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原主記憶裡的繆爾,總是沉默寡言,雙眼時常放空,像根木頭一樣。

如果不是沒得選,她才不要這樣的玩伴。

後來經過叛主事件,原主對繆爾加入了大量負麵的情感潤色,木頭繆爾頓時變得陰險抑鬱,完全長了一副隨時隨地都在偷偷計劃做壞事的大反派嘴臉。

跳過記憶中長了惡魔角的繆爾形象素描,任頌霜對於繆爾這個角色,有了新的猜測。

原主在實驗室中長大,整個人生像一張白紙一樣空白,並不懂那些專家們對繆爾做了什麼。

他們在她的腦子裡做實驗,漸漸把她變成了一個隻剩本能的傻子。

她連“想法”都沒有了,更彆說在毫無應激反應的環境下產生“殺死某人”的這種思考後的行為。

那一刀,是某人向繆爾下達的催眠命令,要借刀殺人。

主使者不會是實驗室的專家,他們沒必要也沒膽量殺死她這種身份的實驗品。

有身份、有意圖,並且有能力做到的,隻有任家的實權者。

當初被劫持走,那些追擊的火力也不是為她而來,而是任家被劫匪傷了臉麵的還擊,純屬泄憤之舉。

任頌霜一直在想事情,睜眼到天大亮,爬起來進食紮針,空著手就朝廢舊場走去。

她現在有錢了,沒必要再去撿垃圾。

離開住處前,她瞄了一眼門板,門板上的其他位置都掛了細霜,獨留下一個模糊的人形印記。

去廢舊場需穿越一座垃圾山,任頌霜這回輕裝減行,走得比平常快了兩分鐘。不過,她忘了考慮收廢舊不需要衝業績的問題,廢舊場的老板完全可以睡到自然醒再開門,反正撿垃圾的也多在下午才會帶來勞累幾天的成果。

但是來都來了,也不能原路返回再多跑一趟,於是任頌霜找了個背風的地方窩著,等老板開門再去與他共商大計。

——找他搭線買一個個人終端。

有了個人終端開戶拿錢,她才能把欠老板的賬給還上,還能買票搭飛船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是雙贏,老板沒理由不幫她這個小忙。

除非,他並不想讓她活著離開這裡。

這位收廢站的老板表麵看起來邋遢,穿著打補丁的舊衣服,但也隻能騙騙原主這個沒見過外麵的傻白甜。

在任頌霜看來,他體格健碩,肌肉勻稱,飲食必然營養均衡,且長期保持訓練。這不是隻能在垃圾星球收破爛度日的難民生活能養得出來的猛男。

他的眼神懶散卻不麻木,說明以前的生活優渥,在這顆星球上的生活隻是短暫的,休假似的放鬆狀態。他真正的身份,大概率是某個勢力的高級成員。

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以生意者的身份出現在這顆星球,還賒賬給她做起賠本買賣?從任何方麵來說,都是個站不住腳、矛盾的身份設定。

能允許這種情節同時出現,隻能說扮演者誌不在此,且十分不走心,根本不擔心會被拆穿。

不過確實也是,原主完全沒能看出什麼問題來。

這些人都為了繆爾而來,暫居這顆星球也許是為了躲避任氏財團的追擊,順便等待意外複活的任頌霜的徹底死亡。

因為繆爾的關係,老板會以賒賬的名義給她大量的劣質基因針劑,讓她得以苟延殘喘了這麼久。

但這已是極限了吧?任頌霜相信這具身體就是死不了,拖慢他們返程的時間已經夠讓他們心煩了,要是再提出其他的要求,想要逃出去,肯定會挑戰他們的神經。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拭目以待。

任頌霜等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廢舊場的大鐵門才打開。

穿著拖鞋胡子拉碴的老板,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出現,不經意低頭一瞥,差點沒嚇一跳,脫口罵道:“你是死人嗎一點動靜都沒有!”

等得太久,任頌霜有些迷糊地半睡了過去,被吼醒後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剛說了句早上好,老板就不耐煩地打斷她。

“有事說事,一大早就來尋老子的晦氣!”

任頌霜並不介意他的惡聲惡氣,輕咳兩聲緩解了喉嚨裡的癢意,說道:“我想要補辦個人終端,想請你幫個忙。”

老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花那冤枉錢乾什麼呢?況且,您有錢麼大小姐。”

“當然,我以前的戶頭上存了不少。你要是願意幫忙,事成之後,給你3萬的辛苦費。”這當然全是胡扯,事實上,原主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戶頭,是個兜比臉乾淨的人,她甚至沒有錢財的觀念。

老板不屑地嗤笑出聲,“沒睡醒吧?真當自己是大小姐?”

任頌霜被拒也不生氣,再次提出建議:“不如我告訴你一個通訊號,你隻要跟對方說我沒死,他肯定會帶錢來的。到時候,可以給你20萬。”

“……什麼意思?”

任頌霜扶著牆慢慢站起,“應該沒事的。來,我寫給你。”

通訊號是綁定個人終端的一串字碼,就像手機號碼一樣。

她要給的通訊號,是實驗室裡最激進的專家的通訊號。

這個專家提出了讓她跟雙親的家庭成員近親結合的實驗課題。

因為他想通過這種方式來主動誘發她基因裡的缺陷來走捷徑,然後再進行針對性的消除。

眼看著她就要性成熟,他一直等著取卵,做夢都想要通過她獲得財團的認可,名利雙收。

現在她這個重要的實驗器材遺失在外,他應該很著急才對。

交出通訊號,任頌霜慢吞吞往回走。

她像是累得精神不濟,但微微合起的眼皮下,是拿命去冒險的興奮。

“頌。”

走到半路,身後傳來小心翼翼的一聲。

任頌霜回頭,第一次正視這個小霸王,冷酷地下達命令,“死在我麵前。”

繆爾雙眼睜大,喘息變得又急又重,然而她卻咬牙搖頭,“不行,頌沒離開。”

來到這顆星球之後,繆爾曾跟原主發過誓,隻要原主離開了垃圾星,不再需要她這個傷害了主人的罪人保護,她就會自戕謝罪。

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她絕不會把她一個人留在垃圾星這樣的地方。

任頌霜腳步一轉,朝她走去。

明明是毫無威脅性,一碰就倒的對手,繆爾卻像遇上了天敵一樣。隨著任頌霜一步步的靠近,她連忙低頭縮肩,兩腿戰戰,最後受不了的抖著腿往後退。

“又在撒謊嗎?”任頌霜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繼續說道:“騙取我的信任之後,再紮我一刀?”

“不!不會了……”繆爾被這氣息不勻,輕飄飄的一句話壓得膝蓋一軟,重重跪下。

要不是有那一刀梗在中間,繆爾的態度可以說是前後如一,甚至是比以前更好。以前兩人的關係是主仆,是玩伴,繆爾雖然聽話,但從沒像今天這樣彎下過膝蓋。

為何背叛?又為何一反常態謙卑地自低一等,事件事處處透露著“有內情”“有苦衷”的信號,就等著任頌霜張口去問。

然而,半瘋的原主隻想遠離背叛者,根本懶得管傷害她的人有什麼狗屁苦衷。

她永遠也不會原諒繆爾,不讓她得到解脫,她們倆誰也彆想好過!

而任頌霜已經猜測出來是怎麼一回事,但她還要利用這份愧疚來脫困,所以也不會對繆爾開這個口。

其實真正想要原主命的人,不是視她為實驗品的專家,也不是養了隻從不接觸的小動物的雙親,反而是會給她送漂亮小裙子,買故事書給她,唯一一個願意“為她好”的那個人。

這一點,原主其實也有所懷疑,但她不願再深思。她永遠不願意相信兩個最信任的人同時背叛了她,她寧願相信是繆爾背主。

柿子隻挑軟的捏,於是,繆爾就同時承受了她雙份甚至是更複雜的恨意。

如果不是沒辦法,任頌霜切也不想回到實驗室去。

回到任家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但繼續留在這顆星球上就是一眼到頭的死路了。

任頌霜現在就隻能寄希望於覺醒了精神力,不再是需要隱藏起來的恥辱,從此可以得到“家人”的承認,過回有錢人的生活。

沒錯,在得到原主記憶的同時,還隨行附贈了一份原主頑強的執念。那就是讓她莫名其妙地想要得到什麼“家人”的承認,獲得認可。

“主人……”繆爾深深地低下了頭顱,不敢求原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你想讓我離開,我應該怎麼離開?”任頌霜輕飄飄地問。

繆爾愣住。

這副一臉空白的樣子,說明她從沒想過這種問題。

“你是希望我哪天長出翅膀自己飛走,還是在等我死在這個星球上?”任頌霜抓住她的劉海,把她的臉抬起來,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快死了,你知道嗎?”

繆爾順著力道把臉抬起來,看著任頌霜無比蒼白的臉色,和漏氣一樣的呼吸聲,嘴巴蠕動幾下,忽然放聲大哭起來。

“嗚嗚嗚啊怎麼辦……頌……嗚嗚嗚……我該怎麼辦……求求你告訴我……嗚嗚嗚……”

她哭得真情實感,眼淚噴得那叫一個洶湧。

任頌霜麵無表情道:“……收聲。”

“嗚嗚嗚……”

“無視我?”

“呃!”繆爾連忙閉緊嘴巴,不敢吭一聲,連呼吸都停止了。

“呼吸。”

“呼!”

確定了繆爾還是一步能用的棋之後,任頌霜鬆開了她的劉海,輕輕撫摸著她柔軟的白發,輕聲說道:“我需要個人終端機,能幫幫我嗎?”

“嗯!嗯嗯!”

任頌霜滿意的收回了手,但是看著黑乎乎的掌心,她無語了,“真臟,你多久沒洗了?”

這頭發看著白,也隻是跟旁邊的環境對比,真上手才知道有多臟。

繆爾臉一紅,連忙用袖口的內襯給她擦手。

任頌霜抽回手,隨意甩了甩,像驅趕小狗似的說道:“滾。”

“嗯嗯!”繆爾一也不在意她帶著侮辱性的動作,今天不再被無視,能說得上話已經讓她無比高興了。

看著她歡快衝向收廢站的身影,任頌霜嘴角緩緩勾起,等著看好戲。

現在要緊事辦完,她慢悠悠返回住處,窩進了專門留來休息的縫隙,登錄了遊戲。

玩遊戲可以發泄過分積壓的精神壓力,她真的非常需要。

麻溜連接上了遊戲端,先去視頻區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