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樓之前,任頌霜提醒秦雙雙,“樓裡有什麼東西你應該知道,我可能會護不住你。”
秦雙雙聞言咬咬牙,正要說話。
任頌霜又說:“但其實你也沒得選擇,你已經被盯上了,沒我在身邊,說不定走路突然就左腳絆右腳,人直接歸西。”
秦雙雙有些無奈的笑出聲,噘嘴道:“我也想說這個。”
兩人相視一笑,正要往樓裡突進,李小花突然大喊:“九族,快看樓頂,有人!”
任頌霜向上看去,極好的目力讓她看到二十多層高的頂樓上,有個身影踩在護欄上,張開雙手搖搖欲墜地往外傾斜。
顏無法在眉上以手搭棚,仔細辨認了一下,奇道:“那不是上官蜿蜒小笨蛋嗎?我一直都想找機會跟他切磋切磋。”
李小花斜眼看他,“你明明是想弄死他。”
顏無法也斜眼瞅回去,“你不想?”
李小花振振有詞,“一碼歸一碼,他現在是我隊友。”
“真虧你還能跟他組隊。”
李小花嘀咕:“沒辦法,隊長同意。”
“你這人就是這麼沒立場!”
“是你愛計較!”
這兩人說著話,大有不管樓頂那人死活的意思。李小花還彎下腰跟任頌霜蛐蛐,“九族,下次彆跟那人組隊了,他比顏無法還要下作,不僅沒有半點合作精神,而且會故意製造混亂拿隊友擋傷害。”
任頌霜看著樓上的榜一大哥,心不在焉回答,“是嘛。”
看來這位大哥是有事就上樓頂天台的類型。
顏無法沒好氣,“我聽著呢。”
這時候,樓頂上的人突然縱身一躍,直接從樓頂摔落,成為自由落體。
任頌霜以為對方有什麼倚仗,這一跳是要給樓下的人表演一下什麼叫大難不死。
二十多層樓的高度,摔下來一個人也就秒秒鐘的事,如果真砸到地上,絕無生還的可能。
眼看就要觸底了,沒想到這是個實誠人,一點花招都沒有,單純地就是要把自己摔成個血肉模糊的餅。
千鈞一發之際,任頌霜把修為灌注到左手,一把揪住秦雙雙肩頭上嘻嘻奸笑的小鬼,用力地投向了墜樓的上官蜿蜒。
小鬼短暫擁有了實體,露出一副懵逼的表情,撞向墜樓的活人時下意識抱住的他。隻聽啪嘰一聲悶響,墊在下麵的小鬼翻起白眼,抽搐著徹底消散了。
秦雙雙親眼看人跳樓,下意識彆開臉不敢去看,正好看到任頌霜從她背上抓了什麼東西扔了出去,視線又下意識的追著那東西出去了。
李小花和顏無雙本來雙臂環胸在看熱鬨,看到這一幕,三人同時一臉震驚,瞪大雙眼看向她。
秦雙雙驚恐地伸手在肩頭和背部一通亂抓,“我背上有什麼?還有沒有?它在哪裡?”
“現在沒了。”任頌霜安慰她。
李小花揪著顏無法一起問:“我們背上呢?”
顏無法花了大力氣才從他手中掙脫出來,用力地整理被扯歪的衣領。
任頌霜不答反問,“以前沒遇到過?”
李小花說道:“許怕有個八卦鏡,能照出這些東西。這鬼東西弱得很,隻要現出原型,揪下來就能打死。麻煩的是看不到,被它一直趴在身上吸食陽氣,最後變成個軟腳蝦隻能等死。”
原來如此。
她看了一眼自己肩頭上的小鬼,像是被烤乾了一樣,全身的皮都皺縮起來。
但它的服從意識是真的強,彆看一副快被她的功德之身煉乾,恍惚到幾乎抓不住人樣子,卻依舊不怕死地趴在她身上。
有這樣的精神,做什麼都會乾(多音)到死的。
李小花和顏無法兩人學不來她的淡定,自從知道自己身上趴著個看不見的小鬼,他們就無比刺撓,控製不住的扭來扭去,活像身上長了虱子。
任頌霜看不下去,把他們背上的小鬼喂了青絲扇。
這種小鬼青絲扇也是吃的,兩隻小鬼哼都沒哼一聲,頃刻煉化。
是真的弱。
她自己背上的那隻倒是暫時還不需要處理,反正它這副乾巴樣已經掀不起什麼風浪了,而且留著還有用。
這時,地上的上官蜿蜒哼哼幾聲,掙紮著要爬起來。
“找到她……噗……要找到她……噗在哪裡……”
雖然真的給她們表演了什麼叫大難不死,但從哪裡高的樓上摔下來,即使是在遊戲裡,還有個墊背的,跳樓者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當榜一大哥上官蜿蜒想要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四肢總在意外的方向突然折一下,讓他使不上勁。
他的骨頭明顯摔得稀碎,強行爬起來的時候就像個喪屍一樣。
嘴裡吐著混合塊狀內臟的血,上官蜿蜒麵白如紙,仿佛一點也不在意遭受重創的身體,全身碎骨咯咯作響中,他硬是站了起來。
身殘誌堅的邁著內八步伐,掉了一邊肩膀的上官蜿蜒往前平伸著脖子,眼睛睜得極大,一對眼珠子沒有秩序地瘋狂轉動,幾乎看不到瞳孔。
“……找到……妹妹……”雙眼突然齊齊斜視向了任頌霜。
眾人擺出防禦姿態,秦雙雙啊一聲跌坐在地。
任頌霜卻笑著往他走去,問道:“找我嗎?”
“妹妹……”上官蜿蜒朝她伸出手,“……一起玩……嘻嘻……妹妹,陪我玩呀……”
“被、被上身了?”李小花後退了兩大步。
顏無法不動聲色的擋在他麵前。
任頌霜認真看了兩眼,搖頭,“沒有,他清醒著。”
仗著遊戲保護機製,感覺不到太大的痛楚就使勁作,這人玩得比她還大。
不會也是個神經病吧?
“……妹妹……妹妹……來玩呀……”上官蜿蜒還在努力製造氣氛。
“叫我九族。手彆碰到我。”任頌霜冷靜回應。
“我好痛,救救我呀……來呀……”
任頌霜無動於衷。
即使上官蜿蜒沾了血和泥的手快要扣到她的眼珠子了,她還是一副我看你能玩到什麼程度的樣子。
“嘖,這麼冷血,你是不是人啊?”上官蜿蜒覺得自己像個小醜,獨角戲終於唱不下去,低罵一聲捏碎了高級回複道具。
一陣白光閃過,他重新變得人模人樣起來。如果不是胸前吐的那一大灘血沒消失的話,完全不像個曾經破碎過的人。
在場震驚的隻有秦雙雙,她比看到破碎的上官蜿蜒爬起來時還要驚恐,“神仙???”
“又是高級回複道具。這小子絕對跟遊戲公司有貓膩!”李小花憤憤不平地從顏無法身後出來,還不忘為自己正名,“身板這麼小下次不要站我前麵,萬一我沒看到把你踩扁了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顏無法翻了個大白眼。
輪到任頌霜朝上官蜿蜒伸出了手,“有召來符嗎?”
“有哦。”
“來一張。”
“好哦。”
上官蜿蜒一扯血染的背心,從胸口揭下一張帶血的符紙,笑眯眯遞給了任頌霜。
顏無法:“瘋子。”
李小花:“怪不得中招。”
在鬨鬼的地方往自己身上貼符召鬼,這事正常人乾不來。
任頌霜有些嫌棄這張貼肉放的紙,但還是伸出左手。
隻見她三指收縮回攏,隻出食指和無名指,掐出了劍指訣。用劍指夾住符紙,搖腕劃一個圓,豎直收回到眼前,修為灌到符咒上,念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召!”
轟一聲,符紙無火自燃。
【叮!奪天地造化,探鬼神莫測!恭喜生者,靈性開悟,習得‘符咒’之法,提升5點精神。】
【人物:九族飯飽
姓彆:女
職業:關門人
生辰八字:庚辰年丙戌月壬子日(已隱藏)
修為:30/100
功德:2
體質:41
精神:85
可分配屬性點:2
持有物品:青絲扇(她以情絲護我,理當珍而重之)
銀元:213】
夜幕不知何時已悄然降臨,火光升起時,眾人才驚覺自己已被黑暗籠罩。
天地寂寥,高樓像巨獸盤踞。
人類最原始最本源的恐懼就是黑暗,黑暗可以滋生出無限不可名狀的邪異怪誕。
直到火光亮起,映入她平靜到冷漠的瞳孔,莫名地給黑暗中惶恐的人帶來了強大的安全感。
然而符紙不耐燒,火光很快就消失,像是被眼底搖曳出更深的無邊黑暗吞沒。
嗚嗚——
風聲突然變大。
在哪裡——在哪裡——
風中似有嗚咽,有什麼東西在急切地尋找著。
場麵變得陰間起來的時候,上官蜿蜒還在旁邊煽風點火,“跑呀~快跑呀~被抓到就會被大卸八塊~要被吃掉啦~嘻嘻嘻……”
被嚇住的其他三人下意識就要跑,但他們看著任頌霜沒動,又按捺住了逃跑的欲望。
黑暗裡的東西一看就是她召喚出來的,她肯定能處理好。
就算要逃跑,也得跟著她跑!
此時,以任頌霜為中心,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割斷了她綁頭發的皮筋,把她一頭長發吹得張揚四散。
但她嘴角那一抹玩味的冷笑,使得她整個人莫名的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穩如老狗的氣場。
《生死薄》這個遊戲除了性彆不能換,是可以自捏人物的。
所以,一般人也不會在遊戲裡用外表去判斷一個玩家的真實年齡。
任頌霜的遊戲角色是一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年齡段的年輕女子,在她有意為之的透露年齡之前,她在遊戲裡的表現可一點都讓人想不到她僅有十來歲。
但她既然說自己是孤兒,那麼早熟一點,沉穩一點,膽大一點,玩這個冷門遊戲時知道的東西多一點……也正常?
咯咯……
學校的路燈突然噌一聲點亮了。
眾人震驚的發現,有個巨大的鬼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任頌霜身後,那巨大的爪子伸到她的胸口,正要掏她的心臟。
但又不知為何,鬼影保持著掏心的動作,像生鏽卡殼的機器,再怎麼努力也動不了分毫。
“好機會,我來!”李小花反應很快,一直背在背上的桃木劍解了下來,繞圈跑到任頌霜的側麵。
跑動的同時,他狠狠咬破拇指,把鮮血從劍柄處一路抹到劍尖。鮮血開刃,木劍登時透出凶煞之氣,他雙手持握舉過頭頂,二話不說當頭劈下。
“添亂!”任頌霜轉身沒好氣地橫扇格擋,附著修為的扇子堅硬無比,跟桃木劍相撞竟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
格擋隻是一瞬,她就被李小花的力道壓得手臂一沉,側開頭被木劍砍在了肩膀上,傳出骨裂之聲。
李小花都懵了,連忙抽回劍,“你乾嘛!”
這個遊戲可沒有同伴傷害豁免的功能。
任頌霜半邊身邊都動不了了,被青絲扇擒住的女鬼趁兩人打鬥時還想逃跑。
她不耐煩的揪住女鬼的頭發,“寶貝,你是個地縛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經過一番揮霍,她現在的修為隻剩下11點,消耗最大是使用召來符的那一下。
但這並不妨礙她控場。
這個地縛靈並不強,被抓了也隻能嗚嗚啊啊的叫。
“花、盛景?”秦雙雙不可置信的呢喃,“真的有鬼……不是……你真的變成了鬼。”
她急切地看向任頌霜,“仙師,莊熙呢?她在嗎?在哪裡?”
鬼魂的存在一被證實,任頌霜立刻從法師提高到了仙師的地位。
“莊熙”這個名字一出現,女鬼突然發狂。
但任頌霜雖然暫廢一手,另一隻手卻緊抓她不放。
女鬼發現走不脫,回頭就要斷發。
任頌霜冷冷道:“想死嗎?”
青絲扇裡飄出幾根發絲,蒙蒙的路燈光照下,其他人看不到,女鬼卻不敢再動了。
任頌霜對著秦雙雙一揚下巴,“你繼續說。”
秦雙雙連忙道:“仙師彆傷害她!她就是花盛景。我們趕緊上樓吧,莊熙當初被石膏像砸在了後腦,就在綜合樓14樓的一間畫室裡,流血過多才救不回來……她會不會還在那裡,等著我們去救她!”
在真正見識到熟悉之人的鬼魂之前,秦雙雙對這夥突然出現的人始終有所保留。畢竟光怪陸離的陰間世界離一個無神論者太遠,她想試試這夥人的能耐。
現在是真的信得不能再信了!
太好了,是真神棍,我們有救了!
然而厲鬼花盛景卻不住搖頭,打破了她的幻想。
“怎麼可能?”秦雙雙不信,“她就在14樓,你沒跟她在一起嗎?”
任頌霜打斷了她的逼問,“既然不在這裡,就是有人把她帶走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這樣我們才能找到她。”
秦雙雙現在對她無比信服,聞言連忙道:“當初有人用花盛景的賬號給莊熙發信息,約她在綜合樓見麵……第二天有同學去自習,看到了倒在血泊裡的莊熙,已經……”
“在她遇害兩天後,花盛景就從綜合樓樓頂跳下,警方在樓頂發現了她的手機,裡麵有個加密相冊,全是莊熙臨死前的照片,文件夾名稱還是‘高級學習素材’。於是所有事情似乎都合理了起來,花盛景是個嫉妒心強的變態,殺了莊熙後還保留她照片。但最後受不住良心的譴責,所以才在同一棟樓裡跳樓自儘了。”
女鬼聽著這話更是不住搖頭,嘴巴張合著像忍不住要為自己辯解,卻發不出聲。
“不是嗎?”任頌霜問。
“不是的。”秦雙雙回答得斬釘截鐵,“我也嫉妒過莊熙的完美,知道嫉妒她的滋味。但如果我不小心傷害了她,即使會坐牢,我也會把她送去醫院。拍照也是警方留底,而不是我刻意保留那樣的照片,起個這麼惡心的名字。我不是相信花盛景的人品,我是相信莊熙看人的眼光。”
她聲音發狠,“一定,有人,殺了她們。”
“你想怎樣呢?”
“我想讓她們親自報仇!仙師,您讓她們上我的身吧,我們一起去殺了那個人!”
“鬼上身,折壽。”任頌霜上下打量著她,躍躍欲試。
但這個有些不懷好意的眼神,被朦路燈曖昧不明的光線掩藏,秦雙雙語氣堅定,“仙師,您不用考驗我。就當我氪命十連抽,抽到了朋友卡吧,我一直都想答謝她們。”為什麼要答謝,她沒有說,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任頌霜的意思其實是想自己來。
沒有回秦雙雙的話,她看向了女鬼花盛景,斟酌著該不該像搶地主一樣搶個鬼上身。
這是一隻很弱的厲鬼,不適合一人上身玩一會兒。
眾所周知,想要成為厲鬼也不是輕鬆的事,這個倒黴蛋必然要曆經慘無人道的痛苦與折磨,在限定的天時地利人和裡才能達成。
吃儘苦頭,怨氣衝天的厲鬼,不應該這麼弱才對。
除非有人強行造鬼,然後把厲鬼壓製操控在手裡,才養出來了這麼一個比正版功能差這麼多的仿品。
而好巧不巧的,這件事有個邪道參與進來了。
各種事情件件樁樁的串聯起來之後,矛頭幾乎直指這個道士。
猶記得剛進遊戲的時候,那幾乎讓人窒息的秘室燃香還有滿地紙錢,和看不清楚的神龕裡供著明顯不正經的野神。
主持法事的道士更是一看便知,是缺德冒煙的邪道。
保不齊就是邪道動了貪念,想通過什麼陰邪的術法達成目的,為此不惜殘害生靈,用大量痛苦的靈魂製成他的道具。又或者純粹就是想要報社。
當然,這是任頌霜過往的遊戲經驗形成的刻板印象,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遊戲裡,這個隻在開頭出場的道士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但任頌霜已經盯死那邪道了。
就在這時,秦雙雙的電話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