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晚上左卿書約她媽媽出來的時候，她媽媽確實沒少說打擊倪媤思，打擊左卿書的話。
什麼年紀輕輕不學好了，你們能承擔起未來了，違反道德了，總之怎麼難聽怎麼來。
左卿書說話，她不理，倪媤思說話，她也熟視無睹。
在她媽媽說得正起勁的時候，左卿書突然起身拉著倪媤思離開了餐桌。
也不管身後傳來的破口大罵，走得堅決，不拖泥帶水。
一場提前的年夜飯，見親飯，就這麼不歡而散。
她們沒有走，而是回酒店住下，原本想著年三十那天再約一次。
可年三十上午，鄰居阿嫂就急匆匆給左卿書打來電話。
“卿書你回來沒有？你阿媽上吊了。”
新年，闔家歡喜的日子，成了左卿書媽媽的忌日。
她這些年做的工作雖然不體麵，但此刻卻走得乾乾淨淨。
她特意化了一個‘笨拙’的妝，上吊的時候，身上穿的還是和左卿書爸爸結婚時穿的紅色衣裳。
除了小破屋的抽屜最裡麵，一個餅乾盒裡皺巴巴的三萬九千七百二十六元兩角錢，她什麼也沒留下。
餅乾盒的外麵，用記號筆歪歪扭扭寫著‘書書的學費和嫁妝’八個字。
倪媤思倒是覺得她並非想不開，而是想開了。
她苦苦支撐這麼多年，為的就是左卿書。
如今，左卿書有了歸處，她自然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心離開。
隻是她藏在心裡的對左卿書的愛，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無愧於任何人，獨獨有愧於自己。
.
自從左卿書媽媽去世後，她好像又變回了以前那個左卿書。
她常常自責那晚不該賭氣，毅然離開。
她說：“阿倪，你沒有小姨了，我也沒有媽媽了。”
倪媤思說：“我是什麼都沒有了，但我還有你。”
終於，四年的光陰也如時間穿梭，她們順利畢業。
過起了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生活。
倪媤思的每一場比賽，左卿書都會陪她參加。
兩年，短短兩年，倪媤思兌現承諾，在小姨的家裡擺滿了自己的獎牌和證書。
她也已經是中國武術散打協會高級教練員。
可是承諾做到了，被許諾的人卻看不到了。
小姨家裡什麼都有，就是獨獨沒有了小姨。
清明回去掃墓的那天，是何一昭陪她回去的。
左卿書忙了很久，但具體在忙什麼，倪媤思也不知道，隻知道她最近有些神秘。
倪媤思雖然全程心不在焉，但看到何一昭一路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沒忍住說：“有屁放。”
何一昭點燃三支香拜著，拜完插回香爐，才歎氣道：“有時候我看著你們倆，都覺得累。”
倪媤思蹙眉：“什麼意思？”
何一昭說：“你練散打這些年留下的病，每每發起來就疼得要命，左卿書知道嗎？”
倪媤思沉默半晌，道：“她不用知道。”
“她為什麼不用知道？她是你什麼人？你是她什麼人？”
“......”
何一昭無奈：“好，拋開這些不談。你這條腿很快就會惡化到再也站不起來，她也不知道，對嗎？”
“......”
何一昭拿她沒辦法，話鋒一轉：“既然這樣，她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是嗎？好。”說著她掏出手機點亮屏幕在倪媤思跟前劃拉：“聊天記錄，你自己看。”
-2022/11/28
：一昭，你是阿倪最好的朋友，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但你千萬不要告訴啊倪。
：我已經是胃癌晚期了，但在臨死之前，我想把最美的樣子留給她。
：所以，我打算和她求婚了。
：如果運氣好，我會在之後死去，運氣不好的話，就要讓她難過好一陣了。
：我知道她這個人總是事事都以我為主，如果我告訴她她就會提前好久難過，可我不希望她那麼難過。
：所以要麻煩你，幫我一起布置場景，但千萬千萬不要告訴阿倪，謝謝你。
.
“她說會在下個月星期跟你求婚，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我也不知道。
和她一起騙自己，等到那天的到來？
但自己好像又做不到。
儘管嘴上這麼說，但她還是每天裝成一個沒事人一般，每天黏在左卿書身邊。
隻是每每看到她難受到睡不著覺，還要跑出去等緩解一下再重新回到房間裝成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倪媤思心如刀割。
為什麼偏偏，就是逃不過一死呢？
自那以後，她總是叮囑倪媤思：“要好好吃飯，吃營養乾淨的飯菜，不要吃垃圾食品。”
也總是給倪媤思做好吃的飯菜。
她常常盯著那個餅乾盒發呆，也會摩挲著那條手鐲自言自語。
突然有一天，她問自己：“你以後會不會忘了我？”
倪媤思說：“不會。”
若是會，我倪媤思不得好死。
左等右等，沒等來左卿書的求婚。
倪媤思便質問何一昭：“你在蒙我？”
何一昭卻說：“她沒告訴你？十二月二十四號。”
十二月二十四......
這一世的九年已然過去，倪媤思似乎突然意識到什麼。
十二月二十四。
上一世的十二月二十四，左卿書就死於這一天。
於是她故意試探性問左卿書：“二十四號你有空嗎？我帶你去個地方。”
左卿書猶豫了一下，強裝無事道：“你要帶我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
左卿書笑著說：“好巧，我也要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倪媤思問。
左卿書學她故作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倪媤思咬牙應下，左卿書又說：“陪我回小鎮看看吧。”
二十三號晚上，何一昭最後一次找倪媤思談心。
她說：“我知道你最近忙得不可開交，但我還是要抽空跟你說一聲，我要出國了，後天的飛機。”
倪媤思淡淡應下：“嗯，因為她？”
“對，她要去巴塞羅那，我想我應該陪著她。”
“好，一路順風。”
“還有關於左卿書的事你想知道嗎？我走了你可就聽不到了”倪媤思忍不住吐槽：“你怎麼知道得比我還多？不知道的還以為左卿書是你女朋友。”
何一昭聳聳肩：“你比我了解她，有什麼困難她什麼時候親口告訴過你？哪次不是我偷偷發現偷偷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