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警局的燈光依舊亮著，昏黃的光影落在一張張疲憊的臉上。

會議室內，幾名警員圍坐在長桌前，桌上散亂地擺放著文件和調查材料，空氣中彌漫著咖啡和煙草混雜的氣息。蘇沐翻著手中的報告，神色冷峻，眉頭微微皺起。

“李大龍，知名製片人，業內權勢人物，手裡握著多個當紅綜藝和影視項目的生殺大權。”他合上文件，指尖輕輕敲擊桌麵，語氣淡淡地道，“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林瑩生前所在媒體公司的股東之一。”

趙青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胸，眉頭緊鎖：“這人以前就有不少傳聞，業內早就傳過他在選角和節目組內部搞性賄賂，但一直沒人敢站出來。查到的那份性騷擾資料，就是林瑩調查他的？”

“基本可以確定。”蘇沐點頭，“她的電腦裡有多份未公開的采訪記錄，還涉及到幾位曾舉報過李大龍的女性，隻是這些受害者都沒有正式報案。”

“就算是匿名舉報，李大龍應該也察覺到了吧？”老張沉聲道，“他在圈子裡摸爬滾打那麼多年，人精一個，哪怕沒有直接證據，隻要有人調查他，他能沒有動作？”

蘇沐揉了揉眉心，聲音低了幾分：“問題就在這裡。李大龍有不在場證明，他秘書說他在深市做節目。”

“而且我最近詢問了林瑩的一些同事”趙青皺眉“這死者的名聲也不好聽”。

蘇沐冷笑了一聲，語氣不帶感情：“什麼名聲？”

“說林瑩是他的小情人，被他甩了情緒不好所以自殺報複他。”

空氣裡瞬間陷入死寂，片刻後，趙青猛地拍了下桌子：“靠！這他媽也有人信？”

“當然有人信。”老張歎了口氣，搖搖頭，“李大龍是什麼人？資本加身、資源雄厚，成功人士，很多人天然就傾向於相信他是‘受害者’。”

趙青氣得罵道：“這年頭隻要是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出事，總有人搶著替他開脫，生怕他不夠無辜。”

蘇沐冷著臉，翻著筆錄，指節微微泛白：“公司裡有幾個人故意在帶節奏，說林瑩能力一般，靠手段進的公司。甚至有些人話裡話外都在暗示，如果有人真的遭遇性騷擾，為什麼不早說？既然拿著高薪，享受了資源，事後才翻臉，是不是價格沒談攏”

“可笑。”趙青冷笑，“這話的潛台詞就是，女人如果被騷擾了，隻要當時沒反抗，就是自己的原因？”

“在有些人眼裡是這樣的。”老張點燃一支煙，緩緩道，“更可怕的是，很多網友也吃這一套。”

“網上也有輿論？”趙青皺眉。

蘇沐點開手機，推了推屏幕：“自己看。”

趙青低頭掃了一眼，臉色瞬間黑了下去——同城熱搜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林瑩的負麵言論。

【知名製片人遭遇前員工情感糾紛，逼婚未果鬨劇釀悲劇】

【離職女記者自殺事件曝光，內幕疑雲重重】

【林瑩的“高升”之路：靠才華還是？】

趙青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翻，評論區裡更是難聽得不堪入目。

——“自殺報複？嘖嘖，果然女人一旦爬不上去就翻臉。”

——“這些年多少女的借‘職場性騷擾’搞錢了？要真是清白的，為什麼公司裡沒人替她說話？”

趙青狠狠地把手機摔回桌上，怒道：“這都什麼人？！”

老張吐了口煙圈，神色有些疲憊：“什麼人？這個社會裡的大多數人。”

蘇沐沒有接話，隻是神色更加冷淡了一些。他敲了敲桌麵，道：“網上的輿論，肯定是有人有意引導的。”

老張點頭：“李大龍應該是找了專業公關團隊，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同時讓死者變成一個情緒失控的‘怨婦’。警方還沒調查清楚，網絡上的判決就已經下了。”

趙青怒極反笑：“這個世界對成功男人的包容度可真高。”

蘇沐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些刺目的詞彙。

死者已經無法為自己辯解，而這個世界的聲音卻在急著給她定罪。

夜風輕拂，窗外的城市燈火輝煌，萬家燈火像流動的銀河，將黑夜裝點得璀璨無比。然而，蘇沐家客廳裡卻格外安靜，隻有牆上的鐘滴答作響，像是時間的低語。

韓霆坐在沙發上，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裡的文件，神色沉靜卻帶著些許疲憊。他抬頭看向蘇沐，他坐在對麵，單手支著額角，眉宇間隱隱透著疲憊和煩躁。

“你確定要做這檔節目？”韓霆的聲音打破沉默，帶著些許遲疑，“輿論這種東西，可不是你想控製就能控製的。再說電視台能同意嗎？”

蘇沐抬起眼睛，迎著他的目光，語氣堅定：“所以更要搶占先機。”

韓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窗外深邃的夜色裡，沉默片刻，才低聲道：“……你知道我今天怎麼了嗎？”

蘇沐挑眉，沒說話，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看到你和技偵的幾個在一起，我就心裡怪怪的”

蘇沐微微一愣，隨即沉默了幾秒，輕聲問道：“你生氣了？”

“倒也不是生氣。”韓霆靠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嘴角的笑意逐漸收斂，聲音低沉了幾分，“隻是覺得……很奇怪。”

蘇沐看著他，眼神微動：“哪裡奇怪？”

“他們開的玩笑讓我不舒服，其實以前我也這麼開玩笑過。”韓霆苦笑，“以前有女同事不喜歡聽這些話，我還覺得她們太敏感不合群。可是現在輪到我自己……我才發現，那種調侃，真的會讓人不舒服。”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現在的手，纖細白皙，完全不像曾經的自己。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說話毫無顧忌的刑警韓霆，而是以“蘇沐”的身份生活著.....

“而且你知道嗎，你們節目組的製片，也是一個大流氓，聚餐灌我酒還占我便宜！”

蘇沐沉默了一下，輕聲道：“所以你把他灌醉了？”

韓霆抬眼看她，眼神複雜：“你以前……經常遇到這種事？”

蘇沐笑了笑，語氣淡淡的，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苦澀：“比你想象的還要多。”

她轉頭看向窗外，夜色深沉，霓虹燈的光影投射在玻璃上，像是無數破碎的夢境。

她的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一絲沉甸甸的重量：“在公司裡，哪怕是坐在會議桌上發表自己的觀點，總有人會用調侃的語氣對你說，‘哎呀，你這麼漂亮，說什麼都對’。如果你語氣強硬一點，就會被評價為‘不好相處’。如果你溫和一點，又會被認為‘不夠有主見’。”

她頓了頓，繼續道：“更彆提職場裡那些帶著試探意味的接觸，酒局上那些曖昧不清的敬酒方式。習慣就好了，大家都是在這樣的。”

韓霆聽著她的聲音，心裡某個角落仿佛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以前的他，從未真正關注過這些。

“習慣就好了？”韓霆低聲道，語氣裡帶著幾分自嘲，“我習慣不了。一想到以前，我就.....”

她笑了一下，眼神堅定而明亮：“你生活在彆人構建的規則裡，要麼反抗要麼適應，韓霆，我隻能適應。”

韓霆看著她，忽然覺得心裡某個角落鬆動了一點點，“那，你在警局呢？”蘇沐在警局裡，麵對的何嘗不是另一種無形的阻礙？

他一直以為她在警局裡能自由發揮，可是仔細想想，警隊的氛圍，她也會適應嗎？

他們交換了身份，交換了彼此的世界，也交換了彼此的痛苦和掙紮。可就在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這個過程，或許並不是完全糟糕的事情。

至少，他們都看到了對方從未看見的世界。

蘇沐微微一愣，輕笑了一聲，反問：“適應什麼？在警局是彆人來適應我，彆說還真挺爽的。”

韓霆輕輕吐出一口氣，嘴角微微上揚了一點點：“天天加班你就更爽了”

蘇沐笑了：“韓霆，你現在能理解我，我很開心，所以我們更需要幫助林瑩，她....”

“我知道”韓霆打斷她的話“她很勇敢，我明天就上交這份策劃。”

夜風輕輕吹過窗戶，帶著初春微涼的氣息，空氣裡仿佛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們不再是單純的搭檔，而是攜手走在一條相互理解、共同麵對現實的道路上。

前路漫漫亦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