下妤還是滑了一跤。

隻見她向前一趴，整個人都栽倒在泥土地上。

鄔小妤一咕嚕爬起來就走，都來不及看自己受傷沒有。

“唉。”季長天都來不及去扶她，“小姑奶奶真是勇敢啊。”他隻好偷摸小聲說話，他家小姑奶奶真是勇敢啊，不像班裡女孩子，摔一跤就哭哭啼啼的，聽得頭痛。

“走快點呀。”鄔小妤轉頭皺眉看他，催促他快點，怎麼還磨磨蹭蹭的，小夥子家家的，一點也不利落。

“好好好。”季長天甩掉腦子裡的各種想法，立馬跟上小姑奶奶的腳步。

兩人乘著雨水，到小院的時候，周圍的鄰居都堵在院子裡，大雨也沒澆滅她們的熱情。

“啊......啊......啊。”一聲比一聲高亢。

“哎呦，這麼大年紀還生孩子，聽著就痛啊。”

“都快四十的人了，半截都埋土裡頭了。”

“她怎麼會摔跤啊？”

“還不是就為了煮飯，他們就兩口子，忙不過來，這麼大肚子還在操勞。”

“沒個幫襯，什麼都靠自己，唉。”一位大娘長歎一口氣。

“小姑奶奶，你身上怎麼都是泥啊。”大娘看見鄔小妤腿上、手上都不乾淨。

“沒什麼。”鄔小妤不在意的看一眼，“姐姐們，要不你們先回家，天太黑回家就不方便了。”

鄔小妤看這麼多人圍在院子裡，打算讓她們先回家。

大娘們臉上意猶未儘，幾人對視一眼，況且天確實黑了，又下著大雨，晚了也不安全。

“好，回家吧，都洗洗睡覺，明天還要上工。”季中華的妻子，梅花嬸率先開口，做表率。

“行，回家，我家那口子一定擔心我了。”

“我也累了，回家睡覺。”

幾位大娘紛紛說出理由，邊說邊朝著門外走，動作毫不拖遝，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後麵看熱鬨的人看她們都走了，隻好跟著離開。

“小妤妹子，你中華哥在家，有事讓長天過來喊我們。”梅花嬸害怕出事，讓自己孫子留下來幫忙。

“好，謝謝梅花姐。”鄔小妤點頭，同時淡淡的看了一眼季長天。

季長天看著小姑奶奶怎麼好像是不信任的眼神，他可以的呀，他都是大孩子了。

鄔小妤也沒閒情管他，轉身朝著庫房走去。

門外站著一個微微佝僂著背的男子，在門外麵踱步，神色不安的喊著媳婦兒。

鄔小妤路過門口，瞄了他一眼，他都沒反應，連眼神都沒回一個。

“小妤，你來施針，我和你說穴位。”季外公沒給孫女一點空餘時間，孕婦現在難產，他們必須爭分奪秒。

“好。”鄔小妤也手腳迅速的拿起桌上的銀針，來到床邊。

孕婦此時滿汗淋漓，嘴裡時不時喊一聲，眼睛半睜著，麵色蒼白帶青，胎兒始終不下，已經在虛脫的邊緣。

“合穀，雙手。”季外公開始指導孫女。

鄔小妤沉下心，右手拿起銀針，左手找好穴位，穩穩地紮進孕婦的的皮膚，給予強刺激才能達到效果。伴隨著孕婦的哼唧聲，鄔小妤毫不手軟。

“三陰交，雙踝。”季外公看她出手穩健利落，繼續下一個。

鄔小妤也認真的找準穴位，繼而下針。

“支溝，雙臂。”

“太衝，雙腳。”

季外公說完需要針刺的部位，“好了，看好時間，十五分鐘。”又和孫女說留針時間。

“嗯。”鄔小妤看了一眼手表。

“她好多了。”旁邊一直在觀察孕婦的穩婆說。

孕婦臉色沒有之前的差勁，眼睛睜大了一些。

“我去看藥熬好了沒，小妤，你看好她啊，有事就叫我。”季外公臨走前囑咐孫女。

“嗯，我會的。”鄔小妤點頭。

等季外公一走，鄔小妤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這位孕婦身上。

“閨女，你要攢足勁啊，等會兒再用力。”年齡頗大，經驗豐富的穩婆來到床頭，附耳輕聲對著孕婦說。

“嗯。”孕婦看了一眼穩婆，努力穩住聲音回答。

“沒事啊，不怕。”穩婆摸摸孕婦的頭，安慰她。

“好。”孕婦現在感覺身體依然沉重無力，但心裡放鬆了一點。

鄔小妤仔細的把脈，發現她脈弦滑，指脈搏動有力，但隻在一二手指指尖，情況也還在預料範圍。

手掌移到額頭，雖然她臉色蒼白，但她還在發熱，估計她可能白天已經出現腹痛和少量的流液，卻沒有引起重視。

“胎兒露頭了。”穩婆驚喜的喊出聲。

鄔小妤聽聞隻是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差不多了，她需要取針了。

“來，喂她喝下。”季外公也及時的來了。

穩婆扶住孕婦的身子，鄔小妤趁機喂她喝藥。

“嗯......嗯......”

孕婦喝完兩劑藥。身體的腹痛漸漸加強。

“要生了。”穩婆看她開始喊叫，“閨女，穩住啊，慢慢用力。”

“啊。”孕婦疼得大喊。

“好好，加一把力。”穩婆看胎兒已經露出來，立馬讓孕婦用力，不能拖時間了。

“好疼啊。”孕婦疼得皺眉，汗水一直流。

“馬上要出來了，閨女。”穩婆不敢讓她卸力，本來已經拖了很長的時間，這會兒不加一把力氣，等會兒會更難生下來，大人和小孩子都有危險。

“嗯......”孕婦自己也很難受。

“快出來了，閨女，我們堅持住啊。”穩婆一直看著胎兒的情況。

鄔小妤捏著拳頭，靜靜的站在一邊，看著她努力掙紮，想要安全的生下這個小孩子，一直在和死神拚搏。

鄔小妤拿著帕子，小心的給她擦汗。

“好好，再來用力。”穩婆繼續喊著。

“嗯......啊。”孕婦抓著身下的東西，拚儘最後一點力氣，就是想要孩子平安。

“哇哇。”孩子脫離母體，開始哭喊。

“閨女，孩子出來了。”穩婆手腳麻利減掉臍帶，小心翼翼的包好小娃娃，隨後讓季外公查看，“季醫生，你來看看。”

“嗯，好。”季外公抱過來孩子，輕聲輕腳的開始給孩子檢查。

“媳婦兒，你怎麼樣啊。”外麵傳來孩子父親的呼喊。“沒事吧。”

鄔小妤在查看孕婦的情況，季外公也在看孩子有沒有事，穩婆又在給孕婦整理乾淨的環境，竟無人搭理外麵的男子。

男子等不到回答，一時有點自亂陣腳，“媳婦兒，你千萬不要有事啊，你要好好的啊。”隱隱的帶著哭腔。

“沒事啊。”季外公聽到，立刻抱著孩子出去。

“她好好的，就是現在脫力了，沒力氣和你說話，你今天就在這裡守著她，有事就喊我。”季外公說。

“嗯，好好，謝謝叔公，謝謝叔公。”男子抹了一把眼角，一臉感激。

“來，抱好孩子，等會兒你再進去。”季外公把孩子給他。

“唉，好。”男子特彆小心的抱好這個軟體小娃娃，傻笑一下。

季外公見此搖搖頭，沒有打擾他，自己回堂屋了。

“快休息吧。”薑外婆看老伴進來，遞上一杯溫水。

“嗯。”季外公柔和的笑了笑。

鄔小妤動動自己的胳膊，這一小會兒，剛才精神緊繃，現在一鬆懈，全身都不太舒服。

“唉，誰呀。”鄔小妤一出門就看見一人影蹲在牆角。

“小姑奶奶，是我呀。”季長天剛才一直默默的蹲在牆邊，不敢吱聲。

“哦，快回去吧，已經沒事了。”鄔小妤緩緩心情說。

“我還要送你喃。”季長天是一個負責人的好孩子，他可不會先跑。

最後也沒推脫掉，讓半大的孩子送回家了。

“長天，要不讓白狼送你回家。”鄭奶奶還是不太放心，天太黑了，這裡離他家還有段距離。

“不用，不用。”季長天自認自己已經是大孩子了，怎麼能讓白狼送他，隻不一定被人知道，要笑話他了。

“我走了。”季長天著急地跑出門，正好撞上一人，“哎呦。”

“死孩子，不能跑慢點，咋咋呼呼的。”原來是季長天的老爸過來了。

“爸。”季長天無辜的揉揉額頭。

“你們慢走啊，小心一點。”鄭奶奶看有大人來接他，安心多了。

“鄭奶奶，我們先走了，你快回屋吧。”季爸爸帶著孩子離開了。

“嗚嗚嗚。”這邊的白狼蹭著鄔小妤的小腿，一直在她腳下打圈圈。

“彆挨著我，我身上臟兮兮的。”鄔小妤這時看見自己身上都是泥，十分埋汰。

“你這是怎麼弄得，膝蓋都破皮了。”鄭奶奶看孫女膝蓋上的已經凝固的血液。

“就是摔了一跤，沒事啊，已經不疼了。”鄔小妤馬上安撫她奶奶。

“我去洗洗就行了，彆擔心，快回屋睡覺，很晚了。”鄔小妤邊說邊進屋拿衣服，速戰速決，她有點困了。

“唉，這孩子。”鄭奶奶歎氣，自己孫女就是一個要強的孩子，很少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