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憶(1 / 1)

再回千佛寺,一切都不曾改變,卻又好似變了。

十年如夢,一朝成真。

他卻有些不知所措。

那女人騙他枉死之人不入輪回,他便一生贖罪,替她點燃所有長明燈,破了所有招魂陣,也要找到她的轉世輪回。

他找到了。

他竟真的找到了。

“長憶…”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洞窟中響起。

“齊瀾,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誰。”

自他們重回佛殿,齊瀾望向她的目光滿是迷茫,得償所願帶來的隻有他眼底溢出的悲涼。

有人用情至深癡情至此,卻不該對著她。

鳩占鵲巢不是本願,每每對上齊瀾的眼神都讓她倍感不適。

“淩家夫人告訴我,十年前有位道長將我托付於她,你好好動動自己的腦子想想,十年前長憶亡故,若我真是長憶轉世,為何前塵鏡裡你什麼都沒看到,又為什麼轉世輪回沒有從頭再來,這一切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字字句句如冷水澆頭,將齊瀾潑醒。

他看向長憶牌位,明明在她來之前他已經隱去了名字。

“你又是如何知道長憶這個名字?”

看著齊瀾恢複正常,顧玥在心裡長舒一口氣,幸好他沒有被衝昏頭腦,不然真的遇到一個極端無理智戀愛腦,她真的寧願一人麵對一切。

回想起冥府那次,顧玥開始追溯因果:“前塵鏡裡我忘了看到的所有東西,從那之後有關長憶也好,身份也好,隻要有記憶試圖進入腦海,鎖憶蠱都會發作。”

齊瀾將當時的事情和盤托出:“從鏡中出來,你額間印記靈力衝出,如果是鎖憶蠱,那便是它強行將記憶抹去,如果鎖憶蠱發作隻為隱匿身世…”

“那麼我這副身體確是長憶,但是有人不希望我回想起過去。”

不對,鎖憶蠱明明是她在現代種下的,為什麼長憶的軀體裡也有。

此前已經和葉小可聊過,穿越之事無非兩種,現代靈魂附身占據古代身體,又或是現代本人代替古代原主,可現在身體不是她的,但禦靈血脈,鎖憶蠱這些東西也存在於這副身體。

長憶的記憶一直試圖讓她回想起過去。

看來隻有找到謝蕪澤才能知道一切答案。

“齊瀾,我們聯手怎麼樣?”

她決定了。

該麵對的跑不掉。

“你要去找謝蕪澤?”

顧玥眼神堅定,點了點頭:“我到底是誰,或許隻有謝蕪澤知道。”

齊瀾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比誰都更想知道長憶的下落。

“隻有韓樞見過他。從冥府離開,他已經回了玄極門。”

“玄極門離這裡有多遠?”

齊瀾沒有回答,但她已經明白,這並非一兩日就能解決的事情。

如果真的要走,她還有事情要做。

“下月,等淩家與阮家的親事定下,一切妥當後,我們就走。”

齊瀾疑惑不解:“他求娶婚嫁,與你有什麼關係?”

顧玥張口欲解釋,一時又咽了回去,懶的與他這種情感淡漠的人解釋:“我非孑然一身,自有我要乾的事。”

“那好,三日後,來襄垣陳宅。”

陳姓。

那不就是之後落地襄垣的那個富商?

顧玥正想追問,人已經原地消失不見,徒留燭火忽明忽暗,險些滅掉。

一旦關乎長憶,齊瀾這急迫的樣子太容易被人抓住軟肋,希望今後不要栽到這上麵才好。

顧玥歎了口氣,將長憶的牌位擺好,擦拭時才看清刻下的筆畫凹槽中,浸染了早已乾涸的血跡。

這應該是齊瀾刻下的吧。

他當時,該是怎麼樣的心情寫下心儀之人的名字。

想了想如果有一天顧澤死去,她恐怕沒那個勇氣承認他已死的事實。

彆說刻牌位,她拚死也要將地府攪個天翻地覆。

設身處地的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齊瀾的心情。

顧玥拍了拍牌位頂部,像拍拍小孩腦袋一樣,輕輕說道:“小長憶,我也是被人算計,無意鳩占鵲巢,等塵埃落定我就會離開,到時候屬於你的都會還給你。”

木門年久失修的吱呀聲響起。

“你又…”

顧玥回頭,去而複返的卻是本應早已離開的淩宇軒,不由分說質問她:“你在這裡乾什麼?”

看他四處張望,目光探尋著什麼,顧玥心下了然,反問回去:“你來這乾什麼?”

見她不卑不亢,淩宇軒臉色更加難看,語氣十分生硬:“你!”

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多次張不開口,氣急敗壞下胡言亂語道:“你一個人在這成何體統。”

他莫不是被穆樺景氣瘋了吧,顛三倒四這是說什麼呢。

“佛門清淨之地我如何來不得,求一個平安符也算是犯了錯?”

“你當真是一個人在這裡?”

這話一出,她這才明白淩宇軒發什麼瘋,從上次到現在,他就好像一直在懷疑她是不是在外麵跟人有染。

但是他應該沒有看到齊瀾才是。

不願多生事端,顧玥扭頭便走,被淩宇軒攔下:“你做什麼?”

“回家。”

見他不予回答,顧玥便也不再理會,想要讓淩宇軒放下芥蒂與他合作,看來還得費點功夫。

“等一下。”

又怎麼了是。

“不是要求平安符嗎?走什麼。惠通大師此刻就在正殿。”

這倒是讓顧玥愣了神,怎麼這行事作風那麼像顧澤。

該罵罵該打打,該上心的也一個都不會忘。

大殿內,僧人將平安符交與她,顧玥將其握在掌心雙手合十。

她本不想求些什麼,可站在這裡,聽經文誦讀,受佛祖注視,竟心中生出些想要祈求佛祖保佑的念頭。

佛祖在上,信女無意鳩占鵲巢,隻因歹人作祟無奈而為,若上天有靈,請保佑我早日歸家。

遠處,穆樺景怒火攻心,手中折扇生生被他掰斷,一腳踹到一旁小廝身上。

“蠢貨,你當真看到淩三小姐和男人共處一室了?”

“沒錯啊,小的看到他們一前一後進去的。”

“廢物。”穆樺景罵完,隨即立刻平複下來:“今日算他走運。走,殿下該等久了。”

淩穆兩家大哥針鋒相對,而望江樓裡,葉小可和穆葉景之間卻是人人看在眼中的濃情蜜意。

“二小姐,今天就這些弄完了就可以了吧。”

葉小可和麵不知道怎麼回事,麵粉飛到了眼睛裡,磨的人睜不開眼,胡亂衝聲音來處揮了揮手:“對,就這樣就行。”

廚娘發現不對,這才卷起圍裙抹了抹手準備替她吹吹,有人比她動作還要迅速,閃身前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看看。”

穆葉景著急忙慌過來,摁住葉小可想要擦拭的臟手,輕微拍打了一下:“臟手彆動,我給你吹吹,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接過廚娘遞來的乾淨布巾,替葉小可將臉上挨個擦了個遍,念念有詞道:“你都在廚房待了這麼久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一樣。”

葉小可哼了一聲,佯裝生氣走到一邊:“這才幾天你就嫌棄我了,那要不我走你再換個人來可好?”

“怎麼能呢。”穆葉景殷勤的跟著,背在身後的手朝外麵示意,有小廝蹲下身子悄默默過來,給他手上遞了個東西,匆忙離開。

葉小可正欲轉身跟穆葉景說道說道,回過頭被眼前他拎著的小熊玩偶吸引,驚叫一聲:“你怎麼做到的?”

她以往睡覺都要抱著小熊,那是陪了她整個孤兒院的朋友,後來長大了才知道,那是她生母留給她的遺物。

後來上學,工作,小熊毛色已經不再鮮亮,身上多處開線縫補了好多次,但小熊永遠在她的身邊。

她一個人來這裡時,每逢夜半三更驚醒,身邊空無一物的失落常伴著她。

她不能告訴穆葉景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可她真的好想有一個人可以聽她傾訴,就將小熊的事情告訴他。

難怪穆葉景那日說自己沒見識過何為玩偶,就讓她將模樣畫了下來。

看著葉小可臉上洋溢笑容,穆葉景嘴角控製不住上揚:“喏,我專門去獵戶那收的上好兔毛,眼珠呢是黑曜石打磨製成,其他的還是我找淩宇軒,拜托你們家的染坊和繡娘做的,可是廢了我不少功夫。”

他還沒來得及問她喜不喜歡,葉小可竟直接上前摟住他的脖子抱了上來,難得風流如他竟還臉紅上了:“彆鬨,有人看著呢。”

嘴上這般嫌棄著,卻不曾將葉小可拽下。

廚房裡的其他人早已經撤走,誰人不知穆二少爺鐘情淩二小姐,怎麼可能還留在這裡打擾人家。

葉小可將自己的眼淚抹在穆葉景衣襟處,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些,可一開口還是暴露出來:“你煩死了,都怪你。”

穆葉景拍了拍她的背,柔聲細語哄著:“是,是我錯了,我不應該給你驚喜嚇到你。那要不你罰我?”

“我不。”

“那可如何是好?”穆葉景故意調侃著:“我可是讓你難過的罪人不是。”

“你這人真的。”葉小可從他身上下來,眼睛紅的跟兔子似的,兩頰氣的鼓起:“我不理你了。”

穆葉景可不敢得意忘形,拉過她的手:“好了不鬨了。怎麼樣,喜歡嗎?”

葉小可故意彆過臉去:“不喜歡。”

“哦,是嗎?那我可就丟了。你不喜歡的東西沒必要還留著。”

穆葉景根本就沒有動,葉小可連忙將小熊緊緊抱在懷裡,齜牙咧嘴的威脅:“你要是敢把他丟了,我就把你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