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虛偽(1 / 1)

酒吧那條街很繁華,各色彩燈閃耀著,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扭動,上邊放著動感DJ。包廂內梁九鳴似笑非笑地拍拍趙圖的臉,發出清脆的響聲,隨即回身躺進沙發,搖搖手裡的酒杯,圍觀的人頓時發出一陣笑聲。

“白漫灜的人啊……你啊?”

梁九鳴把重音放到了“你”字上,語調諷刺。

“真慫包啊是。”

他笑起來,露出抽煙抽到發黑的牙齒,在昏暗燈光下泛著油膩的光。

趙圖跪在紫□□光下,認命的閉眼,眼皮卻害怕地止不住輕顫。

梁九鳴是隔壁實驗中學的混混,和白漫灜一向不對付,倆人要麼不碰麵,要麼碰麵就乾架。今天正好他一個人來酒吧,卻倒黴的要命,正好碰見他手下的人,那幾個人一見他,手裡煙頭一扔,關節扭的嘎吱作響,就把他圍了起來。

趙圖自詡不是個慫貨,但是被這些人拖進包廂揍了個鼻青臉腫之後,他看見梁九鳴伸手過來身體就本能地顫抖,惹得這些人一陣嘲笑。

“他媽的跪直!”

他整個人都受到衝擊而向前倒了一下,後背多出一個腳印,這一腳踢得狠毒,包廂裡飛起塵土,趙圖悶哼一聲,被踹得有些站不起身,他嘴角滲血,衣服上已經被燙了幾個破洞,裸露的皮膚也儘是傷痕,而這些人仍不打算放過他。

忽然他感到前麵頭發被人拽住,頭皮處傳來刺痛,他被迫抬頭看向眼前凶神惡煞的人,那人臉上坑坑窪窪,沒得叫人惡心。

“給老子磕一個就放過你。”

那人臉上的眯眯眼對他笑起來,讓他胃裡一陣翻騰。他用儘全身力氣往他臉上啐了一口,唾沫裡混著血絲,那人偏過頭用另一隻手震驚地抹了一把,眼裡都是不可置信,憤怒地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他被扇得臉上火辣辣疼,眼神迷茫,已經分不清左右,更要命的是耳膜傳來一陣刺痛,疼的他緊緊咬住牙。

“砰”。

包廂門被暴力踹開。

來人身材高挑,一隻手撐在門上,燈光勾勒出他精致的五官,在燈光下慢慢抬眼,微微上挑的眼尾一點一點露出,瞳孔漆黑,帶著冷冽的寒意,慢條斯理打量了一圈包廂內的人,最後落在眯眯眼臉上,那看死物的眼神令讓他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鬆開了抓著趙圖的手。

趙圖終於合住眼倒下去。

梁九鳴也被突然進來的白漫灜嚇了一跳,又很快恢複鎮定,重重把酒杯放到桌上,看著房內害怕的小弟,瞪起眼:

“你們愣著等上菜嗎?!還不快點把這娘娘腔給老子弄死……”

他話音未落,眯眯眼就被來人飛起一腳踹飛出去,撞到牆上的那一刻他的大腦還一片空白,隻覺得肋骨那塊兒地方疼的很,像是被踢斷了,他疼的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

白漫灜出手又準又狠,一腳秒殺眯眯眼後,順手抄起桌上酒瓶就對著其餘人的腦袋砸,左手邊來了一人想鉗製住他,卻被他躲過,而後用酒瓶把腦袋砸開了花,登時殷紅的鮮血順著額頭流下來。

那人愣了一秒,伸手去摸臉,隻覺得一股溫熱涓涓而下,直流進嘴角,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血!血啊,人家不要了嗚嗚嗚嗚……”

這人長得很壯,卻在這一刻暈起血來,白眼一翻,掐著蘭花指靠著牆緩緩倒下……

同樣躺在地上的趙圖:……

這些混混雖然平時會跟著打架鬨事,可是真見了血終究心裡犯怵,畢竟他們清楚自己沒有犯罪以後能全身而退的背景,平時跟著梁九鳴嚇唬嚇唬人就算了,一看對方動真格的,眼神都有些複雜,任憑梁九鳴怎麼罵,全都站原地不動了。

白漫灜把碎裂的酒瓶隨手扔到一邊,向窩在沙發裡的梁九鳴走去。

他的眼神裡不帶一絲感情,長相精致的如同神君下凡,臉龐瘦削,卻讓人感覺到淩厲,步伐不快,卻嚇得梁九鳴現在想尿褲子。

“你個死娘娘腔……你……”

白漫灜已走到了他麵前,居高臨下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梁九鳴顫抖的手指蜷縮起來,觸到手心一道深疤。

原本的一中校霸石壘,之前和他關係不錯,兩人可以說是臭味相投,平日裡沒少一起鬨事兒,後來更是稱兄道弟,稱霸了這一片,看著那些學生害怕他們拳頭而後退的模樣,他就覺得有意思。

畢竟欺淩弱者,比挑戰強者難度更低,收益更高。

某天石壘喝醉,跟他說看學校新轉來的那人不順眼,想乾他丫的,他哈哈大笑,表示自己替他收拾就完了。

結果那小子是個狠人。

石壘名聲在外,沒人敢招惹他,大多數人被欺負了也一聲不吭,一開始石壘對白漫灜言語刻薄,有時候還會辱罵他,他都毫無反應。

久而久之,石壘以為他是個軟柿子,好拿捏,就更肆無忌憚。

後來聽說他們班又轉來一個好學生,石壘覺得人家長得不錯,動了心思,結果她天天跟著白漫灜,對他的示好根本無動於衷,石壘惱羞成怒,下課讓小弟找他茬,結果白漫灜一個人就把他的心腹揍得人仰馬翻,也因此停課一周。

結果白漫灜停了一周課,回來第一天,兩人就又打了起來,石壘最後是被救護車抬走的,據說被打的很慘,地上都是血,石壘都意識模糊倒地不動了,白漫灜還在不斷地揮拳。

“那家夥,跟地獄裡閻王似的,就想要人命。”

有人這麼跟他說過。

石壘因為這事兒直接遠走高飛,誰也不聯係。這讓梁九鳴好奇不已,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能把石壘那種臉皮厚的人都逼走,自己當老大。

他打算找人堵一堵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讓他長長記性,彆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同時也樹立一下威信。

不過嘛,要是白漫灜資質不錯,當自己小弟也可以考慮。

隻是他沒想到,他還沒去找白漫灜,酒吧裡他先找上門來了,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雙方就打了起來,梁九鳴雖然懵,但也沒時間搞清楚狀況了,隻覺得這小子真夠不識相的,聽到消息後,他從舞池趕到包廂裡,就見裡邊酒水灑落一地,他的人都七零八落躺在地上,有的人一動不動,有的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麵前隻有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臉上帶了些傷痕,冷冷掃視過來,他張嘴剛罵一句草,就感到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踢倒在地上,胃部傳來鑽心的疼痛,劇痛使他發不出聲音,隻有眼睛睜得很大,目眥儘裂。

下一秒,一把刀穩穩插進了他的右手,饒是他性子再硬,也不由自主地慘叫出聲。

因為這個瘋子,他的手差點廢掉,後雖恢複,卻留下了深深的疤痕,猙獰可怖,時刻提醒他這不堪的遭遇。

他頭一次對一個人產生深深的恐懼。

疼痛的刺激太強烈了。

血流一地,少年的臉在他的記憶中從此根深蒂固。

勾起的眼尾因為興奮而微微泛紅,皮膚冷白,五官妖孽,像索命的鬼魅。

他隻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不該碰的人少碰。”

……

現在他眼前又對上了那令人膽寒的眼,與之前不同的是,眼神裡麵多了一絲莫名的煩躁,不過他的身體因為看到他已經有些應激,也沒精力關注這個了。

“誰給你的膽子,動他。”

與冷冽的外表不同的是,這聲音還帶著青春的尾調,沒來由的好聽。

完全直不起身的趙圖:真沒跟錯人。

梁九鳴完全沒想到他會來,自從那次見麵之後,他都沒再見過白漫灜,之後兩波人見麵掐架也都是手下人的事情,他沒聽說白漫灜因為這個動怒,就好像毫不在意這件事。

可是今天怎麼了?

之前他也堵過其他人,比這打的慘的也還有。

怎麼就今天突然來管了?

來的這麼快,是誰他媽給他報信了?

“學狗叫一聲,我今天就放過你。”

包廂裡死一般寂靜。

梁九鳴逐漸麵如死灰。

他到底怎麼招惹這人了?

不過他沒時間去探究這問題了,因為一雙白球鞋已經踩在了他的胸口,逐漸用力,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的呼吸逐漸粗重,筆直修長的腿踩著他,逐漸用力,鞋在他胸口轉著圈,一圈比一圈力氣大。

忍一時風平浪靜,他不敢和白漫灜硬碰硬,因為這個瘋子是真不怕死,也不怕惹事。可是他不行,他怕死。

梁九鳴閉上眼,咬住牙,須臾後竟然真的張開嘴。

小弟驚愕地看著他,因為他的口型明顯真的要叫“汪”。

梁九鳴終於下定了決心,卻在睜眼一瞬對上小弟鄙夷的目光,他喉頭一哽,停住了。

什麼玩意兒也配看不上他了?

靠。

睜眼看到一旁看熱鬨的小弟,他又忽然有些不甘心。

自己好歹也是他們的老大,在眾目睽睽下被人這麼羞辱,他以後還混不混了?

這一刻,羞恥勝過了恐懼。

白漫灜忽見麵前白光一閃,雖然他閃避及時,但下腹仍傳來一陣刺痛,他能感到有什麼淅淅瀝瀝流到他的衣擺。他退開一步,麵色不改,看著正在胡亂揮刀的梁九鳴,偏頭躲避著,尋找機會。

“就你他媽不怕死嗎你以為?!老子拿著刀就等這天呢,我他媽的捅死你……一條不知哪兒來的野狗也敢嚇唬老子……”

梁九鳴聲音激昂,雙手亂揮的頻率變快,白光一閃一閃,在下一秒掉到地上發出清脆一聲響,梁九鳴右手一疼,愣神看去,發現手裡的刀已經被踢落,他慌忙低頭去撿,就被人一腳踩住了脖子。

席雪珠接到席枝江的電話,讓她先在外頭對付著吃點,自己晚上才回來,正好離得她小時候媽媽常去的一家館子,她想著好久沒放鬆了,就在飯店玩了一下午手機,肚子一空就點店裡的點心吃,就像小時候席枝江帶著她那樣。

是很幸福的那種。

天色漸晚,她起身和老板告彆,途徑酒吧時,她看外邊大馬路上一堆人黑壓壓的,像磕了藥一樣,興奮的胡言亂語,還有人不住嘔吐。

她神色微變,眸子裡卻透出冷淡和厭惡,轉而走去了後麵巷子,一般這裡人比較少,但是相對安全。

總比碰上外邊那些酒鬼好。

可是今天,她卻在流動的空氣中嗅到一絲血腥氣,她瞳孔一縮,轉頭看見有人靠牆站著,原本挺拔如竹的身軀不知為何微微弓著,保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不知站了多久。

席雪珠轉身麵色如常地走開。

身後血腥氣猛漲,那人整個倚靠在了她背上,戲謔隱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絲絲冷意:

“又想裝沒看到?不是說讓我開心?這就是你的行動麼?席雪珠。”

他輕笑一聲。

“你可真虛偽啊。”

聲音輕顫,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委屈。