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葉家後花園,專門收拾出來一塊地方,作為修煉場。

天色剛剛破曉,已經有了一道身影,盤膝坐在修煉場正中央。

拂曉之際,是周圍空間之中靈氣最濃厚的時間,在此時吐納修煉,事半功倍。

裴無修的眸子輕輕閉著,劍眉顯得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些冷厲,微弱的靈氣環繞而來。

片刻之後,裴無修睜開了眸子,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太慢了。”

按照他現在的修煉速度,差不多要十年的時間才能築基,百年成就金丹,然後在大限到來之前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元嬰。

他站起身來,從旁邊的兵器架上選了一把闊刀。

橫刀而前,起手式,然後刀風謔謔而開,大張大合,利落狠厲。

劍眉之下,幽深的眸子之中一片凝重,束起的發被刀風蕩起,露出線條英朗的下頜線條。

“啪啪啪——”場邊響起鼓掌的聲音。

葉淮川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走了過來:“一招一式,很是像模像樣啊。”

“師兄。”裴無修收了勢。

感覺不太好這麼直接接受讚賞,總要說些什麼……不然氣氛就尷尬了……

但也不知道說什麼,訥訥了一會兒,裴無修說道:“今天還有點冷,師兄你扇扇子是熱嗎?”

葉淮川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扇子,啪的一下合上了扇子。

小屁孩,果然是不懂。

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瀟灑俠客,仗劍天涯,少不得一把折扇,才見風流氣韻。

裴無修撓了撓頭,似乎意識到氣氛不對了:“師兄,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葉淮川連忙遮掩過去自己有點裝的事實,“我給你找了個師父。”

裴無修忍不住有些著急:“我已經有師父了,師父不是把我逐出師門了吧?”

生在海島,他從小是聽著葉蒼的傳說長大的,保衛一方安寧的葉蒼就是他最佩服的人。

他很滿意葉蒼的弟子這個身份,也是因為這個身份,才忍辱留在葉家。

也是因為葉蒼,葉淮川再無能,裴無修都會認這個師兄。

滄桑的聲音打斷了裴無修的話:“老朽可不敢當裴少爺的師父,隻是略作指點罷了。”

踏空而來的是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發須皆白,長長的白眉垂落下來,寬袖八卦服,飄飄欲仙。

踏空而行,這是金丹期修為的修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葉淮川也收斂起來了自己的傲氣,拱手行了晚輩禮節:“洪前輩,有勞了。”

葉淮川雖然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但畢竟身份擺在這兒,洪崖也很是受用。

“既然是城主府邀請,老朽沒有不來的道理,我有一篇修煉神魂的功法可以傳授給你們。”

“煉氣期就能修煉神魂?”發出驚呼的是裴無修腦海裡麵的老金。

“怎麼?很奇怪嗎?”裴無修倒是沒有見過老金這麼驚訝。

“修煉一途,修煉無非靈與魂兩種,靈就是讓體內的靈氣變得更多更純,魂就是鍛造神魂。在使用靈力的時候,神魂對其進行約束統治。若是神魂不強,就算是再多的靈氣,自己無法使用,也毫無用處。”

裴無修點頭,他大概明白了神魂的重要性。

老金繼續說道:“我從未見過元嬰期之下的修士有修煉神魂而不受損的功法。”

其實很容易理解,人的靈魂重要,卻單薄易碎,不敢輕易觸碰。

元嬰期神魂會經曆一次蛻變,然後才能主動修煉鍛造神魂,否則很容易自傷。

洪崖很滿足自己說出來之後帶來的驚訝效果,捋了捋胡子:“不過我要試試你們的天分。”

“你們?”葉淮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還有我嗎?我難道不是個……”

廢物兩個字幾乎已經脫口而出了,他一點都不忌諱這兩個字,甚至已經接受了。

洪崖繼續說道:“當然可以,修煉神魂,與經脈和靈氣無關。”

說罷,他睫羽微微抬起,一雙眸子之中緩緩浮現出來一層灰白之色。

葉淮川與那雙眸子對視,隻覺得轟的一聲,像是一把巨錘,落在了腦海之中。

哢嚓哢嚓,似乎有清脆的破碎聲音在腦海之中想起。

葉淮川的指尖緊緊攥入掌心之中,唇齒之間似乎也縈繞出淡淡的血腥氣味。

就在洪崖以為他要倒下的時候,他卻頂著這股壓力,緩緩挺直了脊背。

“咦?”洪崖驚呼了一聲,饒有興味,“有意思。”

他目光看向裴無修,緩緩道:“還有你,一起吧。”

一時間,龐大的壓力直逼神魂,裴無修的身影也輕輕晃了晃。

兩個人都沒有倒下,洪崖控製著力度,緩緩加重了神魂威壓。

在無形的神魂力量之中,眼前兩個年輕人的氣息帶給他的感覺是不同的。

裴無修像是一把鋒利無比的槍,銳氣直插雲霄,仿佛要在鋪天蓋地的壓力之中衝出一道口子。

葉淮川則像是一張韌性極強的網,每次被壓到即將碎裂的時候,總是能再變強一些。

細細密密的汗珠在腦門上浮現,差不多半炷香的時間過去。

撲通一聲,裴無修單膝跪在地麵上,手扶著胸口,沉沉喘了幾口粗氣。

他抬眸看去,卻發覺葉淮川依舊站在原地,眸色忍不住變得有些幽深。

“煉氣一階的修為,實際上擁有築基期的神魂強度,你可以修煉我的功法。”洪崖幽幽的聲音傳遞過來,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也有了些笑意,“不錯,先休息吧。”

他是為了城主府的麵子來的,卻沒想到發現裴無修這個好苗子。

元嬰期之前,大多數修士沒有辦法主動修煉神魂,隻能慢慢被動增長強度。

所以神魂資質對於修煉來說格外重要。

裴無修有這樣的資質,還有個葉蒼這個元嬰期修士的師父,以後未來不可限量。

他不敢搶葉蒼的徒弟,也不吝嗇賣個好,結個善緣。

裴無修盤膝在地上坐下了,眸色幽邃。

其實這並不是他的極限,甚至他才剛剛感覺到壓力,是老金把他喊醒,讓他裝作堅持不住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裴無修還是懂的。

任憑他天分再高,隻要他還沒有成長起來,就是彆人砧板上的肉。

這老頭要是口風不嚴傳出去,後麵將會是無休無止的麻煩。

無數人想要把一個天才扼殺在搖籃中。

葉淮川沒有老金喊醒他,007還在沉睡之中,所以他現在意識已經被壓得有些渾渾噩噩了。

或者說,隻憑借著一點點的執念,強撐著沒有暈過去。

葉淮川感受到一浪一浪撲麵而來的壓力,他就像是一葉孤舟,被巨浪一次一次傾覆。

一次次落入海底,然後一次次掙紮出來。

活著,堅持下去,活下去……仿佛成了執念。

一幕一幕前世的鏡頭在麵前閃回,在孤兒院長大,受儘冷眼和欺負。

後來親哥哥回來找他,卻是無儘的辜負,利用,冷漠。

他被賣入深山,卻活下來了,他像是一根蒲草,風吹雨打,卻無論如何,都堅韌不拔。

“咦?”這是洪崖發出的第二聲驚呼。

他發覺葉淮川居然還在堅持,他分明隻是個不能修煉的廢柴。

於是,他忍不住小小的加重了一下威壓,還沒壓倒,再加一點……

已經逼近築基後期的強度了,洪崖又加了一點。

終於,葉淮川的那一葉孤舟被一個浪頭拍到海底,意識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師兄。”裴無修看著葉淮川的身體倒下去,連忙上前接住了葉淮川。

葉淮川的鬢發已經完全被汗水浸濕了,唇色也是一片慘白,慘白之中,似乎有齒尖壓出來的淡淡血痕,似乎是墜落雪地的紅梅一般刺目。

濕了的發微微貼在臉頰,再往下是下頜,脖頸……

裴無修的眸子一頓,有些慌亂地挪開了眸子。

他在海邊長大,還真是沒有見過葉淮川這樣的男人,生得皮膚白皙,看上去身嬌體弱的。

“轟——”遮天的氣機轟然而起,一張靈力巨掌朝著洪崖撲麵而來。

洪崖臉色一變,忙不迭往後退,同時掌心凝聚靈力,迎住了這遮天蔽日的一掌。

轟然一聲,劇烈碰撞,洪崖的腳掌深深嵌入到地板之中。

“誤會,誤會,我一時失手。”他忙不迭解釋說道。

“在城主府圖謀不軌,洪老頭,你是不想活了。”怒然的聲音響起。

踏空而來的是一張熟悉的麵孔,昨晚陪著裴無修和葉淮川逛千紅羅的明叔。

裴無修忍不住有些驚訝,一直以為明叔隻是個管家,沒想到居然是金丹期的修士。

不過也不足為奇,南康城無論如何都是葉蒼的大本營,總不至於連點防備力量都沒有。

金丹期修士是做不到時時刻刻關注整個府邸的,明叔也隻是偶爾關注一下葉淮川的情況。

沒想到,這一關注,就發現葉淮川這兒出事了。

洪崖接了他一掌,麵色並不好看,氣血翻湧:“真就是個誤會,我一時沒控製住好奇心……”

他也理虧,明知道葉淮川沒有修為,但就是怎麼都壓不到極限,就一時興致來了。

明叔冷哼一聲,走過去伸手捏住葉淮川的脈門,探查了一下葉淮川的情況。

到底隻是個沒有修為的普通人,五臟六腑都有些受傷,識海更是完全黯淡下去。

“功法我無償免費教給兩個小朋友,這株靈心草也當做是我的賠罪禮。”洪崖連忙表明自己的態度,從儲物袋之中拿出來一個玉盒。

玉盒裡麵是一株很小很小的靈藥,拇指大小的嫩綠葉片,隻有兩片,沁人心脾的芳香。

“二品靈心草……”明叔麵色稍微緩和。

二品靈藥不算珍貴,但靈心草隻針對於神魂,作用奇特,二品的價值堪比三品。

就是洪崖這老家夥,拿出來一株二品靈心草,估計也是心疼的。

洪崖道:“想必城主府內有煉藥師,可以用這個煉製靈藥治療葉少爺的傷勢。”

他的確有點舍不得這剛到手的好東西,但更怕城主府的怒火,不得已隻能拿出來了。

明叔伸手,一道靈力卷走了玉盒:“那你先在城主府休息吧,辛苦等淮川醒了,再傳授功法。”

這哪兒是休息,分明就是留下來做人質。

但洪崖壓不過城主府的強權,隻能怪自己沒把握好分寸,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明叔不會跟他說這麼多,從裴無修手裡接過葉淮川:“你先自行修煉。”

他這句話是對裴無修說的,可裴無修無奈出言打斷了明叔的話:“可……”

明叔低頭,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葉淮川的手緊緊抓住了裴無修的袖子,明叔用力拽了一下,也沒能拽開。

明叔思忖了一下:“你跟著來吧。”

他對裴無修的態度還算溫和,因為裴無修是葉蒼的弟子,並且葉蒼對他很是重視。

明叔跟了城主上百年,自然讀得懂城主的意思。

裴無修的天分心性都是城主喜歡的,城主拿他當做繼承人培養。

城主想讓他和葉淮川好好相處,打好關係。

這樣未來葉淮川哪怕一事無成,總還能有人照拂。

儘管葉蒼作為元嬰期修士,壽命悠長,可總有意外,他算是為了葉淮川認真謀劃了。

想到這兒,明叔看向裴無修的目光也忍不住寄予厚望:“無修啊,淮川就交給你了。”

連姓氏都不喊了,隻喊名字,顯得無比親切。

裴無修一愣:“我也不會煉藥,也不會療傷啊……”

明叔意識到他誤會了,也意識到自己說多了,也不過多解釋,隻是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跟著過來就行了。”

“嗯。”裴無修點頭,他的袖子被拽著,也隻能跟著走。

走著走著,他腦子裡總盤旋著明叔剛才那句話。

好像是在哪兒聽過。

一直到進了屋子,裴無修終於是想起來了。

打小在海島上,參加那些哥哥姐姐的婚儀的時候,姐姐的爹,總是會對女婿說一句:“女婿啊,以後我女兒就交給你了。”

他和師兄?裴無修瞪大了眼睛,居然是那種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