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族……”
“都三天了,換我看呐,這個人族保準活不過明天”
“噓……”
臥房內的丫鬟婢女附耳私語,儘管聲音低落卻是分毫不差地送入宋栗安的耳中,宋栗安似乎聽到什麼怪談迅速掀開眼皮,從床上坐了起來。
低頭一瞧,渾身上下裹滿了繃帶,還未愈合的傷口處隱隱作痛。放眼一瞧,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依稀記得最後一幕是妖王揚言要殺了她。
屏風外佇立著幾個人影,似乎還在談論什麼,但宋栗安卻並不想理會。
手腕空落落的,賀聿蕭給的手環早已不知所蹤,她倒是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就是害怕賀聿蕭幾人會被抓住,畢竟找神器憑她一人是遠遠不夠的。
脖頸似乎有瘀傷,宋栗安歪了個頭,咬牙切齒的疼痛竟直衝天靈蓋。
丫鬟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也探過腦袋,發覺宋栗安已經起來了,便忙湊了過去。
“姑娘,可好些了?”,一個粉衣花妖俯身道。
宋栗安一手捂住脖頸,一手撐住床沿,左腳一踢將衾被踢了開來,丫鬟連忙將她的繡鞋拾來,替她穿上。
腳著地的片刻,腦袋又一偏,脖頸嘎嗒一聲,酸脹感不一會兒便消失了。宋栗安扭了扭脖子,算是好多了。
“姑娘,今兒天涼,還是小心為妙”,花妖囑咐道。
“嗯,這是在哪”,宋栗安扶住花妖遞來的手問道。
“這是青衣殿”
“這麼說我還在妖族?”
“是”
宋栗安怔怔地望著四下的布局,喑啞暗沉確實是妖族一貫的風格,正繞到屏風邊時,一隻手將她拽了回去。
由於宋栗安的注意力隻集中在屋內詭譎的圖騰標誌上,卻未注意到拽她手的人是誰,那人的手勁過大,宋栗安重心不穩,朝後踉踉蹌蹌地倒去。
“咚”地一聲,後腦勺精準的磕在地板上,待眼中的迷霧散去,宋栗安才看清楚那隻手的主人是誰。
“血契如何解”,妖王的長劍早已逼到宋栗安的脖頸上,那雙猩紅的瞳仁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不知道”,利劍架在脖子上,宋栗安一動不敢動。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妖王的臉上勾著暴戾,披散的烏發從肩側滑落,一把摁住妄圖起身的宋栗安。
侍立的丫鬟婢女匆忙退了出去,宋栗安不知眼前的人要發什麼瘋,一雙手慌亂地抓著什麼,卻什麼也沒抓著,倒是被妖王手中的黑氣錮住了雙臂。
妖王雙指捏著一道黑印,宋栗安慌了神,“你要乾什麼?”,妖王沉著眸子將黑印送至宋栗安的腦門上,“既是送上門的獵物,哪有不收的道理”。
宋栗安卻不明所以,慌亂下卻恰巧讓那道黑印甩偏了方向,落到了地板上,地板觸碰到黑印的一瞬,便騰起一道黑煙。
身上一張符紙都沒有,葫蘆也被收了,宋栗安突然覺得這個血契也並非是什麼好東西。
她是個惜命的人,雖然血契將他們的性命連在一起,但她是絕不可能通過殺死自己來達到殺他的目的。畢竟她的命隻有一條,而收集神器殺死妖王的方法卻有千千萬。
左右擺動的腦袋卻被一隻手掐住了方向,冰冷的指尖接觸到皮膚的那塊迅速發麻,驟然蔓延至全身上下。
宋栗安眼睜睜地看著額間的黑發被一陣風挑起,黑印化作一粒黑沙落在眉心上方,她隻覺身上略微發燙,意識漸漸模糊,“妖王不愧是妖王,集眾家之所長,我這般小把戲真是自愧不如”。
妖王鬆開手,臉上籠著陰鬱,唇角掛著譏誚的笑,“宋小姐何必妄自菲薄,要論陰謀詭計最勝者,宋小姐還當真屬其中翹楚”。
“若不是妖王大人要取我小命,妖王大人想必此時定然是安閒得很,既不費口舌,又養了心性”
妖王眼底氤氳著陰霾,“這麼說宋小姐倒是無辜的了”,妖王直起身子,收回長劍,在宋栗安的脖頸間比劃著,“是孤的不是了”。
“自然是……”,宋栗安腦子裡早已編好了長篇大論,奈何被他瘮人的笑意憋了回去。
那長劍的寒氣磨著宋栗安的皮肉,宋栗安自知現在沒有反擊的機會,索性順著他來,再找機會離開。反正有血契在,他也不敢對她怎麼樣,“自然是我的錯”。
妖王眼尾一挑,將劍收入鞘中,轉身離去,“算你識相”。
盯著那毫無攻擊力的黑影,宋栗安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打算腦袋去撞他,嘴裡還不忘嘲諷幾句,“切,你自己要抓我的,關我屁事,活該”。
妖王一個不留神,後背被宋栗安用腦袋用力一撞,竟向前倒去,好在右手扶住了門扉。
頭卻沒那麼幸運了,出於慣性的作用,竟直接重重地砸在了門柱上。
發冠脫落,骨碌碌地滾了老長一段距離。
門柱由於是木製結構,被他這麼一撞,竟憑空現出個小小的凹坑來。
由於是日間,恰又逢人多。
於是毫無例外,謝複生的這副糗樣被一群丫鬟小廝們目睹了個一乾二淨,這群丫鬟小廝先是一驚又是一滯,一時間竟走也不是,去扶也不是。
雖然不至於倒下去,卻是這副樣子讓他狼狽得很,尤其是配上宋栗安那副小人得誌的笑臉,讓他覺得惡心至極,想殺死她的念頭隻增不減。
烏發甚比綢緞順滑,縱然缺失了發冠的固定作用,卻是彆有一番妖冶的味道。
後麵的那雙血瞳倒映著宋栗安的模樣,卻如死潭般寂靜,似乎等待下一秒的暴風雨,將眼前的人溺死在裡麵。
察覺到妖王要出手,宋栗安眼疾手快將綁住雙臂的一側暴露在他麵前。
果真,妖王拔劍一砍,恰好砍斷綁住的黑氣。
雙臂騰空好似解倒懸之急,宋栗安就好似一隻歡樂的小鳥,隻眨了眨眼,眼前的鳥兒便飛離了視線。
待謝複生回過神來,清白的麵龐絲毫沒有半點血色,陰森得嚇人。
一路上的丫鬟小廝私下無人不知人族姑娘和妖王的關係,於是宋栗安一路奔走,也沒人敢不知趣地攔她的路。
受額間黑點的影響,宋栗安自知跑不遠且又不識路,便將目光放到玉佩的身上,宋栗安掏出懷中的玉佩晃了晃,“係統,係統”。
玉佩象征性地閃了閃光,卻並不言語,係統消耗能量太大了,休眠了。
現在是日中時分,春日的陽光也漸漸燥熱,宋栗安蜷縮著身子躲在小石縫裡很是悶悶地,透不過氣來。
趁著一幫丫鬟走去,宋栗安借這空當翻個身子,不巧的是屁股剛挪到一半就被彆人揪住了後衣領。
此人的手勁大得很,清寒的目光像是幾把尖刀,不斷地刺著宋栗安的後腦勺。
莫不是謝複生?宋栗安又忽的想起他額上腫起的大包,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妖王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
“安兒”
啊?
宋栗安一臉懵,一轉頭卻是一個陌生人。
此人身量不算高,一襲銀黑色的窄版錦衣,半截臉用銀黑色的麵具遮掩。宋栗安猜不出此人是誰,不過從麵具底下那雙含情脈脈的眼中不難看出他應該是和原主交情很深。
男人將宋栗安放下,雙臂環抱的姿態卻是不想讓她走,宋栗安不明其意,支支吾吾地想蒙混過關,“你不是那個誰嗎?怎麼行情不好,來這裡當差了?”
這個男人看似是人類,因為很明顯的一點,他的眼睛是棕色的,隻有妖族的眼睛是不一樣的顏色,但是從他周身的術法來看又是妖族。
宋栗安的腦子很亂,原身的記憶她知道的不多,更何況原身這個社交牛人,什麼人都會交流一下,就更給宋栗安這個臉盲又記性不好的人增加難度了。
宋栗安的一通話似乎讓這個男子很不高心,漂亮的桃花眼都蓄滿了淚,確實是個急性子,
宋栗安站在他的正麵也很是尷尬,隻能故作安慰道,“瞧我這記性,我怎麼把你忘了呢?”
男子眸中含笑將淚收了回去,宋栗安見有效準備走,沒想到下一秒男子就伸手將她抱在了懷裡,抽噎的語氣噴在宋栗安的耳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她的耳廓,整得宋栗安心裡發毛,
“安兒,你認出我來了,我真是該死,安兒,你會不會怪我,不是我不辭而彆,我是有苦衷的,安兒,你不要怨懟我……”。
宋栗安隻想將這人給扯開,奈何越是掙紮這來曆不明的人抱得越緊,錮得宋栗安都喘不過氣來了,“你先放開我,有事好好說”。
男子卻不放手,依舊在宋栗安耳邊說著,“安兒,你果真是怨我了。這麼冷漠,可不像你,你還記得我們約好了在月圓夜一起成妖的事嗎?”
“成妖?”宋栗安疑惑地問道,兩隻手卻使勁地扯他的胳膊。
“是,沒想到安兒你竟然一命嗚呼,我卻投湖成了水妖”。
這人可真是夠怪的,不成仙反倒成妖?莫不是原身的老相好,可真是巧讓她給碰著了,宋栗安拽不開這人的手臂,正猶豫著哪隻腳更方便踢人時。
一團黑氣突然衝進餘光,還沒等宋栗安反應過來,那團黑氣就撞向他們,將他們分開了,宋栗安是高興了,可一看到來的人是誰,她又不高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